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逼疯我弟弟的那个人,叫柳寻。
  是和我有夫妻之名的男人。
  高中那一年,我追求了他,和我弟弟闹得不可开交,他不能接受我爱别人,从那一次开始,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出现了裂痕。
  一直到后来我娶了柳寻,我们的关系完全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我们吵过很多架,发生过很多的争执,每次都是我摔门而去,他无法沟通,无法理解,我总说他是个疯子。
  我忘记了,先爱他的人是我,先变心的人也是我,所以把他逼疯的人,自然还是我。
  他用很多方式来警告我,提醒我,敲醒我,可是没用,最终是他用生命才唤醒了我。
  可是怎么办啊,他不在了,我无法弥补,我想去爱他,却找不到他。
  甚至在他死前,他都没有听过我说一句喜欢。
  我当年多喜欢这个人,疼到了骨子里的,后来怎么舍得把他逼上了绝路,我自己都不敢承认。
  我好久没出门了,邵坤走了之后,我又在家里睡了一天。
  我的睡眠一直不好,今天也是一样,没有奇迹出现,就像我想念他,却无法梦到他。
  夜里我披件衣裳,想要出去转转,站在穿衣镜前,我才看到自己糟糕的模样。
  难怪邵坤用异样的眼神看我。
  镜子里的我好像一下老了好多岁,我还没到三十呢,一张脸却比四十岁的人还显得苍老,皮肤发黄,眼窝深陷,黑眼圈和眼袋挂在眼下,让原本就没精神的面目更显憔悴与沧桑。
  一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胡子拉碴的,暗黄的皮肤狼狈毕现,还有站姿,我连站着都没有曾经的风采,就像一个佝偻的老人,从我身上,再不见上学时的风光无限。
  别说别人了,我自己也不觉得,这样的自己曾经辉煌过,灿烂过。
  我准备出去走走,今天不为了买烟,我在屋里待的头痛,没打算走远,就在附近的小溪边。
  外面的风景和空气都足够新鲜,我短暂吸收了下清新的空气,路边所有的喧嚣都与我无关。
  我在小溪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会,想起那逝去的岁岁年年。
  四年前,我和柳寻离了婚,他从我的世界里退出,如今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没有在意,也没有跟他联系过,他不知我的死活,我不知他的精彩,那栋新婚别墅我留给了他,任他处置,都与我无关。
  不是为了给他留下生存的物质基础,而是因为我什么也不想带,那一切东西都让我疲倦极了。
  只身在这里生活了四年,除了今天来访的邵坤,再没有人知道我在哪里。
  所以,我死在这里,应该也不会有人来收尸。
  就像路廷轩一样,他死在哪里,至今都是个迷。
  也许他怕我找到他,也许他恨透了我,便连死也是神秘,警方无能为力,我更是无从下手。
  世界这么大,我所记得的地方,无一处葬着他的尸体。
  不知道他跑去了哪里。
  夜晚有人经过,我听到了吵闹的孩童声。
  可我连抬起眼皮,去追踪他们影子的力气也没有,直到他们闯进我的视线里。
  “这有鱼!”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弯着腰,伸着头,两手撑在膝盖上,对着平静的水面喊。
  “不要靠近!一会妈看见了又打你!”虽是责怪,可他还是追了上来,那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站在五岁左右的男孩子身边,大概是兄弟。
  “真有鱼哎!”大点的男孩说:“看那条,这么大。”
  “你把它们吓走了,嘘。”小点的男孩把拇指盖在唇上,示意着。
  在我身后传来尖锐的女声,对着两个孩子说:“你们两个,不要靠近水,赶紧过来!”
  “妈,这有鱼。”
  “童童把弟弟带上来。”母亲担心孩子,下着命令。
  大点的男孩拽住了小男孩的手,听话地说:“走吧,妈不让看。”
  小男孩不满,一步三回头,但是抵不过妈妈和哥哥的命令,被哥哥拽着,离开了水边。
  我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收回来,望着平静的水面,不由自主地,我站了起来,不是对水面感兴趣,而是对意外出现的人。
  “轩儿?”小溪的对面站着一个人,正蹲在草地上,伸出手,撩拨着水面,月光打在他的脸上,还有路边的夜灯,都在影影绰绰地描摹着他,但他不理我。
  我唤了他一声,他不理我,我向他靠近,并同时再次呼喊着他。
  “路廷轩……”我叫他,很久没叫这个名字,我的声音够大,他应该听得见,但他就是不回应我,一个人专注地玩着水。
  我的心脏跳动的极快,这是我多年来难得的活着的感觉,他不理我,我不责怪他,我不舍得了,我现在好想念他,尽管他不理我。
  我的步子走得极快,嘴里也没有停下,我不断唤着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一声高过一声。
  终于,他抬起了头,手从水中拿了出来,对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他湿哒哒的手面滴着水珠,仰头高兴地说道:“哥,你看,我抓到了。”
  他的手里捧着一条鱼,小小的,正在掌心里跳动。
  我快步过去,从疾走变成小跑,再变成奔跑,我的手心滚烫,呼吸也在加速,正当我就要靠近他时,只听一声“噗通”,我跌进了水里,双腿陷入泥潭。
  我不管不顾,抬起头,慌张地看过去,然而,那对我笑的少年却无影无踪。
  我转过头,越陷越深,水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扯着我,我半截身子没入了水里,狼狈地抬起头,在四周惊叫:“路廷轩!”
