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讲师竟是我死对头》旺旺仙桃

41、除夕

　　　　城外的墓园不太偏僻，快到年底，来扫墓的人很多。
　　周意衡把车停在山下，拿出后备箱带的两瓶酒，又在门口大叔那里买了点香烛。
　　老爸去世已经很多年了，那时候他还太小，是学院老师出钱帮忙安置的，有时候他过来看老爸，还能看见老爸以前那些的学生偶尔过来留下的纸钱痕迹。

　　“快过年了，”周意衡拿着竹扫帚把周围扫干净，又拿出个手帕，仔细擦拭着老爸的照片，“一年不见，想我没？”
　　老爸以前没什么不良嗜好，就是平时爱小酌几杯，喝的也都是超市买的二锅头。
　　周意衡给老爸倒了一杯，在墓前的台阶上坐下。

　　每年过年，他都会过来看看老爸，跟他说说话。
　　平时寡言少语的周意衡，这时候也少见得变得有些话多，像个话痨。
　　说的无非是学校的事，偶尔还会说说自己的事，那些从来没有跟人说过的心里话。

　　“...好几年前就跟您说过了，您儿子不结婚，您儿子...喜欢男的。”
　　周意衡笑笑，“别生气啊，反正生气也打不着我了，过几年...”

　　旁边那排墓的一棵树后面，突然闪出一个人影，转身就走，急匆匆的。
　　周意衡猛地坐起来，迈开步子追了过去。
　　那是个中年女人，打扮得很妖艳，估计是看见周意衡了，快走几步，开始小跑。

　　这里不太宽敞，地上有很多别人的贡品，她跑不快，被周意衡抓住了胳膊。
　　女人停下脚步，迟疑了几秒，才转过头来。

　　“哟，这是谁啊？”女人甩甩胳膊，抬起眼睛看他，假睫毛粘得有些浓，但仍然挡不住眼里鄙夷的神色。
　　周意衡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不放，“这么多年你去哪了？”
　　女人挣扎不开，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眼神从头扫到脚。
　　“混得不错啊，长得跟你爸真是一模一样，”女人捋捋被风吹起的头发，“手松开，不然告你□□！”

　　周意衡手上有些发抖，“你住哪，为什么又回来了，你来...看他？”
　　“你管我住哪？”女人说，“松开，有人等我呢。”
　　“谁？”周意衡说，“是那个男的？”

　　女人彻底不耐烦了，晃了几下胳膊，使劲把周意衡甩开。
　　她整了整袖子，转身就走。

　　“妈——”
　　周意衡在后面叫她。

　　女人猛地转过头来，跺跺脚，脸上有些明显的嫌恶，“别叫我，你妈早死了！”
　　“以前我跟你没关系，以后也没关系，趁早当不认识算了。”

　　直到女人的背影消失在路尽头，周意衡才回过神来。
　　他低头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有些落寞。

　　-

　　“最近忙什么呢，也看不着人影？”魏航穿了件极其装逼的高领羊毛衫，黑色的，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
　　周意衡回了几条杨总微信，放下手机，“到底是谁看不着人影啊，前段时间听说你失踪了，上哪去了？”

　　魏航啧啧两声，表情怪怪的，不自在地扯了扯毛衣领口，“度了个假，还能去哪。”
　　“明天你早点过来，咱们给酒吧来个大扫除，”他岔开话题，“哥们弄了一卡车烟花，半夜到楼顶上放去。”

　　周意衡自己一个人就是他自己家，魏航父母都在国外。
　　还有一帮常年混在“醉”酒吧的混子，几乎每年都一起过年。

　　“早不了，”周意衡说，“这两天实验收尾，明儿早上我要去研究所，辛苦您老人家打扫劳动了，我晚上等着捡现成的。”
　　魏航又啧啧两声，“你们这也太没人性了吧，除夕还去研究所，地球没了你转不了是怎么着？”

　　这次的课题有点急，但也没那么急，年后汇总上去就行，连杨总这种工作狂都宣布除夕放假了，周意衡硬是坚持把剩下那点弄完。
　　有个这么卷的弟子带飞，杨总倒是挺高兴。

　　“放心，”周意衡笑笑，“晚上我下厨，做几道魏老板爱吃的菜，不耽误咱们上楼顶劈情操。”
　　魏航二郎腿一翘，“这还差不多。”

　　酒吧门口的铃铛响了几声，老纪他们一帮朋友过来，抬着一大箱的春联、中国结，大有把装逼无限的“醉”酒吧打造成迎春大商场的意思，音响里放着“恭喜你发财”的那种。
　　“航哥，这毛衣太显胸了吧！”老纪一过来就开始吐槽，“过分了啊。”
　　魏航把领子一拽，靠在沙发上冲他挑挑眉，“这叫男人的黑丝，懂不懂啊。”

