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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67章.天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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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上走至树下石桌旁落座,见千绪还在原地失神,此刻的她什么也不懂,闻上好奇这样的她会喜欢什么。
千绪回神,见对方似有落寞,也不好催促,索性去陪他同坐。
良久无言,千绪百无聊赖似的趴在桌上,而后两手撑头,打量着周围,偶尔打量一眼闻上。他身量很高,衣容华贵,气度高雅,精致玉冠将墨发高高束起,虽带着面具也不掩绝色面容。她想,这等卓然之人,定然不苟言笑,但若笑起来定是无有比拟。
闻上察觉她久久的打量,勾唇一笑。
千绪看到他蓦然笑起的侧颜,心道:“果然是极好看的。”脑中闪过模糊画面,她心下一动,又恢复平静,开口道:“你想找的是什么人?”
他想了想,道:“两情相悦之人。”
“两情相悦?听起来好美。”又道:“她定然很美吧?”
“为何这样说?”
“因为我瞧你也是极好看的。”她坦诚道,“所以她定然也很出色,容貌、气度、品性,总有一样过人之处。”
闻上含笑道:“她是很美,很好。”
听到这样的肯定,她为那女子开心,自己竟也开心了些,道:“你们平日会做些什么?”又解释道:“我是说,我不知自己要做什么,便好奇旁人能做些什么?或许能借鉴一下,说不准还能想起些什么来。城里那些人也总是痴痴呆呆的,整日不知在做什么。”
瞧着她懵懂至极的模样,闻上笑得温柔,道:“我与她,你怕是不好借鉴。”
“为什么?”她一脸求知。
闻上起身,向她伸出手,道:“跟我来。”
千绪纠结一瞬,痛快地将手递给他,本以为他想带自己飞驰,谁知竟慢悠悠走起来。千绪这才注意他的手掌很大很暖,不似他威严的姿容。她想询问,却又作罢。
闻上带她走向河边,手突然与她十指相扣。
千绪一怔,想挣脱却是挣脱不得,皱眉道:“你!”
“你不是想看自己的模样吗?”
“这样能看吗?”语气满是挑衅。她自是看到了那条河,道:“我看过了,这里所有水都是乌漆墨黑的,看不到。”
“是吗?”他只手挥过,只见河面闪闪,渐渐变得清澈起来。
她一怔,惊喜道:“你竟会法术啊!”正欲向前,却被他拉了回来,相对而立。“怎么了?”她疑问,侧头看去,距离河岸只一步之遥。
“你不是问我和她做些什么吗?”
“嗯……做些什么?”她还是想知道。
闻上缓缓抬起一只手,抚了抚她的鬓发,在她后退时蓦然扣了她的后颈,道:“比这些还要多。”此时的千绪于他是完全陌生的,却是真正的千绪,可以说她从未经过世事,她所有凡世经历都是被禁锢之后那副虚壳的经历,所以,此时的她可会有心动?
闻上缓缓低头凑近她,看进她的眼眸,道:“你可会喜欢什么人?”
千绪彻底愣了,面具下他的双眸深邃不可察,却涌动着点点光泽,她心下一动,道:“你可认得我?”见他没有答话,千绪缓缓抬起手,欲去摘他的面具。
闻上笑笑,捉住她的手,轻声道:“便让你借鉴一二,看你能否想起些什么。”言罢,缓缓侧头去覆上她的唇,柔嫩微凉,陌生亦熟悉。
千绪下意识的闭眸给了他慰藉,他吻着她最真实的本体,他要她的所有。
远处,崔由恰好出来看到这一幕,又赶紧折身回去,复又悄悄观望着,心道:“老大竟果真不知,此刻便是来带人了。”只是,他总觉老大这恩情还得有点过头了。
……
夜晚,暖风入窗,带来树端的鸟歌蝉鸣。
床榻之上,千绪悠悠醒来,脑袋重得仿佛不是自己的,缓了一会才好转,看着陌生的床帐,回想自己身在何处。闭上眼便见一箭入骨,疼痛侵入四肢百骸。抚了抚身前本该伤口的位置,的确尚有疼痛,却已好了很多。
侧头看去,目光便久久停留下来。
只见窗前躺椅之上,闻上正静静躺着,月色倾撒在他身上,柔和圣洁,不惹凡尘。她从不知玄衣也能被穿得这样缥缈。
千绪起身下床,她里衣如雪,乌发随意倾泄在身后,坚定地走向那道身影。她能活着回来,还能再见到闻上,总觉得像梦一样。虽然并非第一次负伤,此次却有股清晰且浓厚的失而复得之感,难道是伤太重了?
