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霍霍向猪羊》扶一颗草

12、谁送的

　　宋笞顾及着夏璟的伤，教的都是些简单灵活的动作，练了会便让她回去休息。
　　回房关上门，夏璟沉默的盯着地上果篮，倏地，视线锁定某处。
　　水果下面压着一张纸。
　　夏璟打开，四个大字映入眼帘，早日康复，没有署名。
　　夏璟头疼，会是谁写的呢，看着好像也不是不怀好意的人。
　　管他是谁，不敢署名肯定心虚，夏璟懒得去想动机，打开门将果篮扔进废桶。
　　就在夏璟以为这件事过去时，第二天打开门，门口中央又放着东西，这次是果脯。
　　没完了是吧。
　　夏璟这次理都没理，径直从旁走过。
　　……
　　训练场。
　　唐柄手举着粗重的麻绳，声嘶力竭道，“刚才的演示看清楚了，自己练！”
　　说完走到宋笞身边，小声与他低语，然后两人并肩离开。
　　夏璟将麻绳缠到手上，细想刚才唐柄的教学，麻绳粗糙，缠绕中磨红了白皙手腕。
　　然后，用力一拉。
　　“宋哥跟唐教干嘛呢？”海子凑到夏璟身边。
　　开了！
　　夏璟秀眉一挑，蹲下身捡起掉落的麻绳，不疾不徐回海子，“不知道。”
　　海子自顾自说着，“唐教之前也是，练着练着就把宋哥叫走了……”
　　夏璟置若罔闻，一心扑在唐柄教的解绳系绳法，她朝一旁喋喋不休的海子一笑。
　　海子愣愣看着夏璟展开的笑颜，生咽口水，“你别笑，我害怕。”
　　“……”夏璟敛了笑，一本正经说，“你转过去，我拿你试试手。”
　　海子：“我想宋哥了。”
　　“那你把他揪回来。”
　　“算了，他得打死我。”海子瘪嘴摇头，他都能想象到那画面。
　　夏璟笑出声，手上动作没停，完事后拍了海子肩，“你试试，能解开吗？”
　　海子听后，耸肩弓背的一顿操作，几分钟后泄气，“诶，你怎么绑的，我怎么挣脱不了？”
　　看来这方法行。
　　夏璟边帮他解开边解释出声，绳子刚落地，有人捡起来递给她。
　　夏璟微愣接过，“谢，谢。”
　　陈曙看她一眼急忙错开，晃了晃手中的麻绳，“顺手的事。”
　　海子这时转过身，注意到陈曙，跟他打起招呼，“哟，张飞，学会了？”
　　夏璟抿唇，努力不显露出笑。
　　陈曙额头青筋一跳，嘴里的脏话碍于夏璟在场没说出口，半天憋了句，“我看你像张飞。”
　　海子无所谓耸肩，看着陈曙走开，迫不及待对夏璟说，“你离他远点，别搭理他……林志鹏那个货色之前就是他身边的。”
　　林志鹏三个字，海子犹豫半会还是说出口。
　　夏璟听出海子的顾忌，但她现在对林志鹏一事已经看开了，没什么感觉。
　　至于那个陈曙，夏璟与他就是说过几句话，连朋友都谈不上。
　　一直到训练结束，夏璟都没见到宋笞，海子提出陪她去吃饭，她拒绝了，让海子忙自己的事，不用照顾她。
　　饭堂舀菜婶子跟夏璟很熟了，每次她来，饭多的都要垒起来。
　　夏璟摆手连连谢绝婶子好意，“吃不完该浪费了。”
　　婶子面露疼爱，又往上盖了一勺，“你看你瘦的，多吃点。”
　　“……”
　　夏璟吃饭温吞，头一次，吃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低头之际，面前暗了下来，“我可以坐这吗？”
　　坐都坐了还问，这不废话嘛。
　　夏璟抬眼才发现，坐对面的是陈曙，她狐疑的向四周看。
　　这么多位置，坐她面前干嘛？偏偏夏璟又不能说些什么，毕竟位置是公共的。
　　可能因为海子的话，夏璟内心对他有些抵触和芥蒂，她闷头吃饭，不去注意陈曙，想尽快逃离。
　　“那个……你的伤，好了吗？”
　　夏璟送饭的动作顿了顿，面无表情的回复，“多想关心，无碍。”
　　“没事就好。”陈曙眼一动不动盯着夏璟低下的头顶，“我看你之前每晚都在训练场练习，有什么不会的，我可以教你。”
　　夏璟差点噎住，有些不可思议听他说这话，她貌似跟他不熟吧。
