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甜酒茶

17、两个沈行

　　孟离盯着眼前的少年，斟酌着开口：“我们不小心迷路了，你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小沈行还是机灵的，眼神在面前的一人和两只猫狗之间来回看了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们是从哪来的？”

　　“我们……从青州来。”孟离想了想，如是说，这也不算说谎。

　　“那你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小沈行还没有到知道应该对奇怪的陌生人不露情绪的年纪，脸上依旧是不信任的神色。

　　孟离觉得有些新奇，看着眼前这个年轻青涩的少年，生出个调皮的想法。

　　“我跟阿爹阿娘吵架，不想回家，就一个人跑出来，在这个林子里不知怎么就迷路了，还掉到了水里，太倒霉了。”孟离眼神恳切，说的自己都要信了。

　　沈行有些犹豫，应不应该相信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

　　前几日师父就下山去了，只留他一个人在观里。今天只是突然想来后山看看自己喂的兔子有没有被捕猎的抓了。

　　远远地看到这人还以为是偷猎的，走近了才发现，竟是个看上去并不大的姑娘。

　　沈行思忖片刻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孟离抢先道：“你住在这附近吗？方便收留我们一晚吗，明天一早我们就下山。”

　　孟离的表情看起来倒真像是个离家出走的落魄千金，衣裳上还滴着水，头发也湿湿的。

　　大白非常合时宜的打了个喷嚏，又甩了甩身上的水。
　　小黑嫌弃的默默站远了些。

　　真可怜，沈行想。

　　“那……你们跟我来吧。”沈行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只是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

　　“我住的地方比较简陋，比不上你们高门府邸，只能挤一挤将就一晚。”沈行走在前面带路，头也不回说着。

　　“没关系，你肯收留我们就很感谢了。”孟离这下是真的有种抓住救命稻草的感觉，在这里见到如今的沈行，虽然不是后来认识的模样，但也很是亲切。

　　孟离看着沈行的背影，忍不住好奇问：“敢问这位小郎君如何称呼？”
　　沈行的肩膀似乎僵了一瞬，不知道是不是孟离的错觉，一层浅浅的绯红色爬上了沈行的耳廓。

　　沈行轻咳了一声，“叫我沈行就好。”
　　孟离：“沈公子一个人在这山上住吗？”
　　“……不是。”沈行没再多说，自顾往前走。

　　孟离看出沈行还是小心谨慎的，忍不住偷笑。突然瞥见沈行的右手似乎拿着什么，一半掩在袖中，另一半露在外面。

　　孟离凑近，装作不经意向下看了眼，居然是半个萝卜。
　　沈行神色如常，只是看上去在四处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你在找什么吗？”孟离小声问了句。
　　沈行没有回答，只是目光锁定了不远的一处草丛。
　　孟离跟着看过去，并没发现什么特别。

　　窸窸窣窣。
　　叶片突然剧烈摇晃，从中窜出个灰扑扑的身影。

　　是只兔子。

　　这就是沈行养在后山的那只兔子吗？好像叫花花，孟离心想。

　　小家伙并不怕人，没有立刻逃走。
　　甚至看到沈行还想着往前扑，可似乎又在看到他身后的陌生人和陌生的两只不明动物后，停在了原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沈行看出小家伙紧张，于是向前走了两步蹲下。孟离十分自觉地没有靠近，只远远看着。

　　沈行将手中的萝卜递出去，默默地喂着兔子，没有人开口说话。

　　孟离就这么盯着沈行的背影，心想小时候的沈行还蛮可爱的嘛，和现在不太一样。

　　孟离脑中又浮现了那个在梦境中穿着白色圆领袍的年轻人，比眼前的这个孩子更高些也更成熟些，可他看起来总是清清冷冷的。
　　虽然有时会开玩笑，也会故意逗你，但孟离总觉得他内心压着什么沉重的负担，稍一放松就会让人喘不过来气。

　　面前的沈行站起来，眉间还留着笑意，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女孩，“走吧。”

　　这时候的他是真的开心自由吧。
　　“好。”孟离收回心思，笑着说。

　　两人在林子里走了不久，面前豁然开阔，一条石板路顺着山势蜿蜒。
　　沈行率先走上去，到这里孟离也有了些印象，从这条路往下，就能到沈行和师父住的道观。

　　到了观里，并不见其他人的影子。
　　院子的右手边有一小块菜地，孟离看了两眼，猜沈行的萝卜也许就是从这拔的。

　　“进来吧。”沈行迈进屋里，侧了个身。

　　孟离脚步很轻，装作是初次到访的局促模样，进去后也不敢乱走动。大白和小黑跟在后面，他们倒是真的第一次来，大白觉得很新奇，这里嗅嗅那里闻闻。

　　小黑的眼神则盯着里屋，外面的阳光照下来，透过敞开的窗斑驳的洒在地面上，倒影着院子里那棵树的枝叶，但刚刚进来，有一瞬间，光被遮住了，虽然现在已经毫无异常，但小黑并不怀疑自己的感觉，依旧警惕着四周。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也显然看得出不止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沈行并不隐瞒：“这里只有我和师父两个人，这几日他下山去了，所以可以留你们待一晚。”沈行看向孟离身后的一间屋子，说：“那是我平日住的，你们可以挤一挤，我去师父那间。”
　　孟离：“那就冒昧打扰了。”

