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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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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珩几人绕着古槐树仔仔细细的寻找了一遍,连片鸟羽都没找见,倒是江宅大门口插着的槐树枝像是突然被吸干了生气,一下就变得枯黄了。
什么也没找到,他们只好先返回了浮定事务所。
随着仙门入世,仙家与现世的关系越来越紧密,除求凤门以外的门派几乎都在现世里设立了事务所,来为普通人解决各种难题,因此人们对于仙门子弟和妖精已经见怪不怪了。
像浮定派那样人员基数大的门派,在每个城市都设立了事务所。
浮定事务所坐落在城东开发区,占地很大,浮定派为了弟子们办公更方便,还修建了一栋很大的住宿楼,供弟子们居住。
严南和严北为三人收拾出三间客房来,还叫了外卖,待几人洗漱完已经是深夜。
五个人围在桌子边一边吃外卖一边讨论槐宁巷方才发生的事情。
祁相笃定的说道:“那不是鬼,是魂。”
巫珩原本还在低头擦拭长剑,闻言蓦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是鬼的话,巷子里的人早就没活路了,哪里还活得到现在,何况那少年的道行一看就不浅。”
祁相屈起食指,又说道:“那棵老槐树也有问题,而且很有可能和这次闹鬼有关。”
“有什么问题?”严北问。
祁相抓起桌子上的鸡腿往嘴里一送,含混不清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能靠感知,也只能感知到这些……”
巫珩:“……”
祁相吃得满嘴油,三四个鸡腿被他一个人全吃掉了,不光如此,几个鸡翅和汉堡也被他都给横扫一空,几个小辈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山神这么能吃的吗?
巫珩坐在一旁无奈的看着,他掏出手帕来要递给祁相,祁相却直接把脑袋凑到了巫珩面前,让巫珩替他擦。
“小巫珩,快给我擦擦,我手里都是油,不太好自己擦。”
“有什么不太好自己擦的,我看你就是懒!”巫珩一边给祁相擦脸,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你说你都多大一个人了,还吃得满嘴油,又是在几个小辈面前,丢不丢脸?我师父知道了肯定又说你丢脸……”
祁相嘻嘻笑道:“他反正不知道,沈君棠那货看不惯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管这做甚,你好好帮我擦便是。”
“行行行,你别说话了。”巫珩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严北三人坐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开始用眼神交流起来。
严南:老师和祁哥好接地气。
萱娘:祁哥最接地气,一点也不像神仙。
严南:对对对!
严北:吃的买少了,感觉有点饿。
萱娘:那等会儿咱们再偷偷出去搓一顿?
严北:不太好吧……
槐宁巷。
白鸟在巷子上空盘旋了两圈,而后又翩然落地成了一个瘦削少年。
那少年隐掉了身上的白光,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他一身白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了里面的锁骨,手腕上带着一块手表,但是他的皮肤没什么血色,借着苍茫的月色,隐约可见皮肤下的青色血管。他生得一双桃花眼,可因为那没什么血色的皮肤,倒有几分像鬼,只是这鬼生得极为俊俏罢了。
少年倚靠在树干上,他随手折下一根树枝,放在手里把玩着。
“寒雨,我想活下来……”古槐树颤抖起来,它开始哭号,尖厉的声音震动着巷子,惊得一些个瓦片都掉了下来。
“他们那么对你,你不怨他们吗?”寒雨不为所动,他敲了敲古槐树,示意它停下来。
“不怨,我只想活下来,守护住这里的一切。”
“老槐,你送他们一个梦,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何必让我扮鬼吓他们呢?”
