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深处秋韵浓》缓寻芳草

1、第 1 章

　　1

　　林秋染和顾秋声之间，从青梅竹马到两不相干，用了二十二年。

　　林秋染还记得，十九岁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舍友们都夸他们郎才女貌，极为登对，连名字都是天生一对的情侣名。

　　分手当天，他们大吵一架，林秋染指着闺蜜宋敏敏发给她的照片，一句又一句质问，“这女的是谁？相亲？顾秋声，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你去相亲？”

　　她越说越愤怒，语气尖利，整个人看上去泼辣而蛮横；背过身的时候，才装作若无其事随手抹掉眼角的泪意，展露出可怜无助的一面。

　　顾秋声看着眼前曾经活泼娇俏的女孩，难过到说不出话，他想解释，解释真相不是那样，又想起那天林爸爸的话，更加无法开口了。

　　林秋染收拾完行礼拉着箱子等电梯的时候，顾秋声正一个人坐在地上，靠着床抽烟，烟雾氤氲着，好像这样就看不清他通红的双眼。

　　顾秋声记起，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对他绽放的那个世间最纯洁的天使般的笑容，谁又能想到？如今要以眼泪结束。

　　其实也不是记起，那时候他才三岁，能记得什么呢？

　　只是在大人们一次又一次的玩笑里，那个场景被他反复描摹，最终好像真的变成了他真实的记忆，牢牢地储存在脑海里。

　　2

　　林秋染姥姥家和顾秋声家是邻居。

　　她出生那天，她爸林见深、她妈周云霜一起回了姥姥家，主要是怕生完以后出门麻烦，可能很长时间来不了。

　　适逢深秋，山村里红叶竞相争艳，树木高高低低，色彩深深浅浅，交织出一片绚烂夺目的红。

　　林见深胸中涌起豪迈诗意，当即吟诵“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当天晚上，林秋染就比预产期提前了一个多月，迫不及待地要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隔壁的顾秋声妈妈王丽琴，在村里的卫生所工作，有接生经验，顺理成章被喊来帮忙。

　　林秋染在她“吸气”、“呼气”、“加油”、“再来”等不断的喊声中呱呱坠地，开始了第一声微弱似小猫咪的啼哭。

　　门外急得抓耳挠腮的林见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声，心立刻放进肚子里，想起白天看过的绚烂风景，当机立断给女儿取名秋染。

　　林秋染出生第三天，同样生在秋天刚满三岁的顾秋声被妈妈带着一起来探望产妇和婴儿。

　　王丽琴抱着林秋染，顾秋声凑上来看，皱巴巴像个小猴子的小女婴，对着他甜甜地笑。

　　顾秋声像被定住一样，傻在那里，半晌才开口，“妹妹喜欢我……在对我笑。”

　　话音刚落，林秋染就笑出了一个鼻涕泡，大人们看了大笑，也没顾上他刚才的话。

　　3

　　顾秋声6岁，要上学了，3岁的林秋染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带我玩。”

　　不光是林秋染，村子里的小孩都喜欢跟在顾秋声屁股后面惟他马首是瞻。

　　无论是上山打仗，还是爬树抓鸟，亦或是下水捉虾，顾秋声都是总指挥，其他孩子心悦诚服，因为顾秋声长得最好看，个子在同龄人里最高，指挥也有水平，有智慧，有着他们所有人没有的魅力。

　　每年寒暑假，林秋染都是最幸福的，无论是多少人的小团队，她咋咋呼呼跟着跑跑路就好，反正好吃的好玩的都少不了她的。因为有顾秋声护着，她是名副其实的小公主。

　　其他小伙伴看到这个城里来的好看又纤弱的小姑娘，也都希望她能多吃点多玩点，长得胖一点壮实一点，因此没有任何异议。

　　后来，他们逐渐发现她只是看起来文静乖巧，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淘气包，她把蚱蜢塞进小虎的衣领里，险些摔进泥坑时拉着刚子垫在身下，在小伙伴小心翼翼在河边燃起一堆小火烤知了时，笑嘻嘻地掬来一捧水灭火，一边大喊着“山林防火，人人有责”……

　　类似的恶形恶状越来越多，每回犯了事，小伙伴看看她的脸，便不忍心再苛责；何况有顾秋声毫无底线的纵容，能拿她怎么办呢？

　　那样的时光，是快乐的，竹林里滑下的小拖车，松树下挂着的小秋千，梧桐树下过家家的锅碗瓢盆，都承载着无数美好的回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我们就是青梅竹马，染染懂吗？”10岁的顾秋声一边为7岁的林秋染推着秋千，一边在她耳边振振有词地说着一首爷爷新教的古诗。

　　“嗯。”林秋染不懂什么是青梅竹马，但她觉得自己很喜欢顾秋声，他是对她而言很亲很亲的人。

　　他可真神奇，玩的时候很疯，安静下来的时候又很温柔。对，温柔，林秋染想到电视剧里新学到的一个形容词。

　　别的小孩子都对他又敬又怕，只有林秋染，可以大胆地拉着他的手，一起玩过家家，一起荡秋千，一起抓知了。

　　在小河捉鱼的时候，他会蹲下身为小小的她卷裤脚；

　　遇到好看的花朵时，他会摘一把帮她编个美丽的花环；

　　她走不动路的时候，他会摇摇晃晃地背着她，从来没有摔过一次。

　　渐渐地，林秋染觉得，他就是她喜欢的样子，像哥哥一样宠着她，她可以撒娇，可以发小脾气。

　　在爸爸妈妈那里得不到的情绪满足，在顾秋声这里都可以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