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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启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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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在日复一日的农忙中,艳阳高照的夏天渐进尾声,辛勤的林家人已经把他们的几亩地全部种上了水稻。正午树上那响亮的阵阵蝉鸣,在声嘶力竭地宣告着夏天的终结。这也意味着,林家即将送走他们家的第一位中专生。而命运的齿轮,也从此时开始转动了。
  东侧房间里,林安云正和母亲邓爱莲、小妹林安芳一起,收拾她出发去往云海市的行李。
  说是收拾行李,其实也没有太多需要收拾的,毕竟林家并不宽裕,不过是一些生活必需用品罢了。三身夏装,两身秋装,两身冬天穿的线衣线裤,一件冬天穿的棉袄,两床被褥,一双解放牌胶鞋,一些洗漱用品。
  在那个年代,在农村能穿上解放牌胶鞋已经算顶天的时髦了。因为打心底里心疼这个最让自己骄傲的女儿,林福顺特意让儿子林安峰在前天去泸溪镇上赶集的时候,用卖完鸭蛋的钱,买了这双解放牌胶鞋。
  “姐,你这次去上学,什么时候回来呀?”林安芳一边帮林安云叠衣服,一边天真无邪的问到,年幼的她显然还不十分明白分离的含义。
  “我也不知道呢,听说学校会放寒暑假,但具体是什么时间,我也得等去了学校才知道。等我知道了,我就给家里写信!”林安云微笑着回答,但已有一丝离别的惆怅涌上心头。
  林安峰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母女三人收拾行李,眼泪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林安云看在眼里,没有说话,她知道她的弟弟是个内敛又重情的人。
  这天的晚饭非常丰盛,一家人聚在一起为林安云践行,为此林福顺今天去镇上赶集时,特意买了一斤新鲜猪肉。要知道,在此之前,一家人已经一周没有吃肉了。
  饭间,他不忘叮嘱林安云到了中专也要继续努力学习,照顾好自己的生活起居,还让儿子林安峰、小女儿林安芳都要向他们的大姐学习。
  明天一早,林安云和林福顺就要出发前往云海市了。虽然距离水电中专的正式报到时间九月一日还有两天,但当时的交通十分落后,父女两人必须提前两天出发,才能确保赶上报到的时间。
  在此之前,林安云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可以说她的脚步还从未踏出过泸溪镇的范围。林福顺倒是去过几个地方,他年轻时就在安吉市的平川省农校读书,但林安云就读的水电中专所在的云海市他也从没去过。为此,几天前他特意到泸溪镇镇政府去打听好了前往云海市的交通方式。
  夜里,林安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里,有对即将离开生活了十六年的家的不舍,有对即将开始的崭新校园生活的期待,有对未来光明灿烂的前途的憧憬……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林安峰。大姐林安云比他大五岁,由于父母一年到头忙于生计的缘故,从他记事开始,林安云就承担了很多照顾弟弟的工作,因此两姐弟间感情深厚。对于大姐即将离家读书,他虽然嘴上羞于表达,但心里却有万般不舍。
  小妹林安芳这会儿已经熟睡了,发出轻轻的喘息声。她年纪还小,又从小就是个乐天派,自然还不会被离愁别绪所困扰。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家里公鸡的打鸣声刚刚响起,父女俩已经准备出发了。母亲邓爱莲站在家门口送他们。林安云强忍住眼泪,故作洒脱地和母亲挥了挥手,微笑着说,“妈,你回吧,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父女两人首先要步行两小时走五公里土路到镇上。在那个年代的武陵山区,摩托车还没普及,更别说小汽车,城里条件好点的人或许能买上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林家湾的大部分老乡去镇上,都是靠步行,林家父女也不例外。
  步行到泸溪镇上后,两人需要到镇上的中心汽车站,坐两小时中巴车到阳平县城。泸溪镇到阳平县城的距离大约是三十多公里,但由于那时的乡镇公路蜿蜒崎岖,中巴车车况也不好,行驶途中抛锚是常事,两小时能赶到阳平县城已经是非常顺利的情况。
  父女两人到达阳平县城时已近晌午,在阳平县汽车站周围简单吃个午饭后,还得抓紧时间再坐下午的大巴车,一刻不耽误地出发前往临海县。
  临海县是周边几个县城里的中心城市,经济、交通相对最发达,也是这一片地区去往云海市的中转站。经过下午六小时的颠簸后,父女两人需要在临海县歇脚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坐五小时轮船前往云海市。当时长江水系的山区沿江城市一带,由于公路网络极不发达,轮船还是十分重要的交通工具,虽然它现在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
  林安云走进船舱坐下来,这是她第一次坐船,心里不由得紧张。金色的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两岸耸立着陡峭的青山,轮船随着江风和波浪轻轻摇摆。但林安云却没有心情欣赏眼前这美景,由于昨天的舟车劳顿,她已经开始有些晕船了。她眉头紧锁,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吐意。
  “同学,你没事吧?”坐在林安云前排的男青年,微微侧过头来,小声关切的问到。
  他把他袋子里的苹果、鸡蛋拿出来,一边把空袋子递给林安云,一边说:“刚才我看你上船的时候,脸色不是太好,这是你第一次坐船吧?喏,这个袋子你先拿着,如果实在不舒服,可以吐到袋子里。这是我的手绢,出门前洗得干干净净,以防万一你可以用它来擦擦嘴。”
  林安云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刚接过袋子,吐意便涌上心头,抱着袋子吐了起来。林福顺见状,让林安云喝水漱了漱口,再闭上眼睛休息,她方才咬牙坚持捱过了这五小时路程。
  终于,一阵汽笛声响起,轮船抵达云海市北岸码头了。船舱顿时嘈杂起来,旅客们收拾好各自的行李,陆续向岸上走去。林安云这才想起来她的呕吐物弄脏了前排男青年的袋子和手绢。
  林安云连忙小跑几步追上前去,轻轻地拍了拍男青年的肩膀,他于是停步转过头来。林安云这才看清楚男青年的样貌。他和林安云年龄相仿,大约也是十五、六岁,一张脸棱角分明,单眼皮,长得眉清目秀,一米七左右的个子,身材十分瘦削。一阵江风拂过,吹动他身上的白衬衣也随风轻轻摆动。
  “同学,抱歉,我弄脏了你的袋子和手绢。你住在哪里?我带回学校洗干净了再还给你吧!”林安云满怀歉意。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用还我了。”男青年害羞地挠了挠头回答到,眼睛没有直视林安云,边说边快步向前走了,没等林安云反应过来,他就很快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一路边走边打听,在太阳落山之前,林福顺和林安云终于抵达了云海市水电学校的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