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汁》游子晏

2、第二章

　　废篮球场原来是四中的，前两年四中整修，觉得那突出来一块不好看，就新修了个围墙把它隔了出去，重新划了块地建篮球场。

　　后来这里就成了四中学生们的地盘，偶尔打个架，聚个会什么的都方便，翻个墙就过去了。

　　江暮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里面已经打起来了，谢远一身浅灰色的居家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浅棕色头发在里面，像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

　　拳头呼呼生风，一脸狠戾。

　　江暮走了进去，抬脚踹倒一个拿着啤酒瓶准备偷袭的四中学生，顺便脚步一转，躲开一只拳头的攻击。

　　他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臂，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不一会儿，地上就躺了一堆龇牙咧嘴的四中学生。

　　江暮这边的人跟小鸡仔似的站到了江暮身后。

　　江暮往前走了一步，将帽檐往上抬了抬道：“嗯？怎么个意思？”

　　他看了一眼瘫坐在篮球架下低垂着头的林知南：“看人家不爽？”

　　对方为首的少年挣扎着爬了起来，眼神中满是忌惮。

　　江暮不是不管闲事吗？

　　另一个四中学生大概不认识江暮，瞪着眼吼。

　　“这小子他妈的勾引我们宋晓雅！”

　　“我呸！”谢远脚一跺，不能输了气势，做了个十分夸张的吐口水动作。

　　“不是你们四中那臭娘们一天到晚缠着我们家学霸？你还好意思打人？真以为我们五中没人了是吧？！”

　　江暮：“……”什么时候成我们家的了。

　　“啊！”一声惊呼从不远处传来，一个娇小的白色身影闯进了众人的视线。

　　“知南……”

　　江暮侧身拦住了她。

　　“江暮！你做什么？！”四中的人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要冲过来，被这边的人拦住了。

　　江暮摘下棒球帽放在宋晓雅下巴下方，抬起了她的脸，一张白净的瓜子脸，大眼睛泛着红，哭的梨花带雨。

　　江暮皱眉，嫌弃地拿开自己的帽子，道：“你就是宋晓雅？”

　　少年干净的嗓音中带着无形的压迫。

　　宋晓雅抖了一下，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喜欢林知南？”

　　宋晓雅俏脸一红，点了点头。

　　“他喜欢你吗？”

　　宋晓雅头低了一些，摇摇头

　　“呵。”江暮扯扯唇角，“就因为你的喜欢，你看看他变成什么样了。”

　　宋晓雅又开始往下掉眼泪：“我……我对不起他……”

　　“就你这样的，在古代是红颜祸水，放现在就是犯贱。”

　　宋晓雅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大眼睛中满是错愕。

　　谢远这才发现不对劲，他扯了扯江暮的衣服，低声道：“暮哥，对漂亮妹子不能这样说话的。”――他可能已经忘了他之前称这个漂亮妹子为“四中那臭娘们”。

　　“漂亮？”江暮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冷笑，“长得跟个磨刀石一样，还没我姐好看。”

　　谢远：“……”

　　宋晓雅：“！！！？”

　　众人：“……”

　　宋晓雅终于被气跑了，哭得比来的时候还伤心，四中的人骂了几句也跟着跑了。

　　江暮朝林知南走了过去，林知南伤的比他想象中要轻一些，伤几乎都在那张好看的脸上。

　　左边额头被砸破了，血糊住了左眼睫毛，右眼应该是被拳头捶的，整个眼眶都青了，脸颊也被打了，泛着红微微肿起，嘴角还牵下一抹血丝，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都是擦痕，十分狼狈。

　　江暮用脚踢了踢他：“喂，还能走不？”

　　“……能。”

　　“能什么啊。四中那帮人拿棍子打了他的腿，直接跪地上了。”

　　“真麻烦。”江暮皱眉蹲下，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将林知南背了起来，林知南轻轻缩了一下。

　　江暮没理他，转头对旁边呆了的谢远说：“把我手机拿出来，给言柒打个电话。”

　　“……哦，好”谢远从他兜里摸出手机，“言柒是谁啊？”

