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操旧业【虫族】》故月湮江城

5、自由

　　祁邺从未被任何雌虫轻薄过。这只雌虫的身体很热，嘴唇可以说是滚烫，他沉声道：“滚开。”

　　两字威压让希恩下意识服从，须臾又抱得更紧，他非常亢奋，跪在沙发上挺直着背，下颌磕在雄虫肩上，却说着十分撒娇的话：“呜，雄主，我好害怕。就抱一分钟嘛~”

　　然后是意料之中的天旋地转，希恩被撕下来摔在沙发上，嘶了一声抬头看到祁邺冰冷的瞳孔里燃起幽蓝色的火焰。疼痛夹杂着怒火让希恩更加兴奋，他勾了勾唇角，祁邺冷笑着开启了灵魂溯回……

　　此后希恩一直闭着眼，眉头紧皱，却没有因惊恐或痛苦而失控或者产生过激行为。

　　灵魂溯回的当事虫会直面灵魂深处最痛苦和恐惧的回忆。绝大部分虫需要在束缚捆绑的下进行，因为他们会大哭流涕，扭曲痉挛，甚至自残自戕。

　　雌虫的反应，太平淡了些。

　　祁邺立刻调取了帝国第一军事学院中希恩·帕特里克在校抗痛考察的所有资料和录像。

　　无数影像在雄虫眼中如走马灯迅速跑过，直到出现一幕：

　　都德教授感慨道：“希恩，你的精神力等级竟然突破了S。”

　　希恩·帕特里克摘下头盔，银色长发倾泻而下，除了脸色微微苍白外希恩并无异常，微笑道：“教授，可否请求您将我的精神力等级记录为A级。”

　　都德教授何尝不知树大招风的理，叹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精神力如此出色的军校生了，只可惜……”只可惜这样优秀的雌虫不会服务于军部，而是作为牺牲品埋葬于政治联姻。

　　“希恩，你真的打算嫁进祁家当雌侍？”

　　“嗯，这是家族的任务。”希恩·帕特里克在更衣室里抬肘将长发系起，换下特殊体感模拟服，将军校衬衣的扣子一颗一颗扣上，指甲摩挲着袖口的银蓝星澜花印花。

　　都德教授怒道：“这真是胡闹！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想毁了你！我要去找洛睿说道说道！”

　　“最近蒂森昼夜园刚建成了灵魂搏击俱乐部，实质上是将精神疼痛指数降为E到B级的灵魂溯回的简陋翻版，体验时间为10分钟，大受追捧。教授，你可知为何蒂森昼夜园如此火爆？”希恩·帕特里克撇开话题，他用皮带束好腰，少年雌虫姣好的身段显露无疑。

　　都德教授叹了口气：“不过是寻求刺激罢了。”

　　“对，刺激。虫都喜欢寻求刺激，低科技时代的跳楼机、蹦极、极速光轮，高科技时代的灵魂搏击和灵魂剥离。”

　　紧紧包裹小腿的皮质军靴在光滑洁净的地板上，碰撞出干脆强硬的声音，声音的主虫道：“刺激伴随着疼痛，但也伴随着兴奋。”

　　“平淡会让虫子死的，教授。”

　　都德教授无法苟同，眉间深皱道：“我不想让我的学生成为过度追求刺激的瘾君子。”

　　希恩·帕特里克烟灰色的眸子，就如地面凹陷处的积水潭，藏污纳垢，又晶亮透彻，他点点头，温和而笑：

　　“教授，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十四年来我一无所获，是时候走出去找寻了。您放心，我被剥夺自由，但绝不会放弃自由。”

　　……

　　祁邺眼眸微眯，将界面换到灵魂溯回影像投影，画面肮脏、阴暗又潮湿。

　　那是一所庶虫院。

　　庶虫院，以虫神克菩提托之名，降临福音，以虫道主义之关怀，为被遗弃的雌虫幼崽提供栖身之所，免其无家可归，免其饥肠辘辘，此乃虫神对众虫的怜悯与慈悲。

　　准确来说，雌虫回忆映像里那所庶虫院是一所十年前被废弃的菩提托庶虫院，而如今旧址上星澜神殿巍峨庄严。

　　雌虫脑内的画面混乱不堪，快速跳跃转换，显得毫无逻辑：

　　暗淡无光的夜幕下，阴冷的月光下满地杂乱堆积的虫子尸块，遍体都是腐烂灌脓的伤口。

　　血染红的红场边缘，一排排没有窗户的密闭方块黑屋，只有屋顶有几个孔，漏入了甜腥味的空气和凄烈的惨叫声，冷漠贪婪的瞳孔从恶臭的被褥里露出，发黄的牙齿在腐烂的口腔里，狼吞虎咽着长着绿毛的食物。

