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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常记溪亭日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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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后,两人走在路上。顾澄宇还是觉得林嘉音有些不自然,便主动问道:“你待会要去干嘛啊?”
“在农业生产基地的时候,我和秋亭约好了回来要去她家玩。今天没什么事,她也有时间,就约到今天了。”林嘉音说道。
“要不,我跟你一块去吧。”顾澄宇跟在林嘉音身边,犹豫了半天艰难地说道。
“你也去?你今天没事吗?”林嘉音看着顾澄宇说道。
“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就让我和你一块去吧。”顾澄宇说道。
“可是,也没有提前和秋亭说,这样直接去是不是不合适啊。”林嘉音说道。
“没事,我去问问就好了,秋亭她肯定会同意的。”顾澄宇说道。
“还是我问吧,我现在给她说一下。”林嘉音说道。
林嘉音打开星卡和陈秋亭把情况说了一下,陈秋亭爽快地答应了,还让两人早点来。
由于顾澄宇之前来过一次,对路程比较熟悉,一路上两人比较顺利。途中,顾澄宇给林嘉音讲了和星宇一起去参观应县木塔和净土寺、吃应县凉粉的事,还讲了去其他地方参观游玩的事,林嘉音听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两人便到了熟悉的云中路21号。
进入院子里,林嘉音发现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身影正在俯身摆弄着花草。
“他是谁呀?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林嘉音对顾澄宇轻声说道。
“我也觉得挺眼熟的,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谁。”顾澄宇说道。
似是听到了动静,该男子起身看向了林嘉音和顾澄宇,向两人走了过来。
该男子移步带风,潇洒飘逸,爽朗清举,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有道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这份温润清雅的气质如清风中的松林,挺拔中带着不羁,俊秀而不失风雅。
“韩老师,你也在这啊。”林嘉音惊奇道。
韩文正刚要说话,从屋里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很快就到了三人跟前。
“嘉音姐,澄宇哥,你们来了啊。”陈秋亭笑着迎接到。
“下次带朋友来家中玩,记得知会一声。”韩文正对陈秋亭说道。
“知道了,爸。”陈秋亭嘿嘿笑道。
“爸?”林嘉音和顾澄宇同时惊讶道。
“我早些年成婚,陈秋亭是我和我爱人的孩子。”韩文正说道。
“哦。”林嘉音应了一声,把目光看向了陈秋亭。
韩文正看出了两人的疑惑,说道:“我爱人是陈颖,秋亭她随母姓,所以叫陈秋亭。”
“原来如此。那您爱人在家吗?”林嘉音说道。
“她今日有事出去了,我们进屋聊吧。”韩文正说道。
“好。”林嘉音和顾澄宇应道。
几人进屋后落座于客厅,茶几上已经摆放好了一些水果和一些零食。
“姐,哥,你两还想吃点什么?我去拿点。”陈秋亭问道。
“不用了,已经挺多了,吃不了这么多。”顾澄宇说道。
“秋亭,你歇一会吧,这些足够了。”林嘉音说道。
陈秋亭看向韩文正说道:“爸,要给你拿点什么吗?”
“不用了,需要的话我们自己来好了。”韩文正说道。
林嘉音和顾澄宇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听到陈秋亭的称呼有些发慌。
很快,陈秋亭和韩文正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姐,哥,要不,咱三以兄弟姐妹相称,你两和我爸以朋友相称。咱三和我爸各论各的,怎么样?”陈秋亭说道。
林嘉音和顾澄宇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复。
“我觉得秋亭的提议还不错,二位要是愿意的话,咱们便以此相称如何?”韩文正说道。
“我觉得可行。”顾澄宇率先说道。
“那好吧,我们就如此相称吧。”林嘉音也说道。
几人聊了一会,便被陈秋亭拉去一起到院子中玩游戏。几人虽然年龄上有差异,但是能玩到一块去,玩得倒也是不亦乐乎。玩累了,几人便一起回到屋中歇息。
林嘉音注意到了客厅中展示的一幅画。画中的场景是日落时分溪边的一座小亭,亭中一男一女正在谈笑嬉戏。
画中景物的旁边写着一些题字。
日暮晚霞,青山湖畔,溪边小亭。
清风流水,芳草花香,落叶虫鸣。
杨柳依依,垂影相叠,沉醉不知所往。
归去?来兮!
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
执子之手,成双成对,林间漫步。
登高以舒啸,临流而赋诗。
善万物之得时,怀良辰以心往。
禾穗美好,生生不息,实颖实粟。
林嘉音认出了亭中的男子正是韩文正。顾澄宇走到了林嘉音的身旁,看着画中之景说道:“这不是韩文正和陈颖嘛。”
林嘉音转头看向顾澄宇,笑着问道:“你认识陈颖?”
