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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朋友们的一场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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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四周一片寂静。我想,我一定是在天堂里了吧。
霎时间,我仿佛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紧接着,四五双熟悉的眼睛挤了过来。
“稚你醒啦!” “稚你为什么要跳楼!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你告诉我们呀!你为什么要跳楼!”
我仔细一看,围在我身边的,是霜菊,凌莫,许子萱,齐默然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
“呐,这是齐雨晴,齐默然的妹妹。”“温稚姐你好!”
“稚,我承认我们以前做的有点过分了,我们向你道歉好不好?你别想不开去跳楼啊!”
道……道歉?
我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略带吃惊地望着他们。我好久没听到别人向我道歉了,一直都是我向别人道歉。果然,在天堂里,一切不开心都会反转啊。霜菊难得对我这么好。
“真的抱歉啊稚,以前是我们不对,以后我们一定不会再那样做了!”
我凝视着他们,良久,竟露出了一个微笑。而且,还是有意义的那种。我好久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笑过了。
那一瞬间,我仿佛在我的生活中看到了希望,我的快乐重新充满了我的心房。天堂的生活真好。
他们就这么陪了我很久。直到一个像是从走廊尽头传来的,冰冷的声音回响起来:
“探访时间到了,你们赶紧走!让病人好好休息。”
我呆住了。所以,我不是在天堂里,而是在医院里吗……
不过也好。毕竟这世界上又有人关心我了,不是吗。那就不必在乎我是生是死了。
以后的这一周里,霜菊他们每天都来探望我。一周以后,我可以正常上学了。在学校里,我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抹微笑,就像是春影校园窗外的阳光一样灿烂。我依然每节下课都趴在窗外晒太阳,我的脸上也常洋溢着微笑。在霜菊他们的陪伴下,我正在恢复一年级时的那种状态。
自从我跳楼复生后,我妈妈就给我注册了微信账号,说是生活中有很多美好,让我用微信记录它们,不开心的时候就常看看。我也通过微信,认识了齐雨晴。她是一个很乐观的女孩,每天都保持着良好的心情,时常在我心情不太好时安慰我。
从那以后,我没怎么哭过了。凌莫常告诉我,哭是无能的表现。我也不需要哭了。我现在每一天都很快乐,哭什么呢?
我偶尔也会看见齐默然和许子萱在与孙月灵吵些什么,由于好奇,我就在微信上问了问许子萱,她说是在给我辩理。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去多管了。自从出院后,我在学校的每一天都过得比以前要好多了,我甚至有种回到了一年级的感觉。
又是一个灿烂的中午。这一天,我吃完午饭,像往常一样坐在座位上写作业。写着写着,我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我正在颤动的笔尖。我本能一回头,看见霜菊猫着腰站在我的座位后面。“今天下午放学后,我带你去看我昨天发现的一只猫。你不是最喜欢猫了嘛?”“猫?好啊好啊!放学后学校门口见!”
不过,既然我信了霜菊,就要付出信她的代价。
放学后,我如约来到了学校门口。“你们要现在行事的话,等我十分钟,我去恒旭附小接一下我妹。今天周五,她要收拾行李回家整理,所以要等她五分钟。”我隐约听见了齐默然在远处大喊。“恒旭离这儿远嘛?”“不远,走过去也就两分钟的样子。”“那你快点啊!”
