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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美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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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澹对月娥拱拱手:“皇姐。”
月娥此刻心中郁结,根本没法冷静思考,姬澹年纪轻轻,便是皇室中出了名的爱饮酒作乐,此刻见了他,便以为他同姬曙是一丘之貉:“押进去!”
姬澹也不反驳,脸上还不无所谓得笑了笑,就着甲兵的刀锋往前走。
此刻恰听殿内传来一声咆哮:“何人在外喧哗,给孤滚进来!”
月娥的脸唰地一下变黑了,待走到内殿,看到屋内酒气冲天,一群人醉生梦死的模样,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平日里她与母后并不怎么瞧得上姬曙,但是长兄确实最贤明大度的,他在世时对这个异母弟弟并不薄。
如今长兄忌日刚过,她与父皇母后尚在悲伤中走不出来,姬曙却竟敢再此纵酒高歌!
“这里哪里来的小美人儿,过来给爷悄悄。”程云高不太认识月娥,此刻喝的醉醺醺的,只觉得这个突然出现在大殿的女子身子窈窕,姝丽异常,只想把人唤过来好好疼爱一番。
月娥胃里一阵翻滚,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邓杨,掌嘴!”
护在月娥身侧的黑甲卫首领闻言上前一把揪住程云高的衣领,他尚来不及呵斥,便被按倒在地,紧接着脸上被重重闪了一个耳光,程云高感觉脑中一阵轰鸣,鼻血混着嘴角的血迹滴答而下。
这一耳光煽的震天响,将在场诸位都打蒙了,大殿里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皇……皇妹。”姬曙率先反应过来,呆呆地站起来,看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月娥,竟不知说些什么。
“啪!”月娥亲自赏了他一巴掌。
站在月娥身后的姬澹唇畔勾出一抹浅笑,俊美的脸上满是看笑话的愉悦之感。
然而此刻除了姬澹,殿内众人可都笑不出来。
公主掌掴太子,有史以来几乎是闻所未闻。
在坐的一些世家子都听说过昌平公主备受皇上宠爱,极其专横霸道,以前只觉得一个小姑娘顶多是刁蛮了些,还能再怎么样,但是看到被打的程云高和太子,才知道是怎么个专横霸道法,一时间皆心有戚戚然。
宫女乐师们则更是惊恐,那些贵公子们惹恼了公主,顶多是或轻或重一顿罚而已,她们这些下人们,确实很有可能性命不保。
一巴掌下去,此刻月娥的气也消了半数,此刻才反应过来大殿里人不少,恐怕已经被人看了皇家笑话。亡羊补牢般道:“把这些人都轰下去,关起来。”
士兵们领命,将那些世家公子哥和宫女舞女分拨关押起来,那些人或泄了气般乖乖被压着走,或有几个脾气大的世家子,士兵拿着冰冷锋利的兵器在他们脖子上晃了两下,也都乖乖息了声。
姬曙捂住被打的半边脸,看着自己邀请来的人一个个都被月娥带来的士兵“请”了出去,咬牙切齿地问:“姬月娥,这是我的地盘,你这样做还有王法么?”
月娥嗤笑,他们本就是龙子皇孙,谈什么王法。
不少片刻,原本热热闹闹的内室便空旷下来,只剩下满桌的杯盘狼藉。
士兵们将其余人都赶出去,对着姬澹却面露难色,宜都王也是皇室中人,看他衣衫整洁,目光清醒,不像是饮了酒的样子,要跟那些世家纨绔关在一起么?
郑杨也拿不定注意,遂上前问她:“公主,宜都王怎么处置。”
姬澹的目光也随着郑杨落在月娥身上,说实话,他还是挺想继续呆在这看戏的,只是不知道这位阴晴不定的小皇姐给不给机会了。
月娥跟姬澹这个堂弟并不熟悉,只知道他年轻轻便有轻荡的“美名”,偏偏还擅长花言巧语,哄得齐王对他信赖有加。
月娥对于这种谗言媚上之人向来没有好感,冷冷道:“押下去。”
姬曙却突然当起了好哥哥,他蹲坐在地,双眼通红盯着月娥:“不关六弟的事!他是来好心劝我的,你放了他!”
