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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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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本来这件事我一辈子都不准备说的,昨夜不知怎的,心中烦闷,喝了酒居然跟师父讲了那些胡话,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郑玄微嘴角向下撇了撇:“我瞧着师父也是正在气头上,只要你之后再不提起这件事,等时间久了,很多事都会慢慢过去的。”
“可我不想离开雩山,我要一辈子都待在白洄宗,陪在师父左右。”
付城亦明白她的意思,是想说自己总归有下山的一天,到时候时闳气消了,再见面的时候也就不会生怒了。
但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未来。
郑玄微无声叹气,若是师兄没将藏在心底的话讲出来,兴许真会有这样的可能性。
如今却是没机会了,有时候一切都摊开来讲,也并不意味着是另一种出路。
屋内的血腥味还没散去,刺得人鼻尖发酸,她没再讲话,又专心致志地上药了。
与此同时,时闳在自己房间内。
他隔空打开了一道水镜,就跟摄像头一般,能看清楚付城亦现在的状况。
背上的数道伤痕狰狞可怖,好似盘根错节的郁色藤蔓,有生命般的,抓着时闳的心脏在不断下沉。
先前隔着衣衫上的鲜血,伤痕并不具象,等血迹被擦拭得差不多,真正看到实处时,他才更能体会到那份疼痛。
时闳甚至看见有几道伤口都能看清楚底下的骨头。
下手真重啊。
除了实在忍不住的几声,时闳几乎没听见付城亦喊痛,但正是这种隐忍,让他颇有几分感同身受。
他好像也想象到了彻骨的疼痛。
万般情绪涌上心间,只是再见着付城亦,他心中也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关怀来。
如果拖慢了任务的进度,付城亦这伤就算白受了。
时闳摊开自己的手掌心看,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是,虽然没由自己来实行,这伤就是这具身体给的。
而他连跟付城亦讲一句抱歉的机会都不能有。
指尖微微嵌入指腹当中,直到觉得有些发麻发痛了,时闳才觉得情绪稍微好了那么一些。
他的目光仍旧未能从水镜里离开。
郑玄微把金疮药用了大半,也只是才勉强达到止血的效果。
绷带已经绑满了整个后背,剩下的药得省着点,留到之后的换药用,但估计也撑不了几次。
伤口后续需要大量治疗才能逐渐痊愈,如果不能好好护理的话,即便皮肉长好了,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性会留下病根的。
同时带回来的也有能温养身体的丹药,但也是太过温和,这次师兄不在床上躺个几天,是很难恢复行动能力的。
郑玄微想去求时闳,师父作为宗门长老,多年来肯定存了不少的灵药在身边。
哪怕只是从中拿出一两颗来给师兄吃,都能很快见效,让他少受些苦楚了。
就不必这么凄凄惨惨地躺着了。
可对于要去找时闳这件事,郑玄微心里还是有些抵触的,早上震怒的师父,给她留下不小的阴影。
从来没见过师父这幅模样,猝不及防出现时,让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有些害怕的。
不过怕归怕,为了师兄的安危,郑玄微尽管纠结,还是选择要过,哪怕可能挨师父骂,也不能退缩。
“师兄,你这伤不能拖着,我去师父那里,帮你求几颗疗伤圣药吧。”
上药的过程跟再一次受刑的疼痛差不多,付城亦能做到不叫出声来已经是很坚强了。
他脸色苍白,整个人看上去都像是刚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闻言只道:“不必,师父不会给你的。”
“总得试试才行。”郑玄微知道师兄是觉得师父还在气头上,想必是不会顾及他的。
走过小院,郑玄微揣着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来到了时闳房间门口。
房门没关,她先是站在门外,敲了敲门。
“进来。”
听到准许之后,她轻手轻脚地进去,见师父正坐在桌前喝茶。
茶碗上边没冒着热气,这茶该是冷的。
若是按着往常,师兄早就不知道进来换过几次热茶了,也不知道师父会不会记起师兄的好。
再见着师父的时候,跟早上又是完全不同的心境,郑玄微总忍不住想起刚才,师兄讲过他喜欢师父的事。
满肚子的疑问和好奇藏在心里,她看向时闳的时候,眼神里也是掩饰不住的复杂。
许是注视得太久也没讲话,时闳抬起眼皮朝着她看过来,指尖却还搭在茶碗的边缘,目光锋利得像是寒冬屋檐落下的冰锥。
郑玄微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明明今天是和风煦日的,她却觉得背脊发凉。
怔楞间,她还敏锐地注意到师父眼尾,似乎带着不太明显的红。
“何事?”