古槐顿了顿,有些委屈的说道:“对不起,寒雨……我知道了。”
“他们自以为是,你又何必轻贱自己,世间万物生生不息,不过轮回一场。”
……
古槐树挣扎了一会儿,最后慢慢施展开梦网,轻轻笼罩在了巫珩几人居住的地方。
巫珩几人发觉自己进入到梦网时,已经晚了,梦网铺天盖地而来,五个人同时被吸进了梦境里面。
巫珩握了握手,发现自己还可以使用法术,长剑也能够召唤出来,只是自己不能触碰到梦境里的一切。
他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发现这里是五百年前的厉城。
他提着剑往前走去,看见土里突然钻出一个小小的绿苗。
紧接着几个垂着发髻的孩子靠了过去,他们穿过巫珩的身体,直奔那棵绿苗。
绿苗迎风摇曳,孩子们高兴围着绿苗打转,他们一会儿给绿苗浇水,一会儿又和它讲话。
祁相和三个小辈站在不远处,看见巫珩过去,抬脚便要去追,然而只一瞬功夫就起了大风。
几个人被大风刮得睁不开眼,站在风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再睁眼时,五个人已经被分开。
巫珩站在江宅门前,旁边是长得硕大的古槐。
巫珩刚要抬手去触摸古槐,就被人打断了,他闻声看去,只见两个小厮打扮的人走了过来。
“小少爷,该去学堂了。”两人齐声说道。
巫珩应了一声,跟着小厮走出了巷子,出巷子口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槐树,槐树好像开始变得有些苍老了。
街上是来来往往的人,黄包车和旗袍西装穿行其间,偶有几辆黑色骑车穿街而过,扬起的灰尘引得那些个行人纷纷捂上了口鼻。
原来已经过去四百年光景。
他记得仙门也是这个时候入世的,那时的自己又在哪里历练呢?
他记不大清了。
师父和祁相从不让他记这些,他们说,没用的回忆都是负担,应当要抛之脑后。
巫珩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密布,原来要下雨了。
小厮也看了看天,过了一会儿他撑开一把油纸伞,轻轻笼罩在巫珩的头顶。
“小少爷,莫去看天了,赶快走吧,不然要迟到了,迟到可是又要挨先生的训的!”
“嗯。”
巫珩到学堂时刚好下起暴雨,雨自灰白穹顶瓢泼而下,淋湿了行人,逼得他们四处躲避。
“江寒雨!”
巫珩闻声转头,看到讲台上站着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满脸怒气,只见他抬起戒尺,往讲台上使劲一砸,“江寒雨,你又迟到了!”
原来我的身份是江寒雨。巫珩心道。
巫珩对着男子鞠了一躬,抱歉的说道:“早上有点事耽搁了,还请先生见谅。”
男子挥了挥手,叹气道:“罢了,你去坐吧,等会儿上完课了别急着走。”
巫珩点了点头,他看向门口的两个小厮,小厮们见状自觉退下。
巫珩坐在靠窗的地方,他合上窗棂,撑着脑袋侧耳倾听窗外的雨声。
他不知道百年前的槐宁巷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干脆任他自由发展好了。
大雨停时,正好散学,一众学生起身向先生告别,而后鱼贯而出。
只有巫珩没有动。
先生随手拾起讲台上放着的槐树枝,往巫珩身上砸去,巫珩反应极快,躬身躲了过去。
“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先生突然开口。
“若是连一时也躲不过,又怎么躲得了一世?”巫珩抬眼看向他,目光犀利得很。
先生抬手指向门外的街道和行人,朗声问道:“那你又该怎么为他们求得一个庇护所来躲一世?”
巫珩没有说话,直觉告诉他这时不能打断先生的话。
先生见巫珩没有说话,又继续说了下去。
“寒雨,这世道太乱了,人心也跟着乱。”
“我已经活了四百年了,我还年轻,可是大难当前,焉能心安于此?!”
是四百年前的那棵小绿苗吗?难不成他就是槐宁巷里的那棵古槐树。巫珩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那先生屈起食指指向天花板,天花板上忽然就生出几节槐树枝来,他看向底下坐着的巫珩,以一种认真的语气说道:“哪怕我倾尽所有,我也要救他们……既然我爱这里的一切,那我就要守护这里的一切!”
有一份光,便发一分热。
我要尽己所能的去热爱,去拥抱,去救这个快要无可救药的世界。
哪怕倾尽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