　　“我姐。”

　　“啊！”谢远一下子亮了双眼，“就是你刚才说的比宋晓雅好看的姐姐？”

　　“嗯。”江暮应了一声，“就跟她说，让唐小鱼带个药箱和她一起来五中一趟，打车过来。”

　　“哦，好的。”

　　……

　　“好了！”谢远又把手机揣回他兜里，然后抓了抓头，“暮哥，听声音你姐很小啊，多大了？”

　　“比我大十七个月。”

　　谢远的眼睛又亮了一点：“你说她比宋晓雅好看，她长啥样啊？”

　　江暮想了想言柒带着婴儿肥的脸，道：“大饼脸。”

　　末了又补了一句：“很可爱。”

　　谢远：“……”

　　谢远干笑一声：“哈哈，那应该挺可爱的。”

　　“是吧？”江暮脸上难得地出现了温柔的神色，一脸我姐天下第一好看的样子，“比那宋什么雅好看多了。”

　　他们没有带林知南回他家，而是直接去了江暮的宿舍。

　　其他人打个招呼就离开了，只剩下一个帮忙和看大饼脸美人的谢远。

　　“去打盆水过来。”江暮把林知南放在床上，将帽子扔一旁，使唤谢劳动力。

　　“好嘞。”

　　“江暮。”

　　林知南睁开眼，冲他笑了一下，又因为扯到嘴角的伤而皱了皱眉。

　　“嗯。”江暮低着头给言柒发消息，应了声。

　　“谢谢。”

　　“谢什么啊，”谢远端了盆水从独卫出来，“你是我们五中的学霸，就是一家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嗯。”江暮把手机丢在旁边的桌子上，问谢远：

　　“你有没有干净的毛巾？没有就拿纱布来。然后去学校门口接我姐，她今天扎的……汤圆头。”

　　“……是丸子头吧？”谢远把毛巾递给他，一脸不好描述的表情。

　　江暮手一顿，一个眼刀飞了过去。

　　“我……我这就去接姐姐！”

　　言柒和闺蜜唐小鱼都住在城南，到五中大概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言柒托着下巴看着整理药箱的唐小鱼直叹气。

　　谁能想到呢，当年那个叉着腰大笑着吼“老子以后要学中医！要是男朋友敢出轨，我就扎死他，扎死他……”的小胖妞上了大学后会出落成这副模样。

　　唐小鱼一身浅粉色的改良旗袍，黑色的长发扎成一个低低的马尾，耳边垂下的几缕发丝又给她添了几分温柔。

　　她开始减肥时先瘦的是脸，这点让婴儿肥十九年的言柒十分羡慕。

　　唐小鱼的五官都很小巧，加上瘦下来的鹅蛋脸，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古典美人的气息。

　　不愧是想当中医的人。言柒托着脸又叹了一口气。

　　唐小鱼合上药箱，扫了眼言柒，又淡淡地看向窗外：“这到哪了？”

　　“五分钟之内就能到。”前排的司机答道。

　　司机说的没错，四分钟后出租车就稳稳的停在了五中对面。

　　言柒撑开遮阳伞，眯着眼看向五中门口的灰色身影，道：“那是我弟吗？染头发了？”

　　唐小鱼付完钱拎着药箱下车，钻进了她的伞下：“不是，你弟没那么白。”

　　谢远也发现了正穿过马路的两道身影，迎了过去：“姐姐，是暮哥让我来接你们的。”

　　言柒把伞往后倾了一些，看向对面站着的大男孩。

　　男生一头软软的浅棕色头发，肤色白皙，眼睛圆圆的，唇角翘起，一身灰色的居家服上还沾了些血迹。

　　谢远微张着嘴愣在原地，这么可爱的小姐姐哪里是大饼脸啊？！

　　“你就是之前给我打电话的那个弟弟吧？”言柒朝他弯了弯眼。

　　“还是别叫我弟弟，叫我谢远吧。”谢远挠了挠头，“我看你俩长得比我还小――走吧，男生宿舍在这边。”

