《艳阳天》胤恺清

13、第十二章 回到北京

　　位位和陈景琦顺利登记，畅通无阻。

　　红A那里还没有传来消息，陈景琦坐上飞机上后，他的心骤然跳得很乱。陈景琦转过头，准备和位位说些什么，却见她双手环抱闭上眼睛，摆出一副严禁打扰的姿态。

　　不论什么交通工具，汽车、火车、飞机，位位的屁股只要一靠座椅眼皮就会打架，然后睡得昏天暗地不知朝夕。

　　飞机起飞后，轰鸣声在耳膜处鼓动，位位在轻微的晃动中闭上眼，睡得不是很沉。

　　人有时候是会察觉自己在做梦的。

　　位位站在院门外，望见古朴的木雕门和略高的门槛，她就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早在初三的时候，家里就重砌了房子，木门和门槛全被拆掉了换上了坚固安全的防盗门。

　　位位站在大门外，舍不得离开，又不敢靠近。

　　抬头，爷爷突然出现在厅里，他穿着藏蓝色的布褂子，坐在桌子的上席，小口小口的啜酒。

　　爷爷在位位初一的那年就走了，寿终正寝，没受一点罪痛痛快快在那年冬天去了。老人都说这是白喜，是儿孙的福气。

　　心里闷了一下，位位轻轻叹了口气，醒了过来。

　　机舱里很安静，乘客们都累了，歪在椅子上睡觉，呼噜声不时的响起。

　　位位按了按钮，要了杯水。谢过空姐后，位位握着杯子发呆。

　　听说当年，爷爷奶奶一听妈妈生了个赔钱货，气得立马回了家，独留爸爸一个人在医院里照顾刚生产完的妈妈。位位出生的那天很冷，大雪纷飞，碰巧医院里人满为患，妈妈只好窝在走廊里的小床上，又冷又饿。

　　位位出生后，一向温柔宽容的妈妈对奶奶有了众多埋怨，怪她偏心太过。甚至在爷爷奶奶去了之后，妈妈一想起来还会埋汰几句。

　　爷爷奶奶对她不好，位位还有印象，但如今想来，位位记得最清楚的却是奶奶背她去叔叔家的那个夜里。

　　巷子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巷口传来风呼啦的声音。位位趴在奶奶的背上，瑟瑟发抖，那时候奶奶的背微微弓着，她一手托位位着屁股，一手摸着墙壁走向叔叔家，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念叨着。

　　陈景琦也醒了，他撑着扶手坐起来。

　　“我梦见爷爷了。”位位没头没脑的一句弄得他很糊涂。

　　反应过来后，“那很好啊。”陈景琦伸手抹掉眼屎，撸了撸头发，“梦见死人在现实生活中表示生，也许你正打算忘掉不越快的事，从失意中站起来。”

　　“有这么好？”位位不相信。

　　“你这样想准错不了。”陈景琦打开玻璃罩，亮堂的光线照进昏沉的机舱，“快到北京了。哎呀，又回来了。”

　　陈景琦，“荣归故里有何感想？”

　　“荣归？”位位笑，“你则真会挖苦。”

　　漫长十几个小时后，飞机终于到了北京。

　　位位伸了个大懒腰，哼了一声，“总算到了。”屁股都快坐得没知觉了。

　　陈景琦打开手机，眼珠子死死瞪着刚收到的短信，慌乱的眼神破坏了他一脸的镇定。匆匆几步跨到位位身后，“文件是假的。”

　　“什么！”尖锐的声音引来了旁人的侧目，位位歉然的笑笑，连忙补救，“那么重要的东西你竟然没带！你让我……”

　　陈景琦配合着懊恼道歉，两人不愉的神色得到了掩饰。

　　“暂时断了与上头的联系。”陈景琦迅速做出了决定，先保住自己要紧。

　　位位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以前怎么着现在还怎么着。”见陈景琦要反驳，她解释了一句，“你这样反复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这有问题。”

　　“倒是我犯傻了。”陈景琦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一定下心，很快找准了方向。偷出来的文件是假的，显然对方早就做好的准备，由此判断如果不是红A里的人反叛就是对方在组织里也安插了人手。

　　“国内的事务我全交给潘姨处理。”陈景琦决定把周遭的人再摸一次底，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事情紧急，“虽说是自己的地头，但也不要大意了。”

　　过了安检口，位位戴上眼镜，保镖们自发将剧组围在中央。

　　国内的媒体早就候在出口等《不可言说》的剧组，一看到位位他们，照相机话筒纷纷往前送。好在现场的粉丝不是很多，现场的秩序井然，导演却不满意眼前的状况，对这次中国之行多了一些担忧。