　　“不用，你慢吃，我走了。”夏璟不管吃没吃完，收了碗筷离开。
　　出来的空气好多了，夏璟吐一口气，往训练场方向走。
　　宋笞还没回来，海子也不在，夏璟一个人练着竟觉得有些无聊。
　　蹲起，起身，面前突然落下一瓶水，夏璟以为是宋笞，满心欢喜抬头，结果是前一秒看见的陈曙。
　　他怎么跟来了。
　　夏璟的表情变化，陈曙看在眼里，握水的手紧了紧，“看你刚才吃的急，又练了那么久，口渴了吧？”
　　“不渴，谢谢。”夏璟说的很快。
　　水放在了夏璟身边，她以为陈曙走了，好家伙，站旁边看着她的。
　　夏璟不喜欢他这种自来熟的接近，既然他不走，那她走。
　　夏璟停下脚步往后看，脸色不好，“你跟着我干嘛？”
　　见她好像有些生气，陈曙连忙后退，“那我离你远点。”
　　夏璟无语凝噎，朝前走的更快，突然，她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高声道，“海子。”
　　海子听声跑过来，夏璟第一次觉得他脸上的肉那么亲切。
　　海子弯腰喘气，夏璟问他，“跑那么快干嘛？宋笞呢？还没回来？”
　　夏璟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海子一个也没回答，手往后指，语气焦急，“有，有人找你，在保管室。”
　　夏璟不解，谁会来找她，还是立刻往保管室去。
　　陈曙见状，欲跟上去，海子拦下他，“我老过来就看到你，别以为宋哥不在，你就能钻空子。”
　　这时候夏璟不在，陈曙惦记着早上的仇，表情语气也横起来，“死胖子，别多管闲事。”
　　“你个张飞，好意思跟宋哥比！他甩你108条街！”
　　“你！”
　　……
　　夏璟来的路上，脑子里想了会是温妤，夏侯渊，结果进到保管室，看见的是一个穿着破布衣裳，蓬头垢面的女人。
　　女人一见夏璟，情绪激动的冲上来抱住她，一旁的警员眼疾手快的拉住。
　　夏璟未从中反应过来，只听一声，“姐……”
　　夏璟上前捧起她的脸，理开乱糟糟的头发，从五官辨认出来，面上难掩惊诧，“阿珂？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一开始都没认出来。
　　夏璟对拉着的警员说，“这是我妹妹，不是坏人。”
　　警员也看出来了她们的关系不简单，于是点了头松开阿珂，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
　　阿珂低低的抽泣声响起，紧紧抱着夏璟，“我找了好久才到这，他们以为我是坏人，把我关在这，还好遇到一位好心人认识你。”
　　夏璟猜到，阿珂口中的好心人是海子了。
　　夏璟一下下顺着阿珂的背，听着她哭，心里跟着难受，夏璟不敢想阿珂一路来的颠簸，理智让她冷静下来问清楚。
　　阿珂哭累了，慢慢与夏璟道来，“你走后，有两个自称我亲生父母的人找上门，他们非要带我回去，说什么认祖归宗。
　　刚开始，我死活不同意，见到他们就躲。后来，他们见找不到我，就跑去老爷夫人那闹，闹的整个家都不安宁。
　　夫人以为用钱打发他们就好，没想到他们收了钱非但没走，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他们甚至威胁说，如果我不回去，就要到巡检司告发，说夫人与老爷买卖奴隶。老爷夫人待我那般好，我不能让他们得逞，只好打包行李跟他们回了乡下……”
　　阿珂的父亲叫董大勇，母亲叫林霞，两人都是农民，家中还有一位儿子叫董鄄成，患有隐疾，且肠胃不好时常呕吐，为了给儿子看病，家中已经一贫如洗。
　　阿珂跟着他们回到乡下，单纯的以为是认祖归宗。没想进了屋，锁上门，两个一把年纪看起来面善的人将阿珂一棍子打晕，关在了阴冷潮湿的偏房。
　　“啊——”
　　阿珂蜷着身子缩在墙角，惊恐的看着从脚边跑过的老鼠。