我跟着霜菊往前走,不知不觉,身边围绕了许子萱,齐默然,还有齐雨晴。我好像还看见孙月灵在远处跟着我们。不多时,春影校园门口那一片人声鼎沸便被我们甩在脑后。看着人烟逐渐稀少的房屋和越来越安静的马路,我心中掠过一丝不安,但是霜菊堵着前面,孙月灵跟在后面,左右各有许子萱和齐默然挡着,我没法逃,也不好意思逃。我完全已经意识到霜菊他们的意图,但我现在就如同羊入虎口,想逃却逃不掉。我只能跟着他们,慢慢走向一条阴暗的死胡同。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离有人的地方很远了。待到一行人来到一个废弃的小木屋里,霜菊这才停下。她转过身,奸笑着。不一会儿,孙月灵也进来了。霜菊轻蔑地瞟了我一眼:“呵,这个温稚也真的是蠢,我们编的谎话你都信了。那就别怪我们下狠手了……”说罢,其他几人便猖狂地大笑起来,邪笑声充斥了整个空间和我全部的身体。我知道,我此刻已经无路可逃了。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吧。
我绝望地看着霜菊几人,看见他们仇恨的眼睛,我的眼圈湿润了。朦胧间,我又看到了一年级时,那三个女孩趴在窗口晒太阳,又看到了那个扎着麻花辫,眼睛里闪着星星的小可爱,看到她欢快地叫着其他两个女孩的名字,她那像玫瑰花一样红的脸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恍惚间,我又回到了小木屋里,猛一抬头,昔日那个披散着头发,嘟着嘴笑的小憨憨,如今嘴角挂着恶魔般的杀气,握着带刺的树枝,一步一步地逼近了过来……
后面的事情,你们应该都清楚了。我不用说,你们也能猜到。
他们把我和那些血红的树枝一起遗留在了那个荒芜的小木屋里。我依然颤抖着,蜷缩在地上,眼角晶亮。发霉的地板被泪水浸湿,透出一股腐烂的味道。我从那个墙角颤巍巍地站起来。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寒风振响腐败的屋墙而发出的空洞的沙沙声。寒风刺骨,穿透了我的全身,我根本没法动一下,因为此时的我,遍体鳞伤,血液顺着我的轮廓一点一点地往下流。我那虚弱的双腿实在支撑不住我的身体,我终于还是顺着墙角一点点滑下来。
这一次,我连头也抬不起来了。一滴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滑落到我破烂血红的衣衫上,我已分不清那是血水还是泪水。我扶着墙一点点往门口挪动,一点点,再一点点,在背后拖出一条长长的湿湿的红线。我的力气已耗尽了,我艰难地撑着,努力睁大眼睛。我要逃出去,我要逃出去……
我眼前一黑,又倒在了地上。
当我醒来时,我又一次躺在了冰冷的病床上。这一次,围在我身边的只有一个陌生的男孩,看起来比齐默然大一点。他似乎也看到了我,但没有作声。一阵死寂的沉默。
几分钟过去了,我慢慢能看清一些东西,比如那个男孩胸前挂着的执勤牌。我看见了他的名字——他叫穆諼。他突然抬起头来,好像注意到了我在看他,环顾一周,目光在我脸上的伤疤上落定。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诧,又夹杂着一点疑惑和害羞。
“你的脸怎么了……?”他说完半句话,又闭上了嘴。透着清冷的灯光,我能看出他的脸微微有些绯红。我也能察觉到自己的脸颊发烫。我心一横:“我被齐默然那一帮人欺负了。”这样说他应该能听懂吧。“哦……”他背过身去,继续刷着他的手机。但他好像并不是在看手机,因为我还能明显地听到穆諼在嘟哝着:“齐默然这个鬼东西,说好了不欺负女生的,你人呢?”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被我的笑声一吓,惊恐地转过头来,就像偷奶酪的老鼠被猫现场抓包那般看着我。“你……你笑什么!”他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我笑一下怎么了?还有……是齐默然……他让你来的吧?”“对……我是他的好兄弟。”我突然也结巴起来了,心跳得厉害,背后冒出了一层汗。“你叫穆諼?”我试图转移话题。“嗯。你叫温稚吧,文儿告诉我了。”我疑惑着,文儿是谁?但我很快就明白了。
时间过得好慢好慢,他的脸依旧红得要命,只是坐在那玩手机,但我能看出来他很紧张,也很害羞。好不容易等到了夜幕,他起身关了灯,在我身边的一张床上躺下。我并没有马上睡,而是偷偷地看着他。借着手机的光亮,我总算看清了他的容颜:清秀的面容,明亮的眼睛,尖下巴,眉眼间透出一种温柔,我一看见那灵动的大眼睛,脸上就会发烧 ,不由自主地瞟他一眼。那晚我没睡好,
脑子里全都是他精致的脸。
转眼到了第二天,齐默然来了。他在穆諼身边坐下。
“温稚……对不起。我看开了。”
“我前几天和齐雨晴沟通了一下,我觉得……我们这样做好像太过分了,不管是对小小萱还是对你。我原先觉得欺负你好玩,但是自从齐雨晴跟我说她在学校泼了吴骆萱一盆水,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也会和你一样。”
“我决定,以后和言子一起帮助你,怎么样?这样你就不怕霜菊他们了。希望你能原谅我。真的很抱歉。”
我奇怪地看着他。
“我……我什么时候怪过你了?当然……你来帮我也挺好的。”
他回以我一个尴尬的微笑。我的关注点其实并不在齐默然,而在于坐在旁边看书的穆諼。齐默然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言子!别看书了,温稚看着你呢!话说你看的啥呀,这么投入?” “《地狱之声》啊,林欣瑶写的。你不是看过她的《滴胶走私案》吗?”