　　周意衡放下杯子站起来，不参与他们接下来的混战，“我去趟研究所，你们想想除夕晚上想吃什么菜，提前把食材买好。”
　　老纪“哎哟”一声，“终于吃上大厨做的菜了？您放心，我们这就把超市给您搬来！”

　　走出酒吧，猛不丁被一阵冷风扑了脸，周意衡裹好大衣，小跑着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打开空调，他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舒了口气。
　　又要过年了啊。

　　-

　　老妈对一切节日都很上心，尤其是过年，能让她从腊八兴奋到元宵，整一个月都是战斗状态。
　　近年因为小儿子离家出走，老妈的兴奋时间晚了几天，直到程澈被程奕成功抓捕，不情不愿地回到家之后，她才算彻底开启过年模式。

　　今儿是除夕，一大早，程澈就听见老妈在楼下吆喝，一会说这个贴这里，一会说那个挂那里，家里阿姨放假了，不用猜，一定是老爸在前面顶着。
　　这老头在公司说一不二，唯独在老妈面前，乖得跟个鸡崽子似的，被老妈支使得团团转。

　　等程澈八点多起床下楼，家里已经是一片喜气洋洋了。
　　有点...过于喜庆了。

　　“咱家是要办春晚啊？”程澈看楼梯扶手上都挂满了小灯笼，亮着灯还挺喜庆。
　　程奕坐在餐厅，正往嘴里慢慢塞包子，“猜对了，咱们公主晚上还得跳舞呢，直接跟电视台拼收视率。”

　　话还没说完，后脑勺挨了一巴掌。
　　老妈拿着个毛笔写的大福字，脸上还沾着几道红纸上蹭的印子，“赶紧吃，澈澈也快来吃早饭，一会跟你哥把大门的对联贴了，你爸不敢上梯子。”

　　这“福”字是老爸今儿早上刚写的，笔力遒劲，不枉费他每年往俱乐部交那么多钱。
　　程澈拿过来仔细端详，夸了句“字儿不错啊”。

　　自从前天被老妈和程奕抓回来，程澈就没跟老爸说过话，这爷俩就跟不在一个时空似的，擦肩而过也都目不斜视，连个眼神都不带给对方的。
　　程澈这边夸了一句，老爸就站在门口折腾梯子，肯定是听到了，也没抬头朝这看一眼。

　　老妈倒是一脸得意，揽过老爸的肩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那是，也不看是谁老公。”
　　程澈程奕同时朝地上甩了甩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老爸美滋滋地扬着头，“这不比老万写得好多了，这才叫书法呢！”

　　老万就是万泽他爸，也是个书法“爱好者”，按照他的话，写毛笔字这样低调奢华的技能，最能够磨练心性，是件高级事。
　　昨天老万来家里，送了一沓子他的书法作品，各式对联、福字都有，老爸不想被他比下去，暗戳戳叫程奕把这些都贴到了后院和客房，说是家里显眼地方的对联要自己写。

　　程澈和程奕贴对联的时候，老爸就去厨房帮老妈的忙，爷俩仍然没有交流。
　　也好，省得再吵起来，这大过年的。

　　按照惯例，中午饭是去程澈外婆家吃的。
　　外婆家一堆小孩，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缠着程澈放炮仗、玩烟花。
　　程澈不愿意被长辈问东问西，倒也乐得糊弄小孩，一盒炮仗被他放了一大半，差点把舅妈家的小子惹哭。

　　程澈心情不好。
　　倒也说不出是为什么，总之就是心情不好，老感觉心里有什么地方堵着，不舒服。

　　他摸摸手机，随便刷了几条拜年消息，又揣回了兜里。
　　抬手扔出个小摔炮，啪的一声，炸开了。
　　几个小孩子顿时嗞哇乱叫地闹成一团。

　　-

　　傍晚，“醉”酒吧...灯火辉煌，一派祥和。
　　周意衡踏进酒吧，差点没笑出来，“今年咱们是被选作春晚分会场了吗？”

　　几个朋友正站桌子上挂灯笼，魏航穿着围裙出来，手里拿着个锅铲，“咱这是主会场！”
　　他锅铲一挥，朝周意衡吆喝，“别墨迹，快来做饭，菜都给你备好了。”

　　周意衡把外套挂好，跟魏航进了后厨。
　　三面案台上堆满了食材。
　　“嚯，这下连满汉全席都有了。”周意衡低头挽袖子。

　　-

　　“你舅妈那件貂不错，改明我也买一件。”从外婆家回来，老妈显然更兴奋了，一路上说个没完。
　　程奕拎着大包小包走在后面，笑着附和，“是，穿上跟座山雕似的。”
　　老妈回身给了他一脚，“说什么呢，多好看啊！”

