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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写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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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画室的大巴车在晨雾中启程。胡谣靠窗坐着,怀里抱着速写本,看窗外的高楼渐渐被染上朝霞的橘红。杨珩坐在她斜后方两排的位置,黑色棒球帽压得很低,却遮不住他时不时往这边瞥的目光。
“哎,你们看!”坐在前排的孙晶晶突然指着窗外。一群白鹭正掠过金黄的稻田,翅膀划破晨雾的样子,像极了几支沾满钛白颜料的画笔在空中挥毫。车厢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几个手快的同学已经掏出速写本开始勾勒。
胡谣正看得入神,忽然感觉后颈一凉——杨珩不知何时挪到了她身后的座位,正用冰可乐贴她的脖子。“画得怎么样?”他压低声音问,呼吸间带着薄荷糖的清凉。胡谣转头时,发现他速写本上已经画满了车窗外的风景,却在角落偷偷画了她的侧影。
胡谣的耳尖瞬间红得像她颜料盒里的朱红。她抓起炭笔假装要扔他,却不小心碰翻了水杯。水珠溅在速写本上,晕开了杨珩刚画的山峦,却让角落里她的肖像更加清晰——原来他用了油性彩铅。
大巴转过一个急弯时,惯性和尖叫声中,杨珩的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胡谣闻到他袖口沾染的松节油味道,混合着山区特有的草木清香。阳光突然穿透云层,照亮了整个车厢,也照亮了速写本上那个被水晕开的、模糊又清晰的她。
“到了!”班长的吆喝声惊醒了胡谣的思绪。远处层叠的青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像极了她水粉盒里那些未调匀的灰绿色。她收拾画具时,发现杨珩的棒球帽不知何时落在了她座位上,帽檐内侧塞了张纸条,用铅笔写着:“第七十一张速写,欠你的”。
入住的第二天,在穆楠老师交代好注意事项,就开始正式写生了。
写生地点选在一片开阔的山谷,梯田如金色锁链缠绕着山腰,近处的溪水在卵石间跳跃,溅起细碎的水花。胡谣和杨珩默契地避开三五成群的同学,沿着溪流往深处走去。杨珩走在前面,不时伸手拨开垂落的藤蔓,直到找到一处僻静的转角——这里有棵歪脖子老松,遒劲的枝干斜伸向溪面,树荫下刚好能摆开两个画架。
“这里能看到整片山谷的层次。”杨珩放下沉甸甸的画包,顺手接过胡谣的。胡谣支起画架时,发现杨珩正望着远处的山峦出神。晨光穿过松针的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温柔。
胡谣突然想起王晓萱昨晚的调侃:“你们俩一起画画,到底是画画还是画对方?”她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镜头对准了光影中的少年。就在快门按下的瞬间,杨珩突然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
“偷拍?”他挑眉,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
胡谣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机差点滑落。杨珩单手撑在她身后的树干上,将她困在自己与老松之间。松针的清香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颜料气息,让胡谣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构图练习?”杨珩低笑,目光落在她微微张开的唇上,“我教你更好的构图方式。”
他的吻突然落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胡谣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扣住后脑,加深了这个吻。杨珩的舌尖轻轻撬开她的唇齿,带着山间晨露的清新气息长驱直入。胡谣手中的画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被他抵在树干上,粗糙的树皮透过单薄的衬衣外套传来细微的刺痛。
这个吻越来越深,杨珩的手从她的后脑滑到腰间,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带。胡谣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还有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衣领,将原本整洁的衬衫外套揉皱。
远处传来同学们的谈笑声,杨珩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胡谣的唇瓣微微发麻,脸颊染上绯红,连耳尖都红得像是要滴血。
“现在,”杨珩把手机还给她,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你的相册里总算有张像样的构图了。”