　　“人气还不够啊。”导演望着位位的方向。

　　位位不买账，勾勾手指，领着助手带着经纪人率先离开了机场。位位有自知之明，她绝对不是票房的保证，她明白这点的同时也希望别人弄清楚这一点。

　　位位后脚进酒店，潘姨前脚就踏进来了，陈景琦和她交接了工作，换了身打扮就离开了。

　　“今天晚上要出席《不可言说》在中国的首映礼，明天上午是华威集团的活动，中午有一个饭局，晚上有一场小型的歌迷见面会。最后一天是例行的旅游活动，线路和吃食我都安排好了，你要做的要说的都是套话，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已经接到好几家媒体和电视台的电话，希望你接受采访或参加节目。”潘姨一点也不含糊，统筹了所有的安排，“我推掉了几家，剩下的这两家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他们的知名度和收视率都是要保障的。”

　　位位看了看潘姨拿过来的纸，“返程的飞机是几点的。”

　　“晚上七点半。”

　　“采访全部推掉，我不接受单独采访。另外最后一天下午不要安排任何通告活动，我要出去一趟。”

　　“这不太好。”潘姨提提鼻梁上的眼镜，点出位位的心思，“医院里人多口杂，被认出来就不好玩了。”

　　位位的表情僵硬，她扯扯了嘴角，勉强的说了一声，“我知道分寸。”

　　潘姨的目光低垂，低声道，“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化妆师四点到。”

　　房间里剩下位位一个人，她脱下了外衣仍在床上，走到窗前拉好了窗帘。屋里的光线顿时暗下来，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坐起来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某家卫视的娱乐频道正在播出《不可言说》剧组来中国的新闻。

　　“是Nemesis！Nemesis！天啊，还有大导演……单单看了预告片，就让我充满期待……”主持人话语兴奋，恨不能亲临现场。

　　调到音乐频道，是《魂》的旋律，位位的眼里流出不耐烦。位位索性调到中央电视台，在一板一眼的字眼里，她找到了一股久违的感觉，悬在半空中的心就这么落回到原处，踏实的一塌糊涂。

　　当晚的首映礼非常隆重，除了剧组演员之外，还有众多内地明星捧场，短短的红地毯仪式格外耀眼。当闪光灯聚焦在舞台上时，郭雅妮分外出彩，宝石蓝的礼群衬得她那身肌肤雪白夺目，她和台下的明星好友亲密互动，一和一唱间把气氛推向了高潮。

　　记者们纷纷把话题抛向郭雅妮，追问她在美国拍戏的经历和感想。郭雅妮笑了，大大的眼睛微眯，泄出一丝丝妩媚的风情。看到遭遇冷板凳的Nemesis，郭雅妮把腰板挺的更直，感觉终于找回了场子，在她面前扬眉吐气一回。

　　“……导演和我想的有点出入，没有一点架子，虽然为人非常严厉。”郭雅妮笑笑，“有几次差点把我训哭了，不过我在导演身上学到很多。”

　　听了翻译的如实翻译，导演立马投桃报李，“郭非常适合她演的角色，看到她的演出后我就觉得非她不可。郭的演技还需雕琢，但胜在努力，我相信她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棒的演员。”睁眼说了一通瞎话，导演朝郭雅妮竖起大拇指，指她非常棒。

　　郭雅妮显然受宠若惊，“我会努力的，不让大家失望。”接着郭雅你妥帖的介绍了其他演员，等到位位的时候，她的眸光微闪，嘴角勾起的弧度不变，表情纯良，“Nemesis不愧是大忙人，在剧组那么长时间，每次遇到她她都行色匆匆。我一想找她说话，那些助手啊保镖立马都围上来。感觉好遗憾。”暗指位位耍大牌。

　　“现在还不是被你围堵到了。好了，来吧。”位位中断了郭雅妮的表演，张开双手，“现在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表情上写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八个大字。

　　位位穿的是剧中的中山装，脚蹬一双加厚的皮鞋，身姿挺拔。灯光下，位位含笑而立，面如冠玉，这番油嘴滑舌使她别生一股风流的味道，这样瞧着，还真像哪家的俊俏公子。

　　记者们仿佛才意识这位言语不多的人是Nemesis——美国当红女星，更重要的她是华裔，中文还说得挺溜。话题一转，大家争相挖掘Nemesis的新闻。

　　“你为什么会出演这样的角色？”

　　“角色的感慨是不是就是你在美国的生活写照？”

　　“你是如何看待中国人在纽约的？”

　　“你和R罗……”

　　“华威集团有意请你代言，你会不会同意？”