　　而冰蓝色的星澜花随风摇曳在天边，带着晨露在熹光中摇曳生姿，将星辉泻入狭小的孔里。

　　在星澜花余辉洒落的土地上，一双冻疮溃烂红黄液体干涸的爪，无视那些哭泣和告饶，将惊恐的虫的头发连根拔起。

　　那只恶魔用腐蚀生锈的钝刀，将它们的皮肉一点点磨割，让罪孽被神圣的鲜血洗礼。

　　那片暗无天日的土地上，欲望和恐惧交织，欺凌和懦弱此起彼伏，脏血和眼泪狂涌，哭喊和求饶在狰狞的獠牙下销声匿迹……

　　那双诡异兴奋的烟灰色瞳孔，混着血液流下了眼泪，冲刷了脸上的肮脏的泥泞和血枷，露出了一路白皙的皮肤。

　　他跪在肮脏的地上，将散发着幽蓝光辉的星澜花纳之于口，嚼烂碾碎，吞咽下肚，微笑着发出满足的喟叹。

　　暴雨冲刷着血迹和污秽，变得同样肮脏的雨水成为催化剂，加速了虫子尸体的腐烂和恶臭。

　　而那只雌虫崽坐在血泊里，衣不蔽体，浑身都是泥渍、血污和伤口，大雨瓢泼冲掉了凝固的血块，露出了头发的银色，烟灰色的瞳孔却依旧被血浸染，又红又圆，一眨不眨，嘴角一直保持着餍足微笑，连弧度都不曾有变。

　　那只雌虫崽正在看着你。

　　微笑而和善地看着你。

　　如果要比喻，那便是地狱的修罗厉鬼，带着残缺不全的白瓷小丑面具，在尽情杀戮后，伸舌舔着爪掌中仍旧温热的鲜血。

　　画面继而阴蒙蒙一片，扭曲而混沌，然而作为旁观者的祁邺却知道发生了什么。

　　十年前，菩提托庶虫院屠杀案曾轰动一时，帝国主星几大高校积极参与破案。此案亦是帝国第一军事学院毕业生祁邺的毕业考。

　　对于凶手，祁邺当然打过照面，谁也不曾想到是一只乳臭未干的虫崽子。

　　画面慢慢清晰，已是黎明。

　　“从今日起，汝名希恩·帕特里克，属于帕特里克家族。”

　　在黎明的晨光下，莱凛·帕特里克立于血泊之中，居高临下看着满身血污和罪恶的雌虫崽。

　　“是你救了我。”

　　希恩·帕特里克仰头迎着曦光，他在阳光下睁开了眼，歪头笑道：“我会永远记得。”

　　三小时已到，灵魂溯回程序结束，雌虫从头到尾只有一次闷哼，程序结束后，意识安全脱离，进入缓冲修养。

　　光脑将结果向祁邺展示：

　　灵魂溯回程序完毕，录影自动保存，可重复查看。

　　由于受到意识抵抗，程序对当事虫进行了一次精神攻讦，造成轻微灵魂损伤和精神损伤。

　　一个小时后，希恩睁开眼睛，头疼不已，他撑着头缓缓起身，烟灰色的双眸晦暗，双眸还带着阴骘，显然无法从噩梦般的过去中脱离。

　　雄虫身着黑色军服在餐桌旁用餐：“过来。”

　　希恩身体疲软，四肢无力，但这不碍事，他跪行到雄虫腿边，埋着头又变得温顺。他知道祁邺在审视他，深黑的眼里带着质疑和冷漠。

　　希恩微微偏头移开祁邺的目光，心底愈加阴暗，清明和理智在不断下坠。

　　祁邺道：“在想什么？”

　　希恩道：“在害怕。”

　　祁邺道：“撒谎。”

　　希恩抬眸看了一眼祁邺，眼中的错乱、恐惧和迷惘做不了假，阴鸷、乖戾和狠厉也无法隐藏。他在寻求救赎，哪怕被再一次推入万丈深渊。

　　祁邺看着他狼一般兽性的眼睛，道：“灵魂溯回遭到意识抵挡，整个影像混乱错序，你想隐瞒什么？”

　　希恩反问道：“我说了，您就会相信？”
　　祁邺没有回答。

　　那便是不信，有什么意义？希恩冷笑，他还想知道那段被阻拦、遗忘的记忆是什么。

　　“您可以再对我启用一次灵魂溯回，将痛感提升至S级，让我无法反抗。”
　　希恩微笑道。
　　“坏掉了才会诚实。”

　　祁邺最终道：“我会对你使用梦境读取仪。”

　　精神力及其强大的虫族是可以编造梦境或自我催眠，这也是为什么灵魂溯回技术的发明成为了审问和证据提取的一大突破。通过灵魂溯回提取出的记忆，是强制性的、非虫为的记忆。

　　希恩有些烦躁地抿了抿嘴，祁邺纳入眼里，道：“你若撒谎，我会扔掉你。”

　　希恩抬头一愣，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星澜花香在他鼻尖萦绕，如同无数次梦中的仙境，他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发自内心地笑着，嗅着清淡好闻的冷香，那曽是他的栖身之所，那是他的乌托邦。

　　如今他才知道，那股冷香是星澜花的味道，是祁邺信息素的味道。

　　希恩失神在了他最深处的灵魂里，喃喃道：“那拜托你，不要丢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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