　　阿珂跟着夏璟长大，吃穿虽不说一样，但比平常人家都好，这样脏乱差的环境她第一次见。
　　这个鬼地方，阿珂一刻也待不下去，她大声的喊着，“救命啊，有没有人，救……”
　　“叫什么叫！”一道粗俗的妇人声音出来打断。
　　然后，房门被打开，一个破碗被摔进来，里面装的烂菜叶饭洒了一半出来。
　　“别饿死在里面，还留你有用处。”
　　阿珂跑过去，死死扒住房门的一条缝，“放我出去，你们两个不怀好意的人！究竟要把我怎样。”
　　林霞看她拉扯着门，半天关不上，气上心头，用力一关门。
　　“啊——”
　　阿珂双手被疼痛张开，额头生出虚汗。
　　门关了。
　　林霞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前十几年，你在富贵人家倒享尽清福了，可怜我的儿，劣疾缠身，现在是你该报答我们的时候了。”
　　阿珂敲打着门，歇斯底里，“明明是你们抛弃的我！生而不养，却要我为你们尽孝！”
　　房外一声冷呵，“好意思说，当初生下你，一看是女子，当家的差点把我打个半死！养你干什么，浪费口粮！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既然是从我肚皮出来的，那我就有权决定你的人生！”
　　听完一番话，一股寒意从阿珂脚底升起，她慢慢跌落身子，突然，想起夏璟曾经与她说的话，“女子有如何，你不是女子？男女平等，何来贵贱之分！现在的社会是民主与自由，你无权干涉我的生活！”
　　房外的人不屑一顾，“苟在大户人家十几年，学到点新鲜玩意就来我面前扬武扬威了！呸！”
　　乍然，一道雄浑凶狠的男人声插进来，“你跟她说这么多干嘛，管她吃不吃，等第三天把人送出去就完事！”
　　说完，董大成推搡着林霞，“鄄儿又吐了，快去收拾！”
　　门外归于安静。
　　阿珂双眼无神的蹲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脑中全是那句“第三天把人送出去”，他们究竟要把自己送到哪里去。
　　阿珂想哭，委屈，可这些除了徒增烦恼，都无济于事。
　　角落的饭一会便爬了虫子，密密麻麻的，阿珂看着恶心，哆嗦着走向那唯一还算干净的床。
　　床板很硬，被子很薄还有股子霉味，阿珂瑟缩着渡过了一晚。
　　第二天，她还未睁眼，就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模糊之际，看见个陌生的老妇人。
　　她说，“嗯……模样，身形看起来都不错，有没有那方面的问题？”
　　林霞昨日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此刻低下了身，讨好意味，“没有的，这丫头以前一直生活在大户人家，被养的好。”
　　老妇人满意的点头，“那就好，我们家老爷虽七十有余，但出手阔绰，娶她过去不会吃亏的。不过时间得抓紧点，老爷身体一天天虚弱，必须办喜事冲喜。”
　　听到这，阿珂惊的瞳孔睁大，林霞要将自己嫁给一个快入土的老头！
　　阿珂想马上起身逃掉，可她知道自己一旦被他们发现醒来，肯定会被抓回来。
　　于是闭上眼睛，装睡。
　　却听到林霞说，“您放心，明天我就把她收拾好好的给送过去。不过……我们事先说好的，给鄄儿找个媳妇这事？”
　　老妇人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你放心，人，钱一样都不会少。”
　　听到这，阿珂明白了，林霞与董大成夫妇一开始就是打着歪主意找她的，意图用她这个便宜女儿去换那个病儿子的美满一生。
　　一滴泪从阿珂眼角滑下，滴在干瘪的床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