　　位位不多声色的抢走了郭雅妮众星捧月的地位，但不同于她的漫漫长谈，位位的回答总是力求简练，甚至只有不或者是。她吝啬言语的表现令众家媒体觉得额冒黑线，对她油盐不进的态度颇感无奈。

　　郭雅妮三番两次的想中途插话，迫于位位的态度，她也不能显得罗嗦，不然抢镜的目的太明显了。

　　“我希望将来能在中国发展，我很喜欢这里。”

　　位位的坦诚让媒体们大呼意外，国内一线女星不惜宽衣解带打着为艺术献身的幌子也要冲出国门，这位倒好，竟然想回到国内。
　　不会美国呆傻了？

　　她不知道？只要有了国际地位，国内那些啥啥的还不得乖乖让路。

　　第二天各家报纸的娱乐版块给《不可言说》很大的版块，而位位和郭雅妮划江而治，打了个平手。强龙不压地头蛇，纵然位位是国际巨星，但媒体还是讲究爱国的力挺郭雅妮，顺带为她冲击国际影坛摇旗呐喊。

　　“导演大赞郭雅妮，称其有影后风范。”

　　这种各领风骚的局面第二天就被郭雅妮的绯闻替代。

　　“郭雅妮默认与郭景懿关系亲密！”

　　铺天盖地的席卷了娱乐版，有些报纸津津乐道的找出郭景懿与郭雅妮各色照片，指证他们早就暗度陈仓。

　　在国内的娱乐圈，郭雅妮和郭景懿算是一对异类，两个人除了和对方的是非外非常干净。因此，天作之合、真心相爱等一类词不要钱似的往他们身上砸，在文字和美图的包装下，郭雅妮和郭景懿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验证童话的真实。

　　位位边看报纸边和R罗闲扯，“郭景懿为了郭雅妮真下了一番功夫。”一般而言，女星攀上豪门，褒贬不一，但出于大众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媒体们也会拈酸惹醋的讽几句。但这一次，大家口径一致，意外的没有任何诋毁之词。

　　“你们男人就这么肤浅，有了一副皮囊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位位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只有你们女人才会认为内涵比美貌重要，幼稚！”R罗丢了个你看不开的眼神。

　　“她不仅仅有美貌，起码出身清白、学历高、品性绝佳。”潘姨拿过一叠传真，“拿掉放大镜，她起码称得上才貌双优。”她将手里的传真递过去，“这些是邀请你加盟的剧本。”

　　位位接过，看向R罗，“你不是有训练？”

　　“球队后天晚上来中国踢一场友谊赛，我原地待命。”R罗扬起薄薄嘴唇，淡淡的光线洒在他的脸上，温柔的让人倾倒。

　　想起国足，位位同情他，“辛苦你们了。”

　　“别说我了。你和郭景懿之间是不是有事？”双手支在矮矮的桌几上，R罗撑着下巴望着位位，她的清丽容颜在他这句话后露出一丝不情愿。

　　“你话真多。”位位抱起剧本，直直的望进他那双风流眼，“我看上他了。”

　　位位推门而出，R罗微皱了一下眉，砸了砸嘴，有些失笑。这个Nemesis当她眼睛是摆设吗！

　　位位和潘姨不走电梯改走楼梯。

　　玉石栏杆、大理石地砖，绚烂的花束点缀出无尽的奢华。

　　手搭在扶手上，冰凉的触感渗进手心里，位位将传真还给潘姨，“虽然我要回国内发展，但不是什么片子都能接。以后像这类的作品，不用我看，你直接处理吧。”

　　“我原也这么想，但总归还是给你看一下好。”潘姨将传真一份一份撕碎，扔进垃圾桶里。

　　“景琦不回国了，他在美国等你。”

　　“哦。怎么样了？”

　　“不清楚，总之一切都很模糊。”潘姨淡淡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忧虑，“我不在，你们都要小心。景琦，你多照顾他一点。”

　　位位愣了愣，“你说笑了，向来是他照顾我。”

　　潘姨望着脚下的台阶，眼神无波，“这孩子心里苦。”

　　两人恰好走到拐角处，电梯叮的一声停下，于静从里面走出来。碎花连衣裙随着她的挪动缓缓飘动，她抬手勾起垂到嘴边的发丝，看到位位和潘姨，诧异后点点头走开了。

　　高跟鞋轻巧的打在大理石上，咔哒咔哒的点起位位心里的涟漪。

　　“她好漂亮。”位位似问似答。

　　潘姨细长的眼睛绽出精光，“明天下午她出差，医院里没人。”

　　双目相对，潘姨承受不住位位眼里的感激，率先别开眼。他们的遭遇有几分起于她的算计，潘姨撩了撩头上的短发，指尖轻轻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