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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琼音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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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陛下一进后宫,就去了秋水阁这件事,各宫君侍对此有羡的有怨的,更有那本就没什么圣宠的,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心想你尤贵君昔日再如何风光不可一世,如今陛下身边有了新人,还不是如昨日黄花被抛之脑后。
而李淑君这回倒是沉住了气,自从那回李太后与他分说了一番,他颇觉有道理,回到咸福宫后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让自己变得小意温柔些。
不仅吩咐了宫人将往日里花色张扬的衣物都收捡起来,尚衣局那边也只让做些清新雅致的样式。衣着上如此,言谈上也一改原来的急性儿,生生的逼着自己轻言细语的,连对着身边的侍人都是如此。
才将一支雪白透亮的玉簪插入发髻,听宫人禀了陛下去了秋水阁的消息,淑君李如轩也只是面色僵了一瞬,便又对着面前的铜镜露出一个浅浅笑容,春风般温雅和煦,眸中却闪烁着不甘和势在必得的光芒。
李如轩想,风水轮流转,论样貌人品家世性情,他自问都是佼佼者,像宫里其他那些庸脂俗粉一样自怨自艾不是他该有的样子,陛下也不会喜欢那样的男人。
很快,有一道消息在宫中迅速流传,众人的目光也不再放在秋水阁林琅得宠之事上,有个更吸引后宫目光的人出现了。
慈安宫中,李太后看着来请安的贺兰霄,仔细观察了她的脸色,见贺兰霄虽然是瘦了些,但眉目舒展且隐隐透着悦色。
这有些外放的情绪在贺兰霄身上是非常少见的,李太后心疼之余心中也有几分了然。
李太后自然是知道皇帝是从秋水阁过来的,倒不是特意窥探圣踪,而是后宫里的动静都逃不开他的眼睛。哪怕之前尤贵君代掌后印,后宫实际也还是在李太后的掌控之中。
李太后轻笑道:“看来这新封的林贵侍还是有些本事,至少能让你开怀些,只看在这一点,你愿意宠就宠着些吧。”
贺兰霄唇线微微抿直,她听出李太后话里对林琅的看不上,缓声道:“林氏性子温柔沉静,伺候朕也十分尽心。改日带他来给您请安,父后替朕掌掌眼。他家世不显,有什么不当的地方,您也可以教导教导他。”
这话里的意味就有些不寻常了。然而贺兰霄眉眼沉静,好像就是在谈论天气似的。
从前,李太后不喜尤明渊时也曾在贺兰霄面前提过两回,贺兰霄倒没说过什么。这还是头一回贺兰霄在他面前维护她后宫里的男人,而且一说就是一长通。
本来还松散靠着椅背的李太后,这时不由坐直了身子,他捏紧了掌心中的珊瑚手串。心里先是替侄儿感到伤心惋惜,李太后自己女儿的性子他是最了解不过,这是真对那林琅上了心了。
罢了,李太后轻叹了口气,强扭的瓜不甜。
转而,他笑起来,对贺兰霄道:“你中意的人,想必是错不了的。只要他能一心服侍你,为父也只有高兴的。”说着唤来一旁侍立着的陆英,“听说那孩子病了两天才好,你去从哀家私库里取几盒血燕,那个养人。再挑几样我年轻时戴的首饰送去秋水阁,放着也是浪费,他是个颜色好的,戴着也不算辜负了。”
陆英蹲身应是,领命去了。心道这位林贵侍倒真是个好命的,如今因着陛下太后对他也有了几分看重,要知道哪怕是先前尤贵君受宠时,在太后这里都是不受待见的。
若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儿,或许这时候会说两句替女婿谢谢爹爹的俏皮话。然而贺兰霄只是眼神稍软和了些,道:“朕会让他来给父后谢恩的。”
李太后心里叹息一声,明明贺兰霄小时候他们父女是那样亲近,她会软软依偎在他怀里奶声奶气的喊爹爹。如今哪怕两人坐得这样近,距离不过几尺,却感觉到那么的疏离。
李太后觉得遗憾是真的,但高兴也是真的。侄子再怎么疼爱,毕竟是比不过自己的亲生女儿的。
时下讲究女大避父,宫中也是如此,贺兰霄满十岁后便被先帝下令在宫外建府别居。其中有礼制的因素,但更多的是李自芳这个皇后不得先帝喜欢,连带着女儿贺兰霄也多受冷遇。先帝自己做皇女的时候,就是被留到十八岁成年才出宫建府的,可见什么规矩不过是皇帝的一句话罢了。
碍于宫规森严,他们父女俩聚少离多,熬过了贺兰霄上战场的那几年心惊胆战的日子,如今女儿当了皇帝,难得能有个和她心意的人,他这个做父亲的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只是该提醒的话他作为太后不得不说,“一时情浓偏宠些也不算什么,只要不是,”李太后顿了顿,接着道:“专宠,独宠,后宫不宁则家国不宁的道理,想必皇上都懂,也不用哀家多说。”
说完,他盯着贺兰霄的反应,然而贺兰霄只说了句“朕明白”,她眼中那点温和情绪褪去,神色又复清冷,连他这个亲生父亲都看不透,这一刻他女儿的真实想法。
于是这话头就此揭过。
“对了,楼兰王此次将他的嫡出王子送来,意在结成两国之好。听闻此子名唤琼音,从小便颇得楼兰王喜爱。不仅生得绝色倾城,且尤其善舞,曾在楼兰王的寿宴上以一舞扬名,连犬戎的王女都曾有意向楼兰王提亲。如今楼兰王此举不仅是向我大启投诚,也间接表达了对犬戎的态度。朝堂上对此做何看法呢?”