  他不见了,只有几秒钟,他只出现了几秒钟,就又从我的世界里离开了。
  我慌不择乱,呼吸也无法平静,我的心脏传来剧烈的痛意,蔓延至四肢百骸,让我无从挣扎,我没有溺水,在暗夜里像个疯子,在泥潭里深陷,嘶吼,却再找不到让心脏苏醒的影子。
  身后传来一阵骚动,我不知那是什么声音,无法判断,我的心思都在对岸,都在我弟弟出现过的那片草坪,什么也没有了,连足迹也没有,就好像他从未出现。
  别骗我,我看见了,我看见你了。
  给我出来,别藏了,别藏了,我找你找得好累啊。
  我在找他的过程里,喊破了嗓音,用尽了力气,直到意识消散。
  那天夜里我没有溺水,只是昏倒了,被人发现,送往了附近的医院。
  我醒来已是白天,周围嘈杂,人声鼎沸,患者和医生的交谈从门外传来,不多时,我所处的这间病房也被推开了房门,有人走了进来。
  “醒了,”一个男医生对我说:“你睡了一夜。”
  我坐起来,头痛欲裂,不过我习惯了,这是好不了的毛病。
  “你昨天昏倒了知道吧?”医生对我说:“是好心人送你过来的,现在人家已经走了。”
  我不知道是谁,也没去问,甚至也没有道谢,坐在床上,扶着我的额头。
  “你情况很严重,”医生突然说:“莫名其妙的昏倒,说明你身体的基础健康已经不稳定了,还有,你的肺功能也不太好,烟抽了不少吧?平时咳嗽吗?还有其他很多地方……再这样下去很危险了啊。”
  我全当没听见,掀开被子,走下了床。
  “哎,你去哪,你还得留院观察,你身体太不稳定了,而且……”
  “我知道,”我堵住了医生的话,冷漠地说:“命不久矣,无需多言。”
  医生怔怔地看着我,好像对我的话很是诧异。
  我穿上鞋子,离开了医院。
  我知道自己什么情况,知道健康这个词早就离我远去,我的身体毛病那么多,头痛只是一小部分,其他厉害的病痛我都经得住,这点问题不算什么,我顶着习惯性的头痛离开了这家医院。
  回去的路上,我经过那条小溪,草坪上什么也没有,昨天夜里出现在那儿的身影消失不见,我在桥上看了很久,才抬着无力的步子回到了家。
  可是我刚刚坐下来没多久,突然发现手机不见了。
  我猛地站起身,全身上下地搜索,口袋里没有,我昨天明明放进口袋里的,我每天都带着的,我生怕它响了我会接不到。
  我在房间里翻找了起来,被子和衣物被我扔在地上,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找到,我的心顿时就慌了,急促的呼吸让我找不到稳定的频率,那是我唯一和他保持联系的东西,那是他唯一给我留下的东西。
  我仓皇地跑出了门,我怕他责怪我,冲回昨晚跌落的小溪边,三米长的小溪,我连滚带爬地扑进去,在水里翻找起来,我的指甲和手上全是泥沟,两条腿深陷进泥潭里,我发了疯地寻找,却一无所获。
  我的动静大概骚扰到了别人,有几个人围了上来,在跟我说话,我没有回应,他们看了一会,可能觉得我是个神经病,他们下来想把我弄上去,但是我推开他们,嘴里也不知感恩,暴戾地吼道:“滚开!”
  滚开,他妈的。
  不要靠近我。
  不要耽误我,我来不及爱他,我这一生都错了,都滚开,所有人都滚开,我只要我弟弟,我只要路廷轩……
  我跪在了水里,大动干戈也没有收货到什么,我的手机丢了,我第一次给路廷轩买的手机,他用了这么多年,保存的这么好的手机,他死了后,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没了……
  我以为我的眼泪早该没了,可是跪在泥潭里,双腿无法动弹时,我全身像是失了力,眼泪也如断线的珠子,顺着沧桑的面庞掉进水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为弄丢了他的东西而悔恨,更为我欠他的一生而痛恨。
  “轩儿,我好想你,”我模糊了视线,望着一潭泥水,“哥哥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