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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09 ...

  •   所亲安在,舍我远迈。

      天将明时,蕴儿一身嫩柳色短袄、配一袭宝蓝马面,浅浅淡淡随世子、琅哥哥跪在殿前,听世子为辅臣、内宦与那匹生马求着情。

      英王不知想着甚么,眸光飘得很远。

      玉鲤捧了药盏立在门前,窗下传来一阵咳嗽。他敲敲门,秋水闪着眼睛将他拉进来。

      次间帘帐里,文泽侧欹在枕上,身/下拿软枕托住了。文鹤贴在他身后,仔细给他一遍遍捶着背脊。文泽喉音低哑,嗽声浊涩得几乎将玉鲤吓住,唤声“耶耶”直滚下泪来。

      文鹤听见,回身向玉鲤道:“过来!给你爷捶着!”

      玉鲤身上直发颤,药盏“咯吱吱”地响,一点儿不动。

      文鹤一下急了,催道:“怕甚么?过来!”

      玉鲤更慌了,连脚后退,躲在秋水身后。

      文鹤瞧得气结,手都停了,竖眉瞪僮儿一眼,还不曾开口,玉鲤“嘤”地一声哭出来,手中汤药洒了好些。文泽枕上瞧见,忍声说句 “他不知道”,又咳起来。

      文鹤张眼望向文泽,文泽白着面孔别过头去。文鹤更诧了,怔一回,向玉鲤道:“别怕,上来!今日我教给你。”

      玉鲤知躲不过,嚅嚅上前,文鹤并不介意,指着文泽自言道:“今后你爷再发病时仔细给他做,早晚各一回……”正说着,身后一声抽泣,玉鲤含着泪揪住文鹤又哭起来。文鹤不耐烦,一声呵斥:

      “行了!别哭!”

      给他一吼,玉鲤一个激灵更滚下泪来。文鹤更不耐烦,低声骂道:“甚么出息!你养的甚么僮儿,除去哭还会甚么?”

      话是朝文泽说的。他一阵好笑,想辩驳却张不得口,弯着眼角伸手将玉鲤面上一抹。

      他的鲤儿哪里不好了,又会烹茶、又会剥果子,还会打听了新闻给自己听,吵架时还会说“不许欺负我耶耶”。

      文泽弯眉瞧着文鹤,文鹤被瞅得没了脾气,自压一回怒火,咕哝一句“和他主子一样”,回身哄道:“行了行了,不怪你。仔细学着便是,别哭了。”

      玉鲤还抽搭着,文鹤抽出帕子给他擦泪,伸手揉抱一阵,指了床前,仔细教导起来。

      “知为何不给他躺平?……对。发病时气不顺,躺着容易阻了气息……”

      文鹤一面教,逼着玉鲤换下自己。“……他病灶在左上,导引时就得朝右躺了……对,让他咳出来……别怕!咳出来就不要紧了,淤在里头才坏事……再使些力气……”

      天边浮云流连舒卷、淡淡散去。穹隆青青地亮起来。

      多一盏茶功夫,文泽嗽音愈哑,胸中一阵响,伏枕掩了唇角。文鹤忙道:“拿痰盒来!”玉鲤踮脚拿了举在面前,文鹤还替他揉着,文泽举帕掩住面孔。文鹤瞧一阵,低声苦笑道:

      “你这样子,玉鲤都不晓得。这些年谁服侍你这个?”

      文泽慢慢沉着气息,听了这话身形一顿,一会儿道:“自从兄长立意辗转侯门,无人疼惜弟至此。”

      文鹤一滞,胸中一阵刺痛,却不停手,衔笑湿红了眼角。

      文泽不再言语,面上潮红一点点褪去,又换作岫玉般的苍白。

      僮儿懵懵然解不得两人言语,却激起一身鸡皮,秋水直咬指甲。屋里掉根针都听得见,文泽咳一声,翻身欹回枕上。文鹤手中一空,悴然一笑。

      玉鲤简直待不得了,哭丧着脸求文鹤道:“耶耶,弄完了么,鲤儿要出恭……”

      两人同声笑出来,文鹤板了面孔训道:“完了么?自个儿想想,接下来该甚么?”

      玉鲤攒着面孔,使劲想一阵,小声道:“扶耶耶躺回去。”

      文鹤倒抽口气,忍下了,温声道:“对。然后呢?”

      “给耶耶盖好被子。”

      “再然后呢?”

      “哄着耶耶好生睡觉。”

      文鹤血直往上冲,文泽倒似事不关己,听得竟笑出来。文鹤一手指了玉鲤手上:“瞧这儿!这是甚么?”

      玉鲤被喝得一怔,又没了表情,文鹤再压一回火气,缓声道:“仔细瞧着,是多是少、是清是浊,可有些旁的……”话说一半自己噎一回,囫囵含糊道:“比如说,有红的没有。”

      玉鲤立刻吓住,低头瞧一阵,然后拼命摇头。文鹤微笑,抚一把玉鲤面孔。“没有就好,别怕。有也不用怕,立刻来回我。我若不在,就去回家主。家主也不在,告诉大管家、二管家,明白么?”

      玉鲤认真点头,文鹤笑笑又要说话,玉鲤忽然道:“要回奶奶的么?”

      文泽立刻瞧向文鹤,喉中呛出一声。文鹤回头翻个白眼,向玉鲤道:“瞒得过便不说。还有小姐,一定不能说。明白么?”

      玉鲤又点点头,文鹤笑抚一把僮儿头上,“行了,去罢。把痰盒换了。”

      玉鲤答应一声就要出门,文鹤跟道:“秋水也先去。”两个僮儿携手离了房舍。

      ~~~~~

      里头再没了人,静的怕人。文鹤手中搅着药盏,颜色青白。文泽自悔失言,却横了一口气在胸中,亦不发一言。

      文鹤指尖就黄腾腾地肿起来,倒有黄豆大小。文泽瞧一阵,倒比自己的病更难耐,一会儿急道:“都肿了,先敷药罢。药我一会儿自己会喝。”

      文鹤不动,亦没甚么表情。“随它。一碗药都煎不好,亲骨肉都——”话没说完,他低了头。

      文泽心里一阵揪疼,低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弟不缺人照顾。”

      “我知道。”文鹤仍低着头,“你不怨兄长不悌。你恨文鹤干谒侯门,负了平生志向。”

      文泽立刻将脸烧得滚烫,面上一片潮红。

      “……所亲安在,舍我远迈。弃此荪芷,袭彼萧艾。”文鹤还说着,神情几缕恍惚。

      文泽一阵气促,文鹤回神,忙将弟弟扶起顺着气息。

      “说动你心事了。”

      文泽摇头,勉强笑笑。“哪里。从前任性,弟方才一时失言,冒犯了兄长。”

      文鹤一笑,没有接话。

      文泽复躺回去,瞧进兄长眸子。文鹤吸吸鼻子,转而笑道:“方才你有话说?”

      文泽望一阵,笑道:“是有些话。要兄长听我一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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