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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神算子大仙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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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
莫嗣言天生就是反骨。
大街上,算命的老头说他天生煞星,但凡是跟他沾边的人,或事都没有好下场。
还说他七岁时克死了娘,十几岁的时候克死了爹,养花,花儿死,种树树枯,命带孤煞。
算的还挺准,莫嗣言拍手叫好,“好!好!活神仙啊!”
老头又得意洋洋地把眼睛闭起来,脖子一歪,颇有一副高高在上者的姿态,说道,“先生,我能帮你破这个局。”
他正准备开口索钱时,莫嗣言忽然语峰一转,说道:“我说大仙儿你这么神啊,你能帮我在算一个事吗?”
“先生请说。”
“算算你自己的阳寿好不好!”
“算准了爷赏你条小黄鱼,算不准爷让你脑袋和身子分家!”
这老脸一横,嘴一瘪,只说不算不算!随即就要收摊儿走人。
可惜啊,他遇上的正是这城中的霸王,莫三爷。
听这老不死的说自己是孤星,心里早就生出了恨意,立马掏出别在腰上的物件,“我告诉你了,爷的命自己定,你的我也能定,今儿就送你去跟阎罗爷报道!”
砰——
死尸倒地。
在一片的尖叫声中,他提着威士忌的酒瓶,晃晃悠悠地走了。
这事儿第二天就登了报纸,栏目篇幅大,且字里行间痛斥莫嗣言是个流氓,希望警局能有所作为。
这满城皆知,莫三爷跟警察局局长私交甚好,而且死的是个无亲无戚的小老百姓,警察局怎会管,
那报道此事的报社,让人一把火烧了,主编也被革职了。
过了几天,警局迫于民众压力,这才开了发布会,请了一大堆拍照片的记者。
说什么莫嗣言是为民除害,去除封建迷信,还特地表扬他是模范市民,痛斥某某报社是污蔑莫先生,这种报社就该早早关门!
这杀鸡儆猴的本事,堪称“完美”,自此无人再敢说“莫先生”一个不好,哪怕是私下里唠家常也恐隔墙有耳,于是大家便都闭口不谈莫嗣言三个字,仿佛是什么忌讳似的。
莫嗣言自然觉得无所谓,手上的血沾得多了,对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死,也便的可有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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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临,歌舞升平的大城市让人流连忘返,舞台上扭着腰肢,穿着白色羽毛袍子的歌星唱着歌,莫嗣言听得如痴如醉,猛然间开口问身边的司机小沈,“如今是何年?”
小沈还是个十六的孩子,颤抖地回:“民国二十四年。”
“哦,哈哈哈哈,别那么拘谨,你看这娘们带不带劲儿!”莫嗣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如炬地盯着台上摇的起劲儿的女人。
莫嗣言生的一副好面孔,他不是什么“新时代摩登白人”,而有着一副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那张脸,也是传统意义上的帅哥,硬朗轮廓,浓眉大眼,再穿上洋西装稍微那么一捯饬,也是人模狗样的!
扒了那层皮,他就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
莫嗣言翘着二郎腿,瘫躺在沙发上,一手抓着一把瓜子,一手掐着一把饼干,连吃带喝,舞女唱完下了台也就无趣了,他叹口气从真皮沙发上起来,倒倒鞋壳儿里的瓜子皮,确认没有壳子渣儿了,才穿上。
他点燃支烟,套上西装外套正准备走,就见乌泱泱的一大波人走进来,都簇着正中间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嘬口烟,吐出白雾,指间轻弹烟灰,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朝自己走来,
小沈心里沉了沉,心说怕不是有仇家找老板索命,赶紧挺身站在莫嗣言前面,护住他。
莫嗣言见状噗嗤一声笑了,轻拍拍小沈的肩膀,没吱声。
小沈依旧倔强地护在莫嗣言身前。
莫嗣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那一拨人马已经到跟前了,被簇拥的那位男人走出来,跟小沈对视着,又望向莫嗣言。
“真真的逗死我了,欸!我说....”他顿了下,轻推开小沈,又憋笑道:“大哥啊,你找我,别总搞得跟斧头帮追仇家似的!瞧瞧给小沈吓得。”
小沈这才得知,站跟前的这位是宋二爷,宋启鸿!