　　唐小鱼打开药箱，轻轻叹了口气，是谁把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打成这样的？！天理难容！

　　言柒站在唐小鱼后面，扯了扯江暮的手，忿忿不平：“这谁干的？怎么没送去医院？”

　　江暮不着痕迹地将左臂往后藏了藏，道：“医院麻烦又费钱。”

　　“你把我家小鱼儿当免费医生用是吧？”言柒抬手戳了下他的脑袋，“你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这你男朋友？”

　　唐小鱼惊得一棉签戳了下去。

　　林知南一脸不可思议地睁开眼，都忘了疼。

　　谢远更惨了，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在旁边狂笑。

　　江暮的反应还算淡定：“……不是！！”

　　“那他呢？”言柒又看向唇红齿白长得就像个受的谢远。

　　“谢远，麻烦你把她带外面去，”江暮额角青筋直跳，“我怕我失手打了她。”

　　“我错了我错了，我走我走……”

　　谢远跟在后面，语气都是崩溃的：“小姐姐，我是直的啊！……”

　　江暮压住自己的怒气，站在唐小鱼身后，问道：“他这伤需要送医院吗？

　　“不用。”唐小鱼用镊子从小瓶内夹出一团酒精棉，“都是皮外伤，消了毒再抹点药，没什么大碍。”

　　“哦。”他直接坐在地上，盯着林知南满是擦伤的手臂，“他这细皮嫩肉的会不会留疤？”

　　“不会，一会给你拿几支药，让他天天抹就行。”唐小鱼歪头看了下江暮，笑道，“我也没见你这么乐于助人过。”

　　“你也闭嘴吧。”江暮伸长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下手机，“我只是欠他一个人……院子情。”

　　“好了。”唐小鱼将用过的棉签都装在了一个袋子里，对林知南说，“伤口都不要沾水，每天睡前换一次药，你那眼睛……煮个白水蛋滚滚。”

　　“嗯，谢谢。”

　　“行了，我和你姐还有事，先走了。”

　　“麻烦了。”

　　谢远扁着嘴走进宿舍，往江暮身旁一坐，道：“她们就走了？”

　　“不然呢？”江暮头都没抬，“坐这尬聊？”

　　谢远把头放在膝盖上，像个可怜的小鹿，他敲了敲床沿，问林知南：“你不回家，你爷爷会不会着急？”

　　“他这样回家，他爷爷才会着急。”江暮抬起脸，“你要回去吗？”

　　“嗯。”林知南已经从床上下来了，将头发拨了拨，尽量挡住额头上的纱布，“爷爷年纪大了，我不放心。”

　　“倒是孝顺。”江暮勾勾唇角，“不送。”

　　“哎，学霸，你腿有伤，下楼小心点。”谢远扶了一下打了个踉跄的林知南，“以后看到那女人就跑吧……”

　　“再有下次我也不会帮你了。”江暮懒懒地抬眸对上了他的眼睛，“毕竟我也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人。”

　　林知南朝他点了下头，浅笑道：“不会有下次了。”

　　江暮一直等到白衣少年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他的视线，才歪头对谢远道：“他什么意思？”

　　谢远：“你不会以为他是那种安安静静的文弱学霸吧？”

　　“不然呢？他会打架？”江暮将衣领拉了拉，“把空调打开。”

　　“暮哥你有所不知啊。”谢远起身去开空调，“今天要不是四中那帮人玩阴的先打了他的腿，那几个人未必是他的对手。”

　　江暮挑了挑眉，没说话。

　　老式空调轰隆隆地启动了，夹杂着窗外此起彼伏的蝉鸣，更显聒噪。

　　谢远又去拉了窗帘，隔绝了窗外火辣辣的日光，这狭小的宿舍才显得阴凉了一些。

　　“你没啥感想吗？”谢远等了半天没等到江暮说话，就坐在他对面奇怪的问。

　　江暮抬头看他：“真厉害。”

　　“不跟你说了。”谢远起身拍了拍屁股，“冷漠！我爸妈下午就要回来了，我得把衣服上的血处理一下。走了啊！”

　　“嗯，走好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