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水晶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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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史代文森高中。
下午三点十五分，最后一节课结束，校园内便立刻变得喧闹。原本空旷的走廊迅速塞满了嬉笑打闹着的学生。
几乎是在铃声刚响的瞬间，早已准备好的阿尔文便迫不及待地清空桌面，背上书包就要往门外冲。
他今天要去邮局寄试听带。比起其他服务窗口，包裹寄取关门的时间要提前至少一个小时。万一碰上高峰期，今天特地带出来放在储物柜里的demo就可能寄不出去。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尽早为好。
“稍等一下，迈瑞克先生，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在阿尔文路过讲台时，戴着琥珀玳瑁眼镜，满头白发的数学老师塞西尔夫人叫住了他。
阿尔文急刹车，上半身还维持着往前冲的前倾姿势，脚却已经及时停住。他问：“有什么事吗？塞西尔夫人？”
“有些……”塞西尔夫人顿住。当了很多年教师的她敏锐地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安静许多的教室。
本该沉浸在放学欢乐气氛中的学生们，在阿尔文被她叫住后，都放慢了动作，假装闲聊或者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实则悄悄竖起了耳朵。尤其是有几个女生，塞西尔夫人挑眉，这可不是她们正常下课的速度。
不过也正常。
她的目光落回阿尔文身上。至少六英尺高的男孩不仅身材高挑修长，还有一张英俊到闪闪发光的脸。恰好有阳光透过教室窗户照进来，将那头浓密柔顺的黑发也笼罩在淡淡的金光下。
虽然史代文森高中遵循精英教育……但得了吧，谁说优等生就不能喜欢俊男靓女？瞧瞧这些年轻的男孩女孩们……青春啊，真是妙不可言。
塞西尔夫人轻咳一声：“请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好的。”阿尔文瞥了眼门外，有些焦虑地看了眼腕表，但还是点头答应。
他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若有若无的关注，或者说，现在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不断流逝的时间上。不知道塞西尔夫人要说什么，但希望不要太久，不然他真的要赶不上了。
——
教师办公室收拾得非常整齐。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两米高的深胡桃木书柜，塞满了各类书籍。办公桌上除了一台厚重的IBM电脑和教案外、就只有一个精致的雪花水晶球。
阿尔文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个水晶球上。
很漂亮，但和办公室略微古朴厚重的装扮风格完全不符，甚至有些突兀。
不过没等他多在意，塞西尔夫人便示意阿尔文在她对面坐下，自己从木质书桌左下方的抽屉里抽出一张纸。油墨印刷的内容格外熟悉。
在看到那张纸的一瞬间，阿尔文眉心一跳，也没空胡思乱想了，姿势都变得端正起来。
他勉强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拜托，不要吧。
但很明显事情并不如他所愿。
“我想你已经猜到我今天找你来做什么。”塞西尔夫人将那张印着铅墨的成绩单顺着桌子推过来，双手交握，严肃地说。
“听着，孩子，我不关心你之前是不是大明星，有没有去过好莱坞，也不关心你是不是从洛杉矶转学过来……”
“不是明星，”阿尔文没忍住纠正道：“而且是佛罗里达。”
“好的，迈瑞克先生，佛罗里达。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是个学生，生活在纽约、而在史代文森高中上学。你需要知道，这里的进度恐怕比F1赛车都要快。一旦被落下，就可能再也没有没有机会跟上进度。”
作为纽约知名的公立高中，史代文森拥有着顶尖的教育资源和精英校友。生源顶级，对学生的要求自然也就水涨船高。其他地方转来的学生难免会觉得吃力。
没想到塞西尔夫人还看F1，真时髦。眼神焦点落在那颗水晶球上，阿尔文任由思绪飘飞。表面上看着神情仍旧认真，脚尖却不自觉地朝着门口的方向。
“而很明显，你现在遇到了点麻烦。”塞西尔夫人还在继续：“考虑到你刚转学不久，其他成绩都还看得过去，但遗憾的是，数学只有B-。既然能通过入学考试，证明你有这个能力。如果你要申请常青藤院校的话，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等等？常青藤？谁说我要申请常青藤？
阿尔文回神，视线从水晶球移到塞西尔夫人的脸上。他真心诚意地困惑，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半个八度：“稍等一下，常青藤？谁？我吗？”
