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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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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梦楠的生活是在一个月内迅速跌入谷底的,不都说人生就是起落落落落吗?
她的人生什么时候‘起’过,她都已经忘了,回忆里只有被欺凌孤立的初中,疯狂压抑让自己做透明人的高中,高考考入了一所本市大专,那三年过得还不错,但专升本却因为泄题而落榜。
找工作因为内向和敏感性格,只能做些文职,想要去外地寻求机会,父亲却死死阻拦。
二十六岁,月薪两千二,一无所有的年纪,父母疯狂催婚,崩溃的哭过闹过,却又被一次次唠叨镇压,被‘我们都是为你好’和‘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压着,不得不踏上相亲之路。
找到了一个还算差不多的男友,幽默风趣,工作稳定,双亲健在,家里因为幸运经历了两次拆迁,名下四套房产,可以说是衣食无忧。
姜家父母满意的眉开眼笑。
如果硬要在姜梦楠人生中找一个‘起’,那就是男友,她偶尔也觉得可笑,她自己的人生,闪光点居然是成了一个男人的女友。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是什么让她走到了今天。
前面哪一步出了错,导致她现在的生活这么‘丰富’。
月初,她发现幽默风趣的男友同时交了四个女友,她从前以为他是工作忙所以才不经常约会,却原来是交际忙,怪不得她经常感到恋爱无聊,她玩的是一对一,对方却玩的是一对四。
高端。
她当面质问。
他却对她说:“你是里面最无趣的一个,当她们作到我受不了的时候,我就会找你,跟你呆一会儿之后我就觉得她们特别好。”
原来他曾说过的“你能给我安心感”不是甜言蜜语。
她揭开拿铁咖啡杯的盖子,泼了他一脸,然后和他断了往来,向来标榜自己宠爱女儿的父亲却职责她鲁莽,“你快三十了,还不嫁人是想烂在地里吗?”
她忍着,在自己家里却活的像个过街老鼠。
母亲说:“看到你就生气发愁。”
她说要搬出去独居,他们却骂她傻,有房子不住,非要出去。
说她不孝:“你要离开父母一个人去逍遥!”
她问母亲:“你和爸爸结婚真的幸福吗?”
如果真的幸福,他们不会冷战那么多年,两个人轮番对姜梦楠说:“要不是有你,我们早就离婚了”
姜母:“想这些没用,结婚的都这样。”
姜梦楠说:“我不想这样。”
“你是不想结婚了?”
“我不想凑合结婚,如果找不到,我宁愿不结。”
姜母盯着她,像盯着一个小孩,谆谆教诲:“不结婚就是有病,你哪怕结了在离都正常一点。”
表妹小敏因病去世,停在了二十岁如花的年纪,姜梦楠第一次想,如果死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表妹死去的第二天,姜母从娘家回来,告诉姜梦楠,“她是穿着婚纱下葬的,也算有了归宿。”
姜梦楠头皮发麻,“婚纱?她不是没结婚吗?”
姜母:“未婚女子死了的话一定要配阴婚的,否则成了孤魂野鬼怎么成?”
她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嘲讽姜梦楠的无知。
原来未婚女子死后不能进自己家的祖坟,非要找一个已经死去的单身汉阴婚才可以入土为安。
原来女人成年后是真的没有家。
连父母都不接纳,死去以后还要被推向别人家的坟墓,进到阴曹地府,还要去伺候一个陌生的男人。
哪怕姜梦楠是个坚定地唯物主义者,她也觉得恐惧。
又过了几天,姜母说:“你阿姨把欠我的钱还我了,小敏配的那家给了几万块钱。”
姜梦楠只觉得自己在一个充满民宿怪谈的游戏里,根本不是现实世界。
“这都是小敏还给他妈的钱。”
外面高楼林立,诉说着现代文明的崛起,姜梦楠却如置身冰窖,深不见底。
原来,原来,母亲养大孩子,是在期待反哺,就像投资回报和产出比,一下子,所有感情变成了冷冰冰的算计。
那,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母爱无私父爱如山?
姜梦楠又萌生了离开这个十八线小城市的念头,她这一次的念头格外强烈,曾经为了不让父母伤心失望而做出的妥协,让他们安心的那些压抑,如火山爆发一般无法阻挡。
她准备好了行李,准备离开的那个凌晨,被起夜的父亲抓个正着。
“你要去哪里?”
