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谁好人家在动作RPG里种树》玉让

42、谁好人家通识教育都没做就跑出门

　　苦境人普遍都很没素质，玩家想。

　　由于这游戏不亮血条也不显示红名绿名，三十六度无法像在其他游戏里那样，轻而易举就分辨出剧情npc与敌对怪，只能通过npc会不会主动攻击自己加以判断。

　　冥界就比较省心，冥界满地都是小怪，根本不用预判。

　　但目前为止，三十六度逛过的苦境地图人口基数远超冥界，几乎十里一村，但村民们人均只会滑跪，毫无战斗意志。而且山林中除却沾一下就死的普通野兽，几乎不存在冥界遍地可见的魔兽异植。

　　起初，三十六度以为这块地图属于一个罕见的集权王国，才会有如此人道昌盛的景观。

　　后来陆陆续续又进了几个村子问路，村民都不知苦境便罢，竟然更不知哪有皇帝、国王、城主乃至任何一种统治者这种东西！

　　所以他们当真是散落在山野间完全独立的小村啊……三十六度恍恍惚惚想，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集体予以庇护，这种毫无自保能力的小村落在天灾人祸时又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某村的一个年仅古稀的老婆婆给出了答案。

　　据她所言，在她年轻时，附近发生过一次改变地貌的大地震，恰逢仙门的仙人下凡救灾，挥挥手就抬起断壁残垣，而且给灾民变出很多食物。

　　还有一整个村庄的人都受过佛门恩惠，据说在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旱时，一位云游路过的大师为他们布法降下甘霖，村里至今都在土地庙供着这位“佛圣”的泥像，保佑年年风调雨顺。

　　最后一例稍微正常点，没有超出三十六度贫瘠的想象。以前有不知道哪来的山贼为祸一方，鱼肉乡里，后来来了个没开特效也没买降雨包的道长把山贼杀了，完事。

　　三十六度从听得面目狰狞，到目瞪口呆，再到沉默不语，只需经过三个小小的村庄。

　　敢情好，这还真是个神人共治的自由主义国度！

　　当然，有没有国暂且不论。但这些切实活着的黎民百姓是怎么做到什么也不会就安安心心活一辈子，祈祷大难临头时恰巧能路过一个好心人或好心神来救自己的？

　　习惯了冥界没有平民的三十六度不能理解，满怀悲悯，感叹了一句众生皆苦，策划不做人，然后走了。

　　玩家永远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其他人手里掌控。

　　可惜沿途小树林里，除却三十六度第一次交涉失败的那几个极具正义感的人族民粹主义npc，他没再遇到过其他江湖人。

　　一路调查下来，三十六度算是发现了，在这个世界，闭门一生的村民们所知的只是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说，对他探索地图不说毫无帮助，至少作用是不大。那些真正有价值的信息，还是掌握在江湖人，或者村民所说的先天人手中。

　　后来玩家知晓苦境的真相，也是来自一个绝非普通村民的npc。

　　……谁家普通村民会长猫耳猫尾啊！

　　苦境人普遍都很没素质，琥珀说。

　　*

　　琥珀是三十六度在小树林里遇到的。

　　当时三十六度正取了根鬼兰在手里打量，艰难思考要不先停下来种一株复活点得了，只要留好后路，苦境永远在那里不来不去，又不会凭空消失。

　　然后他一抬头，就瞥到了一抹金影。

　　很熟悉的金，以前他在花凋族天天看到，如此尊贵的发色绝非普通村民所有！

　　三十六度当即就来了精神，连武器都来不及切，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向那个人影冲去。

　　那人竟也没被吓到，徘徊在原地没有远离，三十六度跑近了才看清，森林中的npc是个棕金色长发、猫耳猫尾、造型含致死量蕾丝与蝴蝶结的少女。观之不似本地人。

　　三十六度问路问出经验，热情招呼，直奔主题：“请问你知道苦境在哪里吗？或者知道中原公开庭的方位也可以，我走得对不对？”

　　猫耳少女原本跪在地上铲花，听到这句才缓缓抬头，柔和的面孔幽幽盯着三十六度，从头打量到脚，然后绽开一个令玩家忽冷忽热的微笑。

　　“你问苦境在何处，是因为你来自宇外吗？”

　　三十六度心生警觉，矢口否认：“当然不是！我就是土生土长的苦境本地人！之前误中过阵法，被传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所在一心想回家罢了。你是在种花吗？我最喜欢养花养树了，用不用我搭把手？”

　　孰料少女摇头道：“不，我在把这朵花连根拔起。鬼笑花含毒，它的蜜若被蜜蜂采走，会传染一整个蜂巢的蜜蜂，乃至带到工蜂活动的其他花木上，影响整个森林的生态。”

　　三十六度被噎得哑口无言，却闻少女又缓缓问：“真奇怪，如果你只是从中原来到西武林，想要回到中原便罢。可四境地脉不同，倘若你真是苦境人，又怎会不知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苦境呢？”

　　饶是三十六度被问得大汗淋漓，此刻也忍不住崩溃道：“所以我其实早就到苦境了！”

　　少女总算把那朵剧毒的鬼笑花连根拔起，不留余须，她把花攥在手中，头顶的猫耳动了动，起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玩家。

　　“所以这位不知道自己早就到苦境的宇外来客，可以讲一下你的故事，以及你手中的花的来历吗？人族现在可是有位剑谪仙正在追缉七大神秘，对宇外来者逢人必杀呢。”

　　三十六度沉默了半晌，举手轻轻问：“你们苦境人是管所有外地人都叫宇外人吗？这算不算蔑称？具体什么意思？”