刚才的场景时闳一直都看着,也能听见两人的谈话,自然知道郑玄微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他注意到郑玄微衣袖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是在给付城亦上药的时候蹭上去的。
用水镜看是一种视野,但真正亲眼见着时,时闳才更觉触目惊心。
流了那么多血,肯定很痛吧。
郑玄微绞着袖口,声音很小地开口:“师父,我才去后勤处领了药,但大师兄伤势太重,我想着,是不是能从您这里取些好的伤药来。”
时闳指尖在桌上轻点几下,眼眸微垂:“他既犯了错,这些苦是他该受的,你且回去吧。”
【恭喜,不对对方身体状况过加关注,加5分。】
“可是……”郑玄微还想要再求情。
时闳提起茶碗往桌上一磕:“我已经是看在师徒情分上,给他留了面子了,若是再想要求别的,就真是得寸进尺了。”
茶碗没碎,但郑玄微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甚至还后退了一小步。
时闳看着她的反应,心想自己有这么可怕吗,竟然能让一个小姑娘都不愿意靠近自己。
他将声音稍微放缓了一些:“回去吧。”
“是,师父。”郑玄微飞快退了出去,还是自己这几日对师兄的伤上点心吧。
许是郑玄微照料得还不错,又或者是付城亦的身体素质本就比较好,第三日的时候,他已经能够稍微下地。
至于第四日,已经能简单地在山上走走了。
一开始只能在自己的房间外面走上两步,后来开始往时闳所在的小院溜达,在院外伸着脖子往房间里看。
郑玄微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赶紧把人带了回来,现在师父气还没消,您就别想着在人前招摇了,生怕自己伤好得太快是不是。
“师兄,我明天得出趟门,去南边驱鬼,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你就好好待在房间里,千万别去触师父的霉头,知道吗?”
郑玄微之所以出去,是因为接到了宗门派发的任务。
白洄宗作为水川第一宗门,既享受着百姓的尊敬礼遇,也承担着庇护一方百姓的职责。
如民间有鬼怪作乱的话,就会即刻派弟子前去解决。
宗门弟子虽众多,但各川广袤大地,有时候也难以顾及到每处,为了最大程度地帮助到百姓,依照妖鬼的修为高低,也会派出不同等阶的弟子。
这次派给郑玄微的任务,就是去川内一个名为燕鸥荡的地方,解决当地水鬼作乱的问题。
水鬼只是普通的厉鬼,郑玄微这种已经修行几年的宗门弟子,处理起来是完全绰绰有余的。
若是遇上更高阶一些的,也会派更有经验的师兄师姐过去。
她入门几年,也接过不少任务,解决过许多鬼怪,倒是不担心自己,只是心里有点放不下付城亦。
虽说师兄这两日状态好了一些,但也还是需要有人照料的。
自己走了之后,雩山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如果说让师父来照料,那是郑玄微完全不敢想的是,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外峰又不知道师兄受罚的事,她也不可能去找别人来帮忙,可如果放任师兄自生自灭的话,伤好的又要慢一些了。
想到这儿她还有点纠结,捏着手里的地图,又多嘱咐了付城亦这两天要注意身体的事,她会加快速度早些回来的。
她絮絮叨叨讲了好多,在付城亦再三表明一定会好好照顾他自己之后才作罢,又去跟师父报备要出山的事。
时闳听她讲完,只是轻点头:“这次你去燕鸥荡,让付城亦跟你一起去。”
郑玄微吃了一惊,且不说以大师兄的修为,去抓个水鬼是大材小用了。
而且他现在有伤在身,干嘛还跟着自己跑来跑去的,伤口再崩开怎么办啊,到时候又得再受一番苦。
“师父,大师兄的伤,应该还要几日才能好呢,这段时间还是让他先待在峰上好好休息吧。”
时闳没理会她讲的话:“不是已经能行动了吗,今天还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的,如今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恭喜,驱逐付城亦远离自己,加8分。】
郑玄微忍不住在心里埋怨了付城亦几句,她就知道,师兄刚才就在院子外面晃啊晃的,师父怎么可能没察觉嘛。
这下好了,已经开始往外面赶人了。
她还试图转圜:“我回去就跟师兄讲,让他在我不在的这几天,一步都不出院子,不对,一步都不出房间,师父,您就别让他跟着我出去了。”
“你觉得他会听你的吗?”时闳沉着声音。
这郑玄微倒还真是不能保证,毕竟师兄可是今天才能好好走路,就马上往师父院子边上凑。
她实在没再有什么好的理由劝师父了,转念一想,师兄跟着自己也好,路上注意些就行了。
不然没有她从中间调和,只留他们俩单独在峰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师兄时,郑玄微并没有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惊讶的神色。
付城亦只是垂着眼,如同早有预料一般:“好,我准备一下,明日准时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