　　下午是老妈准备年夜饭的时间。
　　为了避免“实验”失误导致全家没饭吃，程奕很英明地提前在饭店定了几个菜，傍晚送过来。
　　老妈嘴上说着小瞧她，可还是吃了不少，倒是自己做的那几道创意料理没动几筷子，都让三个男人谦让着吃完了。

　　吃完年夜饭，客厅电视的春晚才播到第一个小品，程澈跟程奕去后院车库，把后备箱里的几箱烟花往院子里搬。
　　这是他家的保留节目，每年都放。

　　-

　　“今年春晚也是一如既往的无趣，”魏航吃饱喝足，往沙发上一靠，“这舞还不如我跳得好呢。”
　　“那他们还这么嗨。”周意衡看着旁边群魔乱舞的几个人。

　　他们把酒吧的桌椅能挪的都挪了，布置了一个小时候班里开晚会时候的布局，中间几个人喝嗨了，跟着电视的声音又唱又跳。
　　手机震动了一下，微信群里有学弟学妹在发祝福。

　　这是他们学生们自己的小群，算得上老师的只有周意衡一个人。
　　周意衡往群里发了个大红包，点开置顶的“杨总的得意门生”群，朝里面发了新年祝福。
　　-杨总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顿时有几个人在下面跟发，估计也是都等着他开头呢：
　　-杨总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新年快乐杨总，恭祝新的一年每月发一刊，辉煌院士路！

　　杨总乐呵呵地发了几条长语音，又发来一个巨大的红包。
　　周意衡眼疾手快抢了好几百：
　　-谢谢杨总！

　　周意衡的置顶都是学校或者研究所的群，除了同门以及学校学生，还有一堆项目群。
　　几乎每个项目都有一大一小两个群，一个是有老师或者大老板的，一个是没有的。
　　这么多年攒下来，光是群聊就有上百个了。

　　现在置顶的都是还没做完的项目群和学校群，一眼望过去也有十几个。
　　苦逼科研人。

　　他挑了几个人比较全的群，朝里面发了新年祝福。
　　顿时，几个置顶都活跃起来，红点点的数值瞬间99+。

　　手指朝下翻，又看见个群聊。
　　群名是：【杨总也太好了（8）】

　　周意衡想起来，这是前段时间参加学术会议的群，群名好像还是程澈改的。
　　群聊太多，会议结束之后，他忘记取消置顶了，这个群就一直沉寂着。

　　要不要发个祝福呢？
　　周意衡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着。

　　按照他刚才的原则，这个群里的学生都在他们课程群里，而课程群他已经说过话了，没必要再说一遍。
　　周意衡的手指依然在屏幕上悬停着。

　　“咚——”
　　手机震动了一下。
　　【杨总也太好了（8）】群聊的右边冒出个红点点，显示数字1。

　　周意衡悬停的手指落下，点了进去。
　　程澈：杨总新年快乐！大家新年快乐！新年发大财！！！
　　接着，又冒出个毛茸茸的小猫拜年表情包。

　　杨总是最先回复的，看来今晚上是捧着手机不撒手了。
　　大川他们也在下面跟，发了一堆奇怪的表情包。

　　-

　　十一点半，烟花放得差不多，程澈一家人一起在客厅看春晚，等着倒计时。
　　虽然节目没什么可看到，但这也是他们家的传统。

　　手机里不停有消息过来，程澈抱着腿窝在沙发上，乱七八糟地回复着消息。
　　反正大家都嗨了，也不管发什么了，尤其是各种群里，屏幕滚动得飞快。

　　周意衡在所有群聊里都发了祝福。
　　周意衡连只临时带了一次的思政群也发了祝福。

　　程澈皱着眉头，手指故意跨过周意衡发在群里的红包。
　　他把屏幕滑到下面，看到了之前的学术会议群：【杨总也太好了（8）】。

　　也不是那么周全嘛，这不就漏了一个。
　　程澈点开群聊，朝里面发了句祝福。
　　过了几秒，又发了个小猫拜年的表情包。

　　群里马上就有了回复：
　　-杨总：新年快乐！祝孩子们都能学业有成！
　　-大川：新年快乐杨总，新年快乐大家！新的一年永不挂科！！！
　　-徐凯：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

　　群里八个人，七个人都说话了。
　　就剩周意衡了...

　　程澈磨磨牙，准备退出群聊。
　　屏幕上又有一条新消息。

　　就那个黑头小羊的头像，程澈闭着眼都能认出来。
　　-周意衡：新年快乐啊各位！

　　程澈感觉胸口开始剧烈跳动。
　　他脑子一热，点开周意衡的头像，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