　　沈行又看向孟离身上依旧湿着的衣裳，天气热，有的部分已经有些干了，只是看着皱巴巴的。

　　“你的衣服……”沈行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时拿不定主意。
　　“没关系，一会就干了，再说你这也没有我能换的，不用管我，你忙吧。”

　　沈行颔首，转身准备去厨房，突然想到什么，又回头问：“你要吃点什么吗？”
　　“啊？”孟离其实不饿，但被这么一问确实有点馋沈行的手艺了，“会太麻烦吗？”
　　“不会，多双筷子的事情。”
　　“那和你一样就好，我们吃的不多的。”

　　沈行低头看了眼孟离身后的两只，我们？他难道还要管这俩的饭食，狗和猫一般吃什么，能吃人吃的吗？

　　沈行面不改色，嗯了一声，就转身离开去了厨房。

　　孟离其实想问问需不需要她帮忙，但又想趁着这个时间查看一下四周，有没有什么线索，起码能让她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于是她只道了谢，便乖巧坐在堂屋中间的桌子旁。

　　沈行的身影被挡在墙后，孟离确定他不会注意这边以后，弯下腰悄声说：“你们怎么看？”

　　小黑说了自己刚刚的发现，孟离当然相信他的观察力，“那你们俩出去探探情况，不要走远。”
　　大白：“好，你一个人也小心。”

　　小黑又看了眼那边还在忙活的沈行，嘱咐道：“虽然他现在看上去确实就是个小屁孩，但我们来得蹊跷，还是谨慎些为好。”
　　“嗯，知道了。”

　　大白和小黑跑出去，厨房的沈行其实是看得到的，但他只略略向外看了眼，就继续低头处理手边的食材。

　　沈行的动作很快，简单的食材在锅里翻腾，发出刺啦的声音，香气很快就飘了出来。

　　嗯，熟悉的味道，孟离动了动鼻子。

　　屋子里的布置和孟离记忆中后来的样子还是有些区别。

　　孟离和阿娘刚上山时，两个人挤在沈行的屋子里，沈行则去和他师父一起住。
　　后来阿娘离开，留孟离一个人在山上，师父觉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把沈行打发去将那间堆杂物的小屋子收拾干净，让沈行搬了进去。

　　孟离就这么占了沈行住了十几年的地方，一开始还有些过意不去，帮忙做了好多天的饭，只不过因为总是添乱，第四天就被沈行赶出了厨房。

　　孟离想到这，忍不住笑了。

　　正好被端着两盘菜出来的沈行看见，“怎么了？”沈行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低头在自己身上看是不是沾上了什么，什么都没发现才又抬起头。

　　“没什么，好香啊，你真厉害。”孟离十分真心的夸赞。

　　沈行一时不知道该看哪里，脸上也不知是不是在厨房闷得有些红，匆匆将盘放在桌上就又离开了，“我去盛饭。”

　　害羞了，真可爱，孟离心想，还是逗小孩有趣。

　　等沈行再出来拿着两碗米饭放在桌上，见小黑和大白还没回来，他朝门外看了眼，说：“他们没问题吗？要不要出去找找，万一又走丢了。”

　　“没关系，等会儿他们会自己回来的，坐吧。”
　　沈行也不多说，坐在孟离对面，“菜很简单，别嫌弃。”
　　“不会，麻烦你了。”孟离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忍不住笑。

　　沈行已经低头开始认真吃饭，并没有关注孟离的动静。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快速解决了晚饭。

　　饭后孟离主动提出要帮忙洗碗，也被沈行拒绝了，只好作罢。

　　小黑和大白是在沈行刷碗的时候回来的，大白看起来很激动，应该是有些收获。
　　此时也不方便细说，孟离示意他们先回房等她。

　　“早点休息，明早我送你下山。”收拾完的沈行对孟离说。
　　“好，晚安。”
　　“嗯。”

　　孟离确认沈行已经回了屋，这才小心翼翼关上门。
　　“有什么发现？”孟离问。
　　“你猜我们见到了谁？”大白神秘兮兮地说。
　　“谁？”
　　小黑、大白：“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