月娥这才认真打量起姬澹来,与往日的宽袍大袖遍身绮罗不同,他今日只着一件素色圆领袍,相貌堂堂,眉目清湛,到有几分明朗少年的派头,对于姬曙的话也信了几分,抬手让手下人退下。
她多少还是给齐王这个长辈几分脸面的,不能无缘无故责罚他的爱子,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命令被干扰的不豫,讽刺地说:“往日倒没看出来,你们两个这般兄友弟恭。”
姬澹轻笑,像是没听懂月娥的阴阳怪气一样,笑得一双桃花眼里熠熠生辉:“皇伯伯时常教育我们要兄弟有爱,我也不过是谨遵君上的教诲而已。”
姬澹与月娥年龄相仿,十七岁的少年比同龄的女孩高了不知多少,月娥与他对话还要微微仰头,他歪头看向月娥,面上笑得乖甜讨喜,语气也是放足了尊重,仿佛月娥当真是他的正经长辈。
嘁,惯会花言巧语!
月娥心底冷嗤,但到底没有继续为难。
姬曙再次叫嚣:“兄弟友爱,姬月娥,我是你兄长,你竟敢这般来砸我的场子!你还有没有尊卑理发。”
月娥上前抬脚又给了姬曙右肩一脚:“你也配当我哥哥,暄哥哥忌日刚过,你就在这里喝得人事不知,你又算哪门子好弟弟!”
姬曙晕晕乎乎本就下盘不稳,月娥那一脚力道并不算大,他却已经晃晃悠悠仰倒在身后的案几上,琉璃杯盏被碰落,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姬曙脸贴在桌上,用手狠狠锤着檀木桌腿,一边破口大骂。
月娥可不愿意在这里看着醉汉耍酒疯,直接命人将他绑了起来押到院子里去醒酒。
姬曙被绑在树上,冷水一盆一盆地往脸上泼,也说不清是越来越清醒还是醉意更浓,骂声越来越激烈,甚至问候起月娥的祖宗十八代。
一时间竟不知他是在骂月娥还是在骂自己。
“堵住他的嘴!”月娥命令道,很快有人上前用白色素娟将姬曙的嘴堵上,这下连话都说不出了,只能呜呜呀呀地摇着脑袋挣扎。
冷水泼的差不多了,月娥的气也消了不少,今日一番闹腾耗费了她不少精力,对着兵士道:“将他在这绑着,待上两个时辰再松绑。”
便要打道回府。
“公主,后殿关着的那些人怎么办?”邓杨问道。
月娥才想起来竞把这些同犯给忘了,一双美目中竟是说不出的戾气,说出的话也是极其残暴:“那些世家纨绔打五十大板扔回家,剩下的下人杖杀。”
姬澹也被她的冷酷下了一跳,太子忌日饮酒作乐虽说是犯了大错,打杀几个带头的以儆效尤也没什么。
只是今日侍奉在侧的仆婢们少说也有几十,这无差别的对待,一口气全部杖杀,传出去,未免说皇室中人太过暴虐。
“皇姐。”
月娥看向这个刚刚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当隐形人的堂弟:“有事?”
“那些个下人固然有罪,只是全部杖杀未免太过血腥。大皇兄在世时向来宽容仁和,想必他也不愿意看到你因为他杀害那么多人。”
月娥觉得他说的也对,便道:“找出那几个怂恿蛊惑姬曙的人来杖杀,其余皆和那些纨绔们一样,杖五十。”
随即又想到什么,心中泛起一阵恶寒,问:“对本公主出言不逊之人是谁?”