风吹来百花芳香,清幽醉人。窗上的月季同样沐浴在月光下,动人非常,却不及闻上诱惑。想到这儿,她笑得温柔,就那般蹲在闻上身侧,端详他的睡颜。她似乎极少见闻上睡着的样子,因为她总是先睡着的那一个。
而后她索性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就那般瞧着他。不知瞧了多久,闻上睁开眼,正见她小小一团缩在地上。
她一怔,见闻上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模样,道:“你早醒啦?”
闻上向她伸出手,一如方才那般。
千绪将手递给他,随即被大力扯过,下一瞬便跌坐在他腿上。还未待她说什么,便被扣了后颈,熟悉的吻袭来,浓郁热烈,探入的舌早已与她纠缠在一起。
由于闻上坐得矮,躺椅又倾斜,她总怕滑下去,因而坐得僵硬。闻上察觉她的局促,干脆向后躺了下去,将她轻盈的身子板正,换为跨坐。
千绪一惊,面上唰地一片热,眼下虽是半夜,可大开的窗子总令人胆怯,她略有局促,却愈觉闻上热情。想起战场上闻上奋力赶来来救时的错愕神情,她有些心疼,伸手抚上他的鬓发,与他回应。
闻上一手扣着她的后颈,一手握着她的腰肢,才感到真实,知道她和她的本体始终为一体令他宽慰许多,唤道:“阿绪——”
良久,她伸手描绘着他的眉眼,深深望进他的双眸里,道:“我不知你愿不愿,但我会找到你。”
知千绪在说给心底那位‘真正的闻上’,他应着:“好。”
“你答应了?”
他对千绪‘李代桃僵’似的提问逗笑了,道:“我若不答应呢?”
“容不得你不答应。”她道。
“你若忘记了呢?”
“不会忘。”
“是吗?”他问。
她认真想了想,道:“总会想起来的,你信我。”
“好。”
由于前次临关谷之战双方均伤亡惨重,遂休战一月时还无动静。可风聃休养,不意味着他们也要陪着休养。
千绪在营中同众将商议着下一步行动,直至日落西山方才出来。
临关谷北,山脚下正有大片忘忧草盛开。
千绪站在山坡远望,忘忧草,忘忧,可是出现得很合时宜了。她听着身后闻上的脚步走近来,垂了垂眸。
“阿绪。”
千绪抬眸望向远处,仍是无言。
“如今的风聃交给他们足矣,你不必非得留下。”
是吗?可她如何放心得下。沉默半晌,只是攥紧双拳,道:“国君可太不厚道了。”前有战事,后有瘟疫,倒是给她夫妻二人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他并未将你强行留下,你可以随我离开。”其实他说这话时却笃定千绪不会随他离开,而他要去之处也并非治理瘟疫。
这天机,究竟是谁在作祟?
千绪静了许久,心下苦恼却始终拂不去,道:“你要去多久?”她仍未敢回头看闻上,心下压抑着满腔委屈。
“大约两载。”他尽力缩至两载。
风聃之战恐怕至少需得一载,千绪握了握拳,远处的忘忧草无法让她忘忧。为什么这样巧?为什么偏偏是闻上?而她又为何不愿随闻上离去?风聃,她还没有拿下风聃,她放不下,真的放不下,诺大的遗憾在牵扯着她。
“阿绪。”他想要伸手去扶千绪,对方却更快一步扑向他怀中。
“对不起。”她埋进他怀中,流下几行泪。
闻上纳她入怀,“没关系。”他的确无法带千绪同行。说到底,他不让崔由将此事告诉山神,亦是为了千绪。千绪毕竟是山神所化生,所受之罚亦是因此。山神所为亦是千绪所欲为。无论如何,他既助千绪醒来,总要为她担一些。
他道:“你想做什么便去做。”
千绪只知自己再次弃了他,心下愈发难过,哭道:“对不起——”
‘你想做什么便去做’,这是他对她一贯的纵容。
闻上离开那日,正是千绪计划进攻风聃之日。那日双方交战激烈,风聃显然早有防备,但丰延军多日来的豪情壮志更为英勇。
那一战颇为惨烈,持续两月方歇。
千绪拖着疲倦的身子再次回到府中时,只看到厢房门前繁茂的野花和墙角篱笆内的朵朵忘忧草。
她走近忘忧草,累得跪坐下来,忘忧草随风摇动,她终是抬手捂上眼眸,便是哭的力气也没了,喃喃着:“闻上——”
墙头上,烟宙闲闲坐着,对于老大派她保护这凡人女子性命一事表示:无甚表示,服从便是。老大报恩她不管,对方是仙是凡她也不管,守着便是。
“千绪。”她品着这名字,又想起山神,那位威震六界的上古神尊,两者或许有些渊源,又或许有些相像,但山神无可比拟,烟宙如是认为。
…………
隐国,南部深山。
日光倾撒,金云耀目,随着壁上几块云朵消散,一方洞口逐渐显现。
洞口,祁叶尘倚着石壁昏睡,直至日光撒上他的眼帘,这才皱了皱眉,悠悠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