胡谣低头查看,发现他不仅没删照片,还在原图基础上用修图软件画了个爱心气泡,正好框住两人亲吻的剪影。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将那个气泡照得闪闪发亮,像是山间突然出现的一个梦幻泡影。
“作弊。”胡谣红着脸小声嘟囔。
杨珩轻笑,弯腰捡起她掉落的画笔,顺势在她耳边低语:“下次想拍我,可以直接说。”他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廓,让胡谣不由自主地轻颤。
溪水潺潺,远处传来班长的呼喊声。两人默契地分开,各自回到画架前。但胡谣的速写本上,第一笔落下的不是山峦的轮廓,而是杨珩被阳光亲吻的侧脸。而杨珩的素描纸上,也多了一个低头作画的身影——她的发丝间,还别着他刚才偷偷插上去的一小截松枝。
入夜后,山里的温度骤降得厉害。胡谣裹紧了牛仔外套,跟着同学们挤进民宿的画室。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今晚速写训练。”穆楠老师拍了拍手,炭笔和速写纸在同学们手中传递,“陈默当模特,十分钟一轮。”
班长不情不愿地坐在中央的藤椅上,头顶的钨丝灯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胡谣选了个正对杨珩的角落,炭笔在指尖转了个圈。
炭灰簌簌落下。胡谣余光瞥见杨珩的笔尖突然在纸上重重一顿,留下个明显的黑点。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排起线条,仿佛要把什么情绪都倾泻在画纸上。
第二轮轮到胡谣当模特。藤椅还带着陈默的体温,她端坐着,却感觉杨珩的目光如有实质般从领口滑到锁骨。他的眼神太过灼热,让她耳后细小的绒毛都竖了起来。胡谣不得不假装整理头发,指尖碰到发烫的耳垂时,想起白天那个带着松针清香的吻。
“时间到!”穆楠老师的声音惊醒了她的思绪。
画作在同学们手中传阅。当杨珩的速写被举起时,大厅里突然安静了一瞬——胡谣的侧脸被描绘得精细入微,连阳光在睫毛上跳跃的光斑都清晰可见,背景却潦草得像是随手涂抹的色块。
“杨珩,”穆楠老师推了推眼镜,“十分钟你画这个?”镜片后的眼睛却含着笑意。
画纸传到胡谣手中时,她发现右下角用铅笔写着小小的“10.7 青松岭”,字迹工整得像在完成什么神圣的仪式。
夜深时,同学们陆续回房。胡谣站在走廊的阴影里,月光将远处的山峦勾勒成深浅不一的剪影。
“明天去山顶写生?”杨珩的声音擦过耳际。他的手指状似无意地划过她颈侧,那里还留着白天被他亲吻时,粗糙树皮硌出的红痕。
胡谣点点头,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悄悄勾住他的小指。杨珩反手将她整只手包进掌心,拇指在她小拇指,那个画素描时支撑排线的手指上形成的茧上轻轻摩挲。
山风穿过走廊,带着松针和泥土的气息。楼下传来同学们洗漱的声响,某个房间突然爆发出大笑。在这远离城市的十天里,每一笔色彩都在诉说未竟的告白,每一根线条都在勾勒青春最鲜活的形状。而此刻,胡谣在杨珩掌心里悄悄画了个爱心,像完成一幅只有他们才懂的速写。
写生第四天的傍晚,山间的天色突然变了脸。胡谣正收拾到一半的画具,远处的乌云像被谁失手打翻的墨汁,迅速在天际洇开。她抬头时,一滴冰凉的雨水正巧砸在画纸上未干的一笔草绿色颜料上,晕开一朵小小的绿花。
“要下雨了。”杨珩的声音混着渐起的山风传来。他正弯腰拾起散落的炭笔,后颈的碎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像他素描画背景上的那些狂放的排线。
胡谣刚把最后一张水彩纸塞进画包,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山雨来得又急又猛,顷刻间就在画架上敲出密集的鼓点。杨珩一把抓起两人的画具箱,另一只手拽住她的手腕就往山下跑。
雨水在石板路上汇成细流,胡谣的帆布鞋很快吸饱了水,每跑一步都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杨珩的外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面湿透的旗帜。有几次她差点滑倒,都被他稳稳地拽住——他的掌心滚烫,与冰凉的雨水形成鲜明对比。
冲进民宿大堂时,胡谣已经成了落汤鸡。白色棉T恤湿透后紧紧贴在身上,透出里面淡粉色内衣的轮廓。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刘海黏在额前,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先去洗澡。”杨珩皱眉,伸手拨开黏在她脸颊上的湿发。他的指尖在碰到她冰凉的皮肤时顿了顿,突然脱下自己的黑色衬衣外套裹住她。布料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洗衣液味,胡谣这才发现自己的牙齿在不住地打颤。
老板娘匆匆送来干毛巾,杨珩接过后直接盖在胡谣头上,力道很重地揉了两下。“你房间的热水器...”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喉结滚动了一下。胡谣从毛巾缝隙里看见他的耳朵尖红了——原来她的白T恤湿透后,肩膀上的淡粉色肩带都清晰可见。
二楼走廊的灯泡接触不良,在雨声中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