　　“还有没人告诉我……苦境人原来这么排外啊！”

　　*

　　琥珀说，她是崇尚自然的精灵之女，别管她叫苦境人。

　　三十六度闻言立刻套近乎自我介绍，自己是花凋族人，花凋族听过没有，本体是花的花妖，两族就算祖上不是一家，至少也不是食物链关系！

　　经历一番拉扯后，三十六度终于接受了一次苦境本土精英阶级的地理通识教育的洗礼。

　　原来冥界是苦境的一部分！

　　原来冥界人把自己摘出苦境人只是因为思想独立！

　　就像魔界人总是自称魔族，到苦境出门在外也不会有冥界身份认同一样。

　　苦境是一个包罗万象的境界的总称，内中包含东西南北四大武林，以及最为群英荟萃、幅员辽阔的中原武林。

　　不过以武林为地理单位划分苦境，只是人族霸权主义的学术规范。对于并不承认人族地理单元的各个异族势力而言，自己的故土自成一体，并非属于哪方武林范围内的势力。

　　琥珀介绍，精灵七脉分散异地而居，是以在相互守望交流的过程中，也难免会与苦境发生接触，因此对苦境大小事件知之甚深。

　　相较之下，三十六度所在的冥界才是苦境版图上最封闭保守、独立性最强，几乎完全摆脱人族文化辐射的区域，由是造就三十六度这种不知身在苦境的传统冥界人。

　　像苦境这样的独立境界，一共有四，并称苦集灭道四境。

　　其中，苦境最为地大物博，种族文化也最为多元，在苦境人族的历史叙事下，正因如此，苦境才会数千年来烽火连天，纷争不休。

　　异族对此不置可否。

　　他们固然统一看人族不顺眼，可他们彼此之间往往才是你死我活的世仇。还没把仇敌按在地上彻底灭族，谁还有心管人族历史是怎么写的。

　　何况哪怕是纵横苦境的人族，内部也会分裂成无数派系，江湖仇杀、两国攻伐乃至天下浩劫。人族尚且不敢明写倘若苦境只是人族的天下便可和平永存，扯掉底裤后各族懂的都懂。

　　三十六度深以为然。

　　共同的苦境本土边缘族群身份，使两人初见的隔阂与警惕都消融不少。

　　精灵族厌恶魔与人，与又一个在天魔录人才撤退潮下跑到苦境的幽界魔族不死不休。三十六度非人非魔，报出的花凋族身份对精灵而言颇为讨喜，自然不会被琥珀抱以偏见。

　　三十六度求她送佛送到西，顺势打探宇外来客又是什么，苦境人对宇外来客都是如她所言那般赶尽杀绝吗？

　　琥珀眨眨眼：“那是人族的说法，你不用管。我本以为这些传说你们冥界人会更加知之甚详才是。”

　　“可我就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冥界人！”玩家指指自己，毫不心虚。

　　琥珀笑着摇了摇头：“之前我所言的苦集灭道四境，如今均为人道昌盛之地，因此苦境人族将四境视为同源者，对他们而言，天地宇宙的中心便是四境，不属于四境的境界均为宇外。这些宇外来者中，大多数又确实想要入侵苦境，分一杯羹，因此，以剑谪仙为首那群苦境人族才会想要将之赶尽杀绝。数百年前，剑谪仙便曾发动五巅之战，一举镇压、诛灭两位宇外群雄，凶名威震苦境，不过人族那边同样伤亡惨重。”

　　三十六度心道好险，还以为宇外者又是一个玩家同类的统称，所以自己果然是唯一的嘛……

　　“但这一切对于你们冥界不同。”

　　“着眼宇外者人尽皆知，第一个进入苦境的宇外群雄其实是你们冥界之人——创魔之先，天魔。随后宇外强者一个个降临苦境，攫取天法地脉，并开辟出冥土这等几近独立的乐土，才有如今的冥界。苦境人族便是由冥界诸王的创举，才纷纷从大梦中醒悟过来，开始对外阻击宇外群雄继续降临苦境。”

　　“而冥界既成，毕竟已是覆水难收，你们冥界各族诞生于苦境，早已成为苦境天地所承认的一部分，霸道如人族也无法否认这一既定事实。由是，对于仍在天外或已经进入苦境的宇外者而言，冥界的存在便是最光辉灿烂的前瞻典范，冥界——也是这片天地中宇外者唯一的乐土！”

　　精灵笑了笑，但笑意不达眼底：“其实我对你们冥界人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观感。毕竟天魔带来了这个世间最卑劣的种族，他们如蝇虫般污染着大地，残忍与狡诈毫不下于人族……”

　　三十六度越听越不妙，当即决定打断对方读条，强颜欢笑道：“对！你有所不知，我们花凋族全体上下最最讨厌魔族和天魔了！”

　　琥珀怔了一下：“当真如此？”

　　“千真万确！”三十六度斩钉截铁，“冥界由诸王所治，魔族背信弃义，掳走我族圣女司，更……更气死开世花王，导致万花一夜凋零！大大破坏了冥界的自然生态！这等血海深仇我就算死一千次都不会忘记！是以我出卖灵魂，与魔鬼做了交易，发誓要游历各界磨练武艺，迟早有一天要摘下天魔项上魔头，以祭花王在天之灵！没想到魔族竟有其他分支流落苦境，继续肆虐一方，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天下魔族一般黑！”

　　琥珀似乎被他的话语打动，继续追问：“原来冥界内部也波诡云谲……冥界向来闭塞不出，可以详细说与我听吗？”

　　三十六度饱含血泪，一脸沉痛想，我上哪现编一部冥界史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