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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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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
  数架飞机轰鸣着冲上天空,地上旅客来去匆匆。
  一大早,两辆车约好在机场停车场碰面。
  沈瀚海昨天坚持要出院回家住,郭静在旁边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敢说。
  沈鲸见他俩这样,也提出要回家住,王志兰、林雪瑟两人轮番哄劝,也没打消她的念头,想跟着去沈鲸又不许,只得将这父女二人留在一起,忧心忡忡地回了家。
  一晚上打了好几次电话,没听见那边有什么异常的响动,都才勉强放下心来。
  其实昨晚这父女二人倒确实是相安无事,沈瀚海一直在三楼书房待着处理事情。沈鲸把脏衣服给了来打扫的阿姨,跟阿姨细细盘问了一番她不在时,家里都是个什么光景。而后,又从一楼到三楼,除了那间书房,家里的东西挨个翻了一遍,确实是没翻出什么,这才作罢。
  沈鲸没想掩盖自己的动作。
  沈瀚海对外边的动静自然也听的一清二楚。
  眼不见心不烦,他索性躲在里边,装着外边的一切都不知道了。
  只一早,顶着一脑袋的绷带和司机惊诧的眼神,把沈鲸送到了机场。
  沈鲸一路都仰靠在车座上闭着眼睛,等司机刚一下车,她睁开眼,似笑非笑道,“郭秘书可真是太关心我爸了,一大早还眼巴巴地陪着来机场。沈总,你也是时候给人再涨涨工资了。”
  “小鲸,不要这么说话了。”沈瀚海捏了捏鼻根,“今天就别吵架了,好吗?”
  “我本来对她也是和和气气的。”沈鲸按下车窗,话语混在流动的风里,“是你们总要凑在一起,在我眼皮子底下恶心我,怨得了谁?”
  父女二人之间的气氛简直是一触即发,好在这时候,林雪瑟的车缓缓来了,打着倒车灯停靠在左侧。
  “小鲸。”王志兰敏锐地觉察到这二人之间的不对劲儿,不动声色地开口道,“来扶姥姥一把,坐的时间太久了。”
  “啊?妈你坐得哪儿不舒服?”林雪瑟当真了,赶忙从后座的那一侧关了车门过来,就要给王志兰揉腰,“妈你早告诉我呢,这座椅又不是不能放平,不舒服我就让你躺着了。”
  王志兰看了她一眼,都有点懒得说话了。
  “妈。”沈瀚海跟着沈鲸后脚下了车,“…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王志兰点点头,“放心吧,没什么事情,那边到时候有人来机场接。”
  “小鲸…”
  沈鲸瞥他,不想说话。
  “别担心了。”王志兰道,“公司那边今天不是有事吗,你赶紧去吧。”
  “…嗯,好,那我、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
  沈鲸忽地一个跨步上前,手顶住车门,狠声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们俩要是敢结婚怀孕,我就让这一切怎么来的,就怎么没。大不了,我们就一起死!我说到做到,郭秘书,你听见了吗?”
  郭静看着她,这个刚刚才十八岁没多久的女孩,她看着她眼里透露出的深深的寒光,身子不自觉地颤抖着,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沈鲸这才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退后一步,突地变了张脸,和风细雨地拍拍前座的司机,让他去公司这路上开慢点,可别出什么意外了。
  “胡说什么?活得好好的,说什么死?”王志兰沉声教训道,又给沈鲸整了整衣领子。
  沈鲸没反抗,很乖顺地弯下腰,任凭姥姥给自己收拾衣服和头发,只是目光仍然死死地跟着车走,直到沈瀚海的车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你放心,小鲸。”林雪瑟拥抱似的拍拍她的肩膀,“你安心和你姥姥在外边休息,小姨还在这儿呢。”
  “小鲸,去取一下机票吧,我们在这儿等你。”王志兰插进来,岔开她俩的话头,把证件递到沈鲸手里,“姥姥有点累了,在这儿坐会儿。”
  等着沈鲸朝前边去了,她这才转头看向林雪瑟,声音压低,“小鲸还小,你跟着瞎起什么哄?你是想以后先去墓地看我和你姐,再去监狱里看她?”
  林雪瑟抿着嘴不敢说话,“我没那个意思。”
  王志兰瞧得出她的不服气,“你是做长辈的,还没个孩子成熟。”
  “沈瀚海那人就不是个好东西。”林雪瑟重重地骂了一声,“我姐是给他生二胎才死在手术室里的!这才过去过久啊?才五年!这姓沈的就找了新人了,我倒觉得小鲸说的没准是对的。毕竟她跟沈瀚海在一起住着,有些事情能藏得住但是总能感觉得出来,谁知道这俩什么时候勾搭一起的?”
  王志兰叹了口气,“你姐姐走了,我难道不伤心?沈瀚海到底是小鲸的父亲,对小鲸总还算是有个样子。日子还长,难道你要让小鲸跟他一直这样下去?小鲸心里是恨他,但也总还是把他当是自己爸爸的。”
  林雪瑟低头,脚尖碾着地板,一言不发。
  “男人嘛,再情深意切,也过去五年了。不是郭静,也有李静,王静,总有下一个人的。”王志兰宽慰似的拍拍小女儿,怕她又钻了牛角尖,“不要想那么多,过去在一起时过得好,就不错了。”
  “小鲸现在年纪小,一时热血上头,什么都做的出来。”王志兰道,“可是我们做大人的,不能看着她做错事,更不能什么都由着她来。人活着,总有些事,是很难如意的。”
  “嗯。”林雪瑟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说不上赞同,却也不知道能不能说什么别的。
  沈鲸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那边助理也已经把行李托运办妥当了。
  三个人稍稍坐了会儿,见快到登机时间了,便预备过安检。
  “我这一个月不在,你自己注意身体。医院里的事情忙不过来,让其他人去办。觉着累了,就回国找我们。”王志兰临走了,嘱咐道,不过倒不怎么担心,小女儿感情上不成熟,做生意脑子还算灵光。
  “我知道的。”林雪瑟目送两个人过了闸机,这才转身带着助理走了。昨天那家医院,是她名下的众多参股的医院之一,要不是这样,也不能第一时间收到沈瀚海住院的消息。
  林雪瑟上了车,没急着走,摇下车窗,仰头盯着天空。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问,“立天今年体检的时间又快到了吧?”