要说莫嗣言是城中小霸王,这宋二爷就是一方土皇帝,莫嗣言最听宋二爷的话,他说东他就乖乖朝东走,他说太阳是西升的,那太阳就是西升的,那可谓是一条看家狗。
当年莫嗣言初来乍到,街上的混混都欺负他,可莫嗣言也不是好惹的,靠着一身硬骨头拎着锈铁棒打出名来的,也是被别人偷袭要被打死时,宋启鸿救了他,也接纳了莫嗣言,整日地带在身边提拔。
也算是莫嗣言知恩报恩,如今混的风生水起,也没忘了是谁给他一口吃食。
宋启鸿四十多岁,脸上的皱纹还好,一笑起来与□□帮主的气派天差地别,倒像是个翩翩有礼的留洋老绅士。
莫嗣言从盘子里抓了一把饼干递给宋二爷,他接过去,又无奈又宠溺地说:“小言,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孩子心性啊。”
莫嗣言孩子般地笑笑,掐灭手里的烟,脱掉西装外套,又在沙发上坐下,“嘿嘿,我这性子是改不掉了,我嫂子呢?”
“你嫂子在家带圆圆呢。”宋启鸿慢斯条理地打开金属夹,取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燃同时吸了口又马上吐出雾。
“圆圆回来了!哎哟,明天我可得瞧瞧去,咱家丫头胖了没?听说东北那边挺冷呢,别回头见面冻瘦了,那可心疼死我了。”一提到小姑娘,莫嗣言的眼睛都亮了,那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小丫头。
宋启鸿用着沙哑地声音说:“莫嗣言,你不用扯东扯西,今天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杀人就那么有快感?那敢情好,等赶明儿,我把你送东北前线去,让你杀个够。”
莫嗣言自知是糊弄不过去大哥,撇撇嘴,含糊道:“大哥,真不是我想杀他,是那老头给我算卦,算的不准,还不让人问,我当时喝多了,要不然也不能犯糊涂.....再说了又不是没什么大事嘛。”
“不是什么大事?人家老头活得好好的,凭什么让你一枪崩了啊?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我死了啊?”宋启鸿吼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瞅着莫嗣言。
他很是识趣的低下头,不再露出那副贱兮兮的样子,宋启鸿长舒一口气,莫嗣言如今才二十岁,在他看来还是个孩子,自是忍不下心再去骂,只得语重心长地道:“事儿我帮你平了,家属也安顿好了,以后不准再做这些傻事了,大家都是中国人,如今形势紧张,东北那边还在打仗的,逃都来不及呢,唉.....明天来家里吃饭吧,啊!你嫂子做鱼。”
莫嗣言摸摸鼻子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老大不小的了也该成家了,等以后有了媳妇我看你还敢不敢这么作。”宋启鸿又抽了口烟。
“过两年吧,过两年吧。”
宋启鸿叹口气,“该放下就放下,等有了老婆就知道老婆的好了。”
大哥,你这叫耙耳朵.....这话莫嗣言自是不敢说。
莫嗣言是真的不想结婚,他认为自个这个年纪要被婚姻束缚,实在是件痛苦的事情。
正因如此,他有很多情人。
这不最近还瞧上了个小戏子,天天堵人家后台送花追人小姑娘,给那小花旦臊的不敢出后台,后来一问人小姑娘多大,才十二。
莫嗣言赶忙掏出一枚戒指给她,说让她好好学戏,然后就再也没来过这家梨园行听戏。
可也是,莫嗣言就是再混蛋他也不是禽兽,也不能祸害这么小的姑娘啊。
莫嗣言又和宋启鸿搪塞几句,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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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他早早地起床,打扮利索,去了宋启鸿家。
一进门,就见女人抱着小孩迎上来,微胖的脸蛋满是仪容华贵,一笑起来温温柔柔地,让人忍不住的倍升好感,“小莫来了呀?快接一下圆圆。”
“干爹!抱抱,干爹我好想你啊。”小女孩扎着两条麻花辫,额前带着卷的刘海显得机灵,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脸蛋仿佛也嫩的出水,手腕上的小银镯子像是嵌进了肉里。
她被莫嗣言抱起,对着他抹了发胶的头发好奇。
莫嗣言也不恼很乐意的让小姑娘玩着,用胳膊托着她,坐在沙发上,稀罕的不得了,“来,让干爹看看胖了没。”
莫嗣言咯吱起小姑娘,给小孩痒的直乐,玩了一会儿莫嗣言就把小孩放下,让她自个玩去了。
“嫂子,我哥呢?”莫嗣言笑着问。
“昨晚上码头出了点事,跟着马管家走了,方才来电话说是刚处理完,一会儿就回来了。”宋夫人淡淡地回,从桌上抓了几块花生酥递给他,“今儿早上特地让吴妈去买的,就惦记着你喜欢吃这口。”
莫嗣言嘿嘿一笑,剥开糖纸整个扔到嘴里嚼,花生和芝麻的香气萦绕在鼻腔里,甜滋滋的味道让他心情好了几分。
“今年过年别回北平了,留在江南吧,大家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过个好年。”宋夫人温柔的笑着,眼角的细纹也似温柔了时光。
“成啊!”莫嗣言嘴里嚼着糖,含糊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