我微微从床上坐起。如果那本书的主角是个女生,那她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像我吧。这一天,我都为这个身处迷雾的女主角而浮想联翩。
自从穆諼来过以后,我心里总是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一直不能忘记他。他最近又带着两个女孩来看过我一次,本想着好不容易又能见到他了,然而他只是短暂地在病房里待了几分钟就走了。
这一次我伤的太重,要在医院里住上两三个月。我每天总会望着病房门口,期盼那张俊秀的脸再一次出现,然而每当我看到一张冰冷的护士脸时,我总会有些许失落。我就这样一直躺在病床上,双眼时不时看向门口,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穆諼啊,我恨不得现在就跑下床,去学校打听你的消息,可现在我只要动一下,我的伤口就会传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痛。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在一天天好起来,我的心却在一点点堕落,总觉得自己遇见穆諼后好像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时光如梭,转眼我要出院了,也要毕业了。在我回到学校参加毕业典礼的前一晚,我没怎么睡。一方面是觉得可以再见到穆諼了,还有一方面是可以离开春影校园这个地狱了。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病房的门开了,一个护士走了进来。
“温稚,你还不睡吗?哎,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据说你们学校明天就要举行毕业典礼了,你伤心吗?”我回过头来,看着眼前这张我一直认为是机器人的脸。“不伤心啊。我就是因为那些同学才进医院的。”我平静地回答。我知道护士没有恶意,她只是想和我聊聊天。那张脸上的表情透露出些许惊讶。“为什么啊?他们打了你吗?”“不然呢?”有些人可能会觉得我这么对待护士是不尊重别人,但是此刻我的情绪异常地安静,冰冷,无一点儿波澜。我不知道这是那群恶魔糟蹋我的感情和信任造成的,还是牵挂着穆諼过度而丧失自我造成的。护士似乎看出了我的心结,叹了口气,用一种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上次来探望你的那个男孩……他跟我说他在学校和一群女孩子过得挺开心的,让你别担心他。你也才知道吧,他和你一样有孤独症,只是程度比你轻而已。”
我没再多说话。我想我没必要再期盼他的到来了。我的心依旧是冰冷的,只不过不是因为穆諼。我转过头,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我坐在轮椅上回到了学校。教室依旧是黯然无光,同学们依旧把我忽略。我安静地等待着这一天的结尾。
下午,霜菊推着我到了大礼堂。我们两个在中途没说一句话。校长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怎么听。只是,毕业典礼结束后,霜菊来到了我的身边。
“稚,你过来。我们有点东西要给你看。”
我一言不发,跟着霜菊走出了学校。我期望着一顿痛打,了结这五年。
可是,我发现霜菊的眼里装着愧疚,并没有凶恶。我们依旧没有说一句话。我不怕,也不紧张。我只是希望他们打得重一点,以后就不会来纠缠我了。她带着我来到一片阳光明媚的草地上坐下。地上开满了我最喜欢的小白菊。
“其实,我们也想过,欺负你是不是不对。只是,我们没办法控制自己,就是觉得想打人,想欺负人,其他同学我们都惹不起,只能来找你发泄了。我们对此表示非常抱歉,我们也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虽然我们已经给你留下了很多创伤,但毕竟已经毕业了,我们的恩怨情仇就此了结吧!”
这时,我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大致都是在道歉。
我一愣,本能地四处张望。此时我才发现,许子萱,齐默然,穆諼,凌莫,还有齐雨晴,他们都在。我笑了一下。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们,我只是把所有的错都归根于我。我从没有求过你们的道歉,我也没有在意过那些创伤。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一阵欢笑声。
我从地上捡起一朵小白菊,别在头上。午后的太阳温暖而美好。
我们就这样在欢声笑语中度过了一个快乐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