谈到正事,贺兰霄肃了脸色,“楼兰自高宗时期,便是我大启的附属国。近年来虽供奉未断过,却与犬戎越发走得近。现今朕临朝以后,又故作姿态。楼兰王想仅凭一个儿子就换来我大启的庇护,未免小看我大启,自然是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能换来上船的资格。”
听到这,李太后皱起了眉头。还是他那早死的老婆子扔下的烂摊子,若不是她晚期昏庸,凭楼兰的国力又岂敢在大启与犬戎间左右摇摆逢迎。
“这些朝政上的事父后相信你会拿捏其中的利弊,我想问的是,你准备给这个琼音王子什么位分呢?”
贺兰霄道:“女儿也正要与父后商议此事,按照过往旧例,如今四君之位德君尚且空着,便封其为德君。”
闻言,李太后点点头,道:“便还照旧例,以此稳定楼兰王,虽其左右逢源,但我大启对楼兰依旧,扬我大国风度。”
太后心中松了口气,看来皇帝还没被美色迷昏头脑。还以为这四君之位的空缺她会留给心仪的林琅,他才借此试探。
虽有过往旧例,但依照楼兰的行径,为了小惩大诫,封个良卿也是说的过去的。但这样一来,楼兰王心中必有猜忌,联姻的作用反而得不偿失了。
“后宫马上又要进新人,这后印便还交由尤贵君代掌吧,到时候也好拿出威风替你打理后宫。这些日子他忙前忙后的操劳哀家的寿辰,我都看在眼里。虽则他是有些善妒,但大是大非上还不曾出过错,又育有大皇子,还是要给他些体面的。”
贺兰霄看着太后,他脸上依旧是淡淡的慈蔼笑容。
李太后又道:“省的叫御使台参我老来弄权,虽明面上我不做这个恶公公了,却还是会盯着他们的,不会叫出了乱子,你在前朝只管放心。”
贺兰霄避开李太后温柔的眼神,“有父后安排,朕很放心。”
李太后笑了笑,“什么时候你有了皇后,我就能撒开手了。”
渐渐的,气氛冷却下去,两人都有些相顾无言。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有些嘈杂的人声,打破了殿内的寂静,太后出声道:“何事在外喧哗,还有没有规矩了?”
立时有宫人进来,跪在地上道:“给太后给陛下道喜,太医院的方太医来禀,合欢宫的李淑人诊出了喜脉。”
李太后一听,脸上就露出喜色。皇帝女嗣稀少,再加上后宫有尤氏这个善妒的把持,碍着他婚后一直得贺兰霄的喜爱,有些事情李太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越线,他就当没看到。
除了怕贺兰霄的房里人都是尤氏的党羽,他从身边挑了个宫人苏氏去伺候,后来贺兰霄很给面子的幸了苏氏又让其生下了她的长女,然而孩子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能不能顺利长成都是个未知数。
后来宫里发生了很多事,李太后焦头烂额之中也顾不上这后宅三分地了。
尤明渊不许这俩跟在他身后喝汤的君侍有孕的事,李太后是知情的,没有出手去管,也是认为这两个人懦弱又无能。如今这个李淑人有孕,以尤明渊一向的性情,李太后自然不会认为是他允许的。
“好,好,”李太后一面叫宫人请方太医进殿,一面对身旁的贺兰霄笑道:“这可是你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孩子,再过三日便是我的生辰,真是个再好不过的生辰礼了。”
然而贺兰霄的表情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过了半晌才道:“父后,这个李淑人就是前段时间因为言行无状被朕训斥过的那个。”
李太后听了脸上也没那么高兴了,但顿了顿又道:“父过不及女,小皇女可是无辜的,况且只是多嘴多舌,以后多管教也就是了。”
贺兰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还没生呢,就小皇女小皇女的。
说着,宫人领着方太医进殿了。
听了方太医的禀告,知道是今天合欢宫的宫侍说李淑人身体抱恙,才请了御医,没想到这一查就查出了喜脉,已经快两个月了。又听她说李淑人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一高兴激动得晕过去了。
李太后赶忙问:“怎么回事?”太后皱了眉头,这也太不稳重了,难怪惹得皇帝不喜。
“太后请放心,李淑人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没有大碍,且他脉息有力而回旋,胎象稳固。微臣已经为淑人开了安胎的药,只需服用几天即可。”
李太后这才放下心,点点头,道:“你也是太医院的老人了,这可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哀家就交给你了,不容有半点损失,否则拿你试问。”
方太医立即跪拜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