“去上海。”
她一直想去上海,想去看看大城市究竟是如何繁华,哪怕只有一段时间,她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人生,她不想一直当个过客。
她是女儿,是女友,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是她自己,如果继续下去,她会是新娘,儿媳,母亲,她会成为永远的过客,到死也做不了自己。
她都快忘了自己年少时期的梦想了,她像个被折叠的旧手帕,一直被周遭一切挤压。
“去上海做什么?”
“找工作。”
“你怎么又开始犯傻了?在这里不好吗,非要离开家?”
姜梦楠:“别人都能离开家去外地工作,我为什么不行?”
姜父:“家里是没吃的还是没喝的,你非要去外地打工?”
“家里也就只又吃的和喝的了,别的什么都没有。”
姜父:“你还想要什么?想要金玉满堂,想要豪宅?想要电视剧瞎编的爱情?”
姜梦楠歇斯底里:“我想要我自己我想要我自己我想要我自己!!!!”
“你要是个男孩我早就打你!”
姜梦楠脸上通红,眼里冒出火星:“对,你就是想要男孩,对吧?姜梦楠,你给我的名字,你做梦都想要男孩!可惜啊!可惜!”
她愤怒的拿起桌上的水杯抬手往地上砸去:“可惜你就是没得儿子的命!”
说完她笑了,笑得狂妄肆意,乖乖女的裂缝终于崩裂,她这一生都没有这么直抒胸臆过,从来她都把父母的开心快乐放在第一位,她的头等大事就是不让父母操心。
因为她爱他们,想他们幸福快乐的在一起,在她身边。
结果他们却把她当成狗,拴在笼子里,开心了就给块肉,不开心了就打上一棍。
凌晨,急救车飞驰到楼下。
姜父因为突发的脑溢血进了抢救室,病危通知下了四遍。
姜母左右开弓,在姜梦楠脸上打出四个巴掌印。
第二天姜父进了ICU,医生说情况并不乐观。
姜梦楠看着姜母跪在地上求医生救救他,觉得很恍惚。
这是那个从小对她说“你爸是神经病”“要不是你我早就走了”的女人吗?
第二天,医生又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书。
手头的钱都用的差不多,姜母翻箱倒柜,也找不到姜父的存折。
姜梦楠暗暗嘲笑,这就是夫妻。
真恩爱。
最后在姜父的衣柜里,找到了一个保险箱。
除了他谁也不知道密码。
医院那边在催款,姜梦楠找了开锁师傅,最后却还是用一把电锯搞定。
里面放着三万块现金,一个八十万的存折,还有一套黄金首饰,一看就是给年轻女士戴的东西。
姜梦楠以为是给自己,终于愧疚的掉了眼泪,打开首饰盒,却发现里面有一张卡片。
是姜父的字迹,写着:“谢谢你,把我们的儿子照顾的这么好。”
姜家哪有儿子?
她把卡片塞进兜里,没让姜母发现。
姜母回到医院交了一大笔钱,把姜梦楠当成了仇人。
月中,姜父还在ICU,手机在姜母那里,夜里,手机响了起来。
对面是个陌生的女人,说是姜父的朋友。
姜母告诉她丈夫进了ICU,是九死一生的险情。
对面的女人立刻安慰她,一通电话下来,她们比亲姐妹还亲。
姜梦楠说:“爸爸在外面有小家,这女人肯定就是小三。”
姜母不信,她始终认为姜父就算独断专行和吝啬了一些,也不可能在外面找女人。
第二天,医院里,女人领着一个十八岁的男孩站在ICU门口,说里面躺着的是她孩子的亲生爸爸,有亲子鉴定为凭据,姜父曾说过,自己死后,财产全给儿子。
姜母这才怒发冲冠,冲过去扯住小三的头发。
姜梦楠面无表情,男孩也一样。
他们对视一眼又分开。
他们就算同病也无法相怜。
一场闹剧还没结束,ICU里的男人断了气。
姜梦楠已经受够了这一切,她立刻回了家,带着自己收拾好的行李,还有那套价值不菲的黄金,登上了去上海的飞机。
她本以为一地鸡毛的生活终于结束,却没想到飞机起飞之后,因为一只飞鸟撞击机翼,飞机失去了平衡,最终旋转着从高空坠落。
谁也没想到一只小鸟能让飞机机翼折断。
机舱内一片混乱,尖叫,哭泣,然后是急速下坠的声音,如强烈的海风呼啸在姜梦楠的耳边。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脑子里响起了一个悲哀的嘲讽。
这就是她人生的最后一落吗?
还真是够刺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