他的成绩算不上差，但要想申请常青藤还有很大的差距。哪怕SAT和GPA能勉强达标，可如果没有各种学科竞赛和社团活动经验，同样无法满足申请条件。
一心扑在音乐上的阿尔文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他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准备各种活动，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些纳入自己的参考范围。
也许是那过于明显的不知情让塞西尔夫人也疑惑了。
她迟疑道：“上个月的咖啡会上，你母亲有说过对你的期望，并向我们咨询了申请指标。你们没有……”统一吗？
PTA，家长教师协会，每个月都会挑时间以喝咖啡的名义进行一次家校交流。
“……她也参加了？”阿尔文沉默一瞬，仅仅是稍微动动脑子，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艰难问道：“我的意思是，她自己参加的，不是助理？”
“你的母亲和你长得很像，我想我应该不会认错。”
一瞬间，巨大的焦虑和烦躁之情涌上心头。阿尔文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
说什么呢，和谁说呢？
拳头无意识地攥紧。因为长期练习吉他，指腹有着薄薄的茧，直到被指甲掐得深陷进去才感到些微疼痛。
他什么也不想说。
“……我知道了，我会跟她沟通的。”
注意到男孩明显低落下去的情绪，塞西尔夫人也不自觉地缓和了语气：“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已经来这里两个月了，但我注意到，你并没有和任何群体交往过……亲爱的，一切都还好吗？”
在学生时代，独行侠可不是什么好事，最起码在纽约是这样。
阿尔文没法回答塞西尔夫人的问题。尽管他不想表现得那么没礼貌，但注意力真的无法集中。
思维混乱得像是被人浸在粘稠的浆糊里，他试图将自己拖出来，但无济于事，只能一边用力盯着某个东西让自己专注，一边心不在焉地含糊道。
“哦，还好，我很好。嗯，只是非常忙，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暂时还没有时间去考虑交朋友的事情……对，就是这样。”
这样的反应反而让塞西尔夫人更加担忧。
她顺着阿尔文的视线落点看去，发现是那颗水晶球，便尝试着以此展开话题：“那是我以前的学生送我的，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敢肯定她的未来肯定一片光明。果然，虽然遇到了点小困难，但最后还是考上了普林斯顿，经济学，前途无量。”
说到这，她伸手拿起水晶球，拧紧发条。柔和的音乐声里，细碎的银色亮片纷纷扬扬，仿佛在透明玻璃里下了一场小小的雪，雪落在中心的那个小人身上，像被施了魔法一样。
“说起来，水晶球不是象征着预知能力吗？那女孩在去新泽西前送了我这颗水晶球，说感谢我当时那么肯定地说她未来肯定会过得很好。对她来说，我就有这样的预知能力，瞧，多有意思啊，不是吗？”
预知未来吗？
阿尔文愣神了一下，但迫切想要离开的心情超越了一切，他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随便什么地方都好，只要不是这。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腕看了眼手表，露出了格外焦急的表情：“哦，天呐，已经这个时间了吗！”
“怎么了吗？”
“抱歉，塞西尔夫人！我突然想起来我待会还有点事，很急，非常急。”他的语速飞快，尾音几乎要飘起来。
听得塞西尔夫人愣了一下，连忙理解地说：“好吧，那你先去忙吧。”
“非常抱歉！”
走出办公室大门前一秒，阿尔文脸上还是急切与歉意，离开的下一秒，刚刚脸上的所有表情便在一瞬间被抽离。
没什么好抱歉的，他想，面无表情地走向储物柜，从里面取出包好的东西后向外走去，唇角绷直，没有一丝弧度。
下午四点的太阳已经西斜，暖黄色的阳光将碧绿的草皮染得柔和。操场上穿着蓝白球衣的橄榄球校队成员们正在追逐着那颗棕色橄榄球，尽情挥洒着汗水。女孩们则是各种五彩缤纷的颜色。
阿尔文背着书包走在路上。
只有他是灰色的，他想。灰色的衣服，灰色的心情，灰色的社交圈，灰色的家庭关系，灰色的未来。
脑海里不知道怎的，又浮现出了塞西尔夫人桌上的那颗水晶球。
阿尔文突然很想写点什么。
灵感好像突然咕噜咕噜从脑袋里冒出来，也许是有感而发，不吐不快。
他没有放过这种书写的冲动，随便找了个位置，从包里掏出纸笔用书包一垫，便开始奋笔疾书，嘴巴里同时轻哼着旋律：“我有一个水晶球，我能从中预测未来。”
手头上没有乐器，阿尔文便用手指在腿上轻轻打着节奏。铅笔在纸张上飞速划过，留下一连串流畅潦草的花体。
[它告诉我
有些日子会格外暗淡
格外漫长］
“……要多久才能结束呢？要何时才能幸福呢？”他哼到一半突然卡住，把这两句词重复了几遍，不知道是韵脚还是旋律，总听着不太合适。
笔尖悬在后面那几句上，阿尔文犹豫了半晌，还是全部划掉。删删改改，最后换成了完全相反的内容。
[它告诉我
虽然会有些困难
但一切都会变好
你的未来会明亮、幸福、又耀眼]
［而我确信这一点]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水晶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