  “是,林总,就在下半个月。”
  林雪瑟点头道,“你找个人,在他们公司体检开始以后到结束的这段时间,在医院前台守着,澳洲分公司这边的郭静秘书只要来体检了,就盯着她,确保每个体检项目都是她本人做的。她的体检里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刻告诉我。”
  “好。”助理把这项内容加到备忘录里。
  林雪瑟摸了摸嘴唇,“要是她一直没来体检,记得提醒我。”
  “是。”
  跨国航班,商务舱也总是人满为患。
  正值七八月份,来往的华人面孔愈发多。
  王志兰的眼神里无意识地流露出一丝怀念。
  沈鲸侧头看着姥姥的神情,默不作声。
  “三十多年前我跟你姥爷出来的时候,谁都没想到,这辈子就这么一直待在外边了。那会儿条件也不好,出来了,再没能跟老家的人联系上。”王志兰慈爱地拉过沈鲸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里,“你爸妈还带你回去过几趟,去见你爷爷奶奶,只是那会儿你小,恐怕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开始是刚出来,做生意太忙,顾不上回去。后来有了你妈妈和小姨,就更忙了,她们那会儿又那么小,不好带着回去。事情越拖越多,就这么拖到你姥爷去世了,我一个人就更不想回去了。”王志兰的声音里夹杂着释怀不去的怅惘,“一直拖到今天,你都这么大了,也正好有你陪着姥姥,不然你小姨肯定不放心我回去。”
  “其实你姥爷比我命好。”她笑道,“你姥爷在的时候,还回国谈过几次生意,也算是回家了。”
  见到姥姥这样,忽然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压上沈鲸心头,她觉得喉头有点发酸,不知道来由的觉得对不起姥姥,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半晌,才问道,“姥姥,那你昨天说的你的老朋友,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
  “也是阴差阳错。”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王志兰的声音都带着喜悦,“你去美国前给姥姥手机里安的那软件,我就在那儿上头看见张老照片,我越看越熟悉,那照片上有个长得特像我的人。你小姨就帮我联系人家,联系上了才知道,那就是我以前一块做工的朋友李英。”
  “一块做工?”
  “我们那会儿大多早早不念书了,就开始进工厂里干活。”王志兰解释道,“我们俩十五岁一起分在了一间车间里,都是给机器扯线的。一开始在一个宿舍,后来结婚了,又一起做了邻居。”
  “其实我和你姥爷走的时候,还留了他家电话,只是到了澳洲这边,一开始太穷,不舍得打。后来有钱了,兴许是他们家换了电话,那电话打不通,就这么断了联系。”
  沈鲸身子朝左侧倾过来,靠在座椅上,安静地听姥姥回忆过去的故事。直等着没了声音,朝前探出头看,发现是姥姥已睡着了。她便抽出座椅侧边的毯子,抖开,轻轻盖在姥姥身上。
  十个小时的航程下来,坐的人腰酸背痛,浑身不爽利。
  王志兰年龄也大了,猛地起身,走路踉跄了两步,沈鲸正在拿包,只是一个没留神,她赶忙从侧边伸手把人扶住,“姥姥,没事儿吧?”
  一旁的空乘上前,微笑着把人一起护出客舱。
  “没事。”王志兰朝空乘微笑着道谢,和沈鲸慢慢朝前走,“就是很久没坐这么长时间了,腿麻了。”
  这是沈鲸十岁以后,第一次回国。
  临安市。
  她轻轻地在心里念了一遍,等在行李转盘前时,绕着机场的四个边扫视一周,心底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升起。从转盘上将两个二十八寸行李箱抄起,推倒放在推车上,跟着王志兰慢慢顺着指示牌走。
  快到出口,见着好些举着手机,或是什么牌子的人,沈鲸才想起件事,“姥姥,你说会来个人接我们,长什么样子你知道吗?”
  边说着,她飞快地挨个扫过最前边一排,并没有见到什么熟悉的字符。
  只这时,另一侧走来个男生。
  他轻声询问,“王奶奶?”
  这男生看起来和沈鲸差不多大,桃花眼含着一汪水似的清澈,穿着白体恤,眉眼含笑。
  “你就是小向吧?”
  男生笑着点头,“是我,王奶奶。我奶奶在家都等急了,连着给我打电话,生怕我没接到您。但是王奶奶您一出现在人群里,根本让人忽视不了,我一下子就看到您了!”
  这两人反倒像是祖孙似的,相谈甚欢。
  “我来吧,我来吧。”周向颇为自来熟地握上推车的把手,不过还是有分寸地同沈鲸保持着一定距离,“我都来了,怎么还能让客人干活儿呢?”
  沈鲸拒绝道,“没事,我自己来吧。”
  “你看,这里。”周向没松手,只是右手变戏法似的从裤子口袋摸出个小镜子,递给沈鲸,斜斜地照了下她的头发。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鲸的头发触碰了静电一般,最前边一排已经直直地竖起来了,连带着后边的一大把头发半翘在空中。
  停下来整理头发的功夫,王志兰已经自顾自走远了,周向边推着车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边还朝沈鲸大力挥手,示意她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