郑杨回道:“是武德侯家的小儿子程云高。”
原来是个程家那个破落户,月娥冷笑:“打他一百大板,告诉武德侯,他儿子对本公主出言不逊,让他自己看着办。”
后殿里很快就传来阵阵哀嚎,月娥没有听人哭爹喊娘的癖好,留下人在这守着,便打道回府。
景园乃是宣京最好的几座园林之一,水榭依湖而建,湖边垂柳晃动着腰肢,轻轻拍打着水面,激起浅浅涟漪,桃李开得妖艳秾丽,不少蜜蜂蛱蝶穿梭其中,春风吹皱湖水,送来阵阵花香。
姬澹看向月娥,月娥今天穿的是一件浅黄色绢纱百迭裙,头上步摇微晃,此刻她正穿过一棵桃树,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的侧脸明艳恣肆,将身旁的灼灼桃花衬得都失了色。
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月娥回头,诧异挑眉:“你怎么跟着我?”
姬澹笑:“这条路是出园子的必经之路,皇姐总不能不让我回家了吧?”
他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好似再说她无理取闹,月娥不甚满意,又问:
“那你刚刚作甚一直盯我。”
姬澹又笑,一双桃花眼大大方方地看向月娥:“皇姐好看,还不让人看了?”
这话很是轻佻,但是因他年轻,又生得眉目俊朗,所以并无让人厌恶反感之意,反而更像是少年不知事,脱口而出的肺腑之言。
月娥被她问得语塞,说不出是因为被他夸耀美丽害羞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双腮竞变得比身侧的桃花还红,此刻的故作凶狠也少了方才质问的力道:“以后不许再说这些混账话!”
方才还觉得这个堂弟思路周到,不像坊间传闻一般放诞,现在看来这些都是真的,这家伙真的是,小小年纪不学好,也不知道齐王叔怎么教导的。
“皇姐?”姬澹走在身后,叫她。
生怕他又要说什么混账话,月娥此刻并不愿理他,烦躁地问道:“干嘛?”
“皇姐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姬澹问道。
月娥十五岁及笄之后父皇就许她出宫建府了,她不爱宫中拘束,在宫外生活倒是更可以切身感受宣京城的热闹繁华,建府后大半时间都宿在宫外。
经过刚刚那么一番折腾,她自己也有一些累,就想着打发人给母后回个话回府休息。
“自然是回我的公主府。”
“皇姐不去同皇伯伯回句话么?”姬澹又问,“你今日打了这么多人,黄伯伯知道后可能会生气的。”
父皇才不会因为这些事生她的气呢,以往即便是她责打宫人,父皇也是先哄她的。
月娥觉得姬澹担心这个属实有点太小心翼翼了,不过他这么说也是担心她,还是不嘲笑他了。
齐王叔这么信赖他,是不是就是他这么小心翼翼经营来的,这么一想,月娥又觉得姬澹有些可怜。
接收到月娥那道怜悯得目光,姬澹都不知道该叹她单纯还是笑她蠢,但是面上确实做足了一副为姐姐出谋划策的好弟弟形象。
“你以往打得是宫中奴仆,这次可是打了官宦子弟和二皇兄。皇伯伯虽然最疼你,可二皇兄也是他的儿子,不可能一点感情也没有的,还有那些朝臣们,自己家的孩子被打了,难保不在朝堂上参你。”
月娥听姬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以一言概之就是她打人不对,可是她不这样认为,理直气壮的说:
“她们在暄哥哥忌日不久便放肆宴饮,活该被我收拾。”
“他们如此做是他们的错,只是他们行事无忌自有朝庭礼法来惩治,皇姐私自动刑便是你的不是了。”
姬澹耐着性子解释,“你现在去找皇伯伯主动认错,说你是一时冲动才这样做的。皇伯伯见你诚恳,肯定不会多加责怪,明日朝臣参你,他也好有个应对。”
月娥闷闷听着,竟觉得姬澹的话有道理。
她以前也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被御史参过的,每次被参后父皇确实会板着脸说她两句,这次比之前做的好像确实严重一点,父皇会真生气也不一定?
“那些个御史真讨厌,动不动就参人。”月娥厌烦地说。
姬澹见她随手摘了一朵手边的山茶花,鲜妍的花瓣破碎在她的指甲之下,红艳艳的花汁点点沾染在雪白纤细的食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