“这么说吧,我来星国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陈颖。当时我晕倒了,她帮我叫了救护车把我送到了医院。只是没想到,她和韩文正是夫妻啊。” 顾澄宇说道。
林嘉音笑着点了点头。两人把目光重新落到画上。
这幅画画风清新,线条流畅,挥洒自如。画中人物憨态可掬,别具一格。林嘉音来到星国后和依依学过画画,能看出这幅画出自男性之手,所用手法和技巧皆有些生疏。不过一旁的题字如有神韵,端庄秀丽,醇美流畅,笔走龙蛇。整体观之,画中有字,字中有画,二者交相辉映,给人一种隽永之感。
“好美的场景,只是画中的手法生疏了些。”林嘉音说道。
“我不是很会画画,手法确实生疏。”韩文正站在两人侧后方说道。
林嘉音和顾澄宇急忙转身看向了韩文正,神情有些慌乱。
陈秋亭在客厅里坐着,哈哈大笑道:“你两在看画的时候,我爸就过去了,只是你两没有发现。”
林嘉音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啊,韩老师,我不应该随意评论您的作品。”
“无碍,画作摆在这里,世人皆可评论。”韩文正笑着说道,示意两人不必紧张。
三人又坐回了客厅。几人聊起了诗词歌赋。
“韩老师,上两次听您上课,可谓获益匪浅。尤其是您上次讲的《上邪》与《有所思》,和下课前讲的故事,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您可以讲一讲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称的李清照的作品吗?”林嘉音说道。
“姐,我爸不喜欢别人对他用敬语,你直接说‘你’就好了。”陈秋亭在一旁轻声提醒道。
“哦,好。”林嘉音轻声应道。
“李清照的词风分为前期和后期两个截然不同的阶段。前期作品风格天真烂漫,欢快明亮。后期作品风格忧愁满絮,哀婉凄凉。每念及此,心中总是感慨万千。”韩文正说道,话中带着凄凉之感。
“为何有此感慨?”林嘉音问道。
“我观中华历史,从周朝一直到清朝,虽每一代都有惊才绝艳之辈,但是,整体来看,人的精神风貌一直在退步。
表达方式上,由直抒胸臆变为了婉转含蓄。到了宋代,婉约词风盛行。明清两代,更显悲凉凄婉之感,再不复当年之神采。”韩文正说道。
“宋词分为豪放派与婉约派,表达方式不同,这不是手法和风格上的差异吗?”林嘉音问道。
韩文正缓缓说道:“人的神韵犹如河流。若是河道顺畅,河水就会奔腾不息。若是河道淤积,河水流速则会变缓,还会导致水质变差,下游水量减少,还易发生洪涝等自然灾害。
一个人,若是在安全舒适的环境中长大,表达方式通常是直截了当的,会直白的表达喜怒哀乐。若是经历过很多悲伤的事,自己的正常需求得不到满足或者及时的回应,则会变得小心翼翼,表达方式会变得委婉曲折,不会直接表达自己的情绪。一个经历过伤痛的人,通常会喜欢婉约类风格的作品,会喜欢里面的哀伤凄凉之感。每当接触到这些,就会回忆起曾经的伤痛,曾经的痛楚,曾经的折磨,曾经的痛不欲生,曾经的不甘却又无能为力,从而缅怀过往消逝的生命力。
从周朝开始,相较于男性,社会文化对女性的束缚和限制就更多。此种束缚,到了宋明之时发展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自‘程朱理学’兴盛,‘存天理,灭人欲’的观点大行于世。社会文化对女性的道德伦理要求与贞洁观异常严苛。缠足之风兴起于宋朝,明清时期进入鼎盛期。为了生存,她们只能屈从于‘男尊女卑’与‘三从四德’。脚上的三寸金莲,不仅限制了女性身体的自由,更限制了她们思想的自由。她们被上了一把锁,这把锁锁住了她们的双脚,更锁在了她们的心间。自此到明清两代,没有‘榖(gǔ)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没有‘摽(biào)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dài)其今兮!’,没有‘夏雨(yù)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表达方式由天真烂漫、刚正不阿变得多愁善感、唯唯诺诺。李清照词风前后风格的变化,不仅展示了其一生坎坷凄惨的经历,也揭示了从宋朝到清朝女性整体所处的悲惨境地。”
说罢,韩文正不禁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林嘉音和顾澄宇听着心里都很难受,见到韩文正哭泣有些不知所措。陈秋亭走到韩文正身边安慰着。
林嘉音跟着宽慰道:“韩老师,你看这些不是已经过去了么,现在我们不是挺好的么。我记得上次你和我讲的那个故事,何氏因为不愿屈从于宋王,宁愿选择赴死。宋元明清之时,她们虽然被束缚多愁善感,可是也活下来了啊。”
“是呀,爸,你看咱现在不是挺好的么,你就别伤心啦。”陈秋亭做了一个鬼脸,想逗韩文正开心。
韩文正缓和了下情绪,说道:“你说的不错。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万物时常处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要能够在阴暗的角落里生根发芽,适应在阴暗中的生活,才可以顽强地生存下去。可若总是接触不到阳光的话,生命之花是会枯萎的。所以,越是黑暗,越是要向阳而生。”
“嗯!”林嘉音点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