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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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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云宗禁地浮华洞内。
昏黄的烛火照映下,凤姝闭着双眼,脸白得就像一张纸,原本娇艳欲滴的朱唇,此刻也暗然失了色,她身穿白色里衣,双手交叠在腹部,安静地躺在冰冷的石床上,看上去没有半分活人气息,若非胸前还有细微的起伏,还以为是一具等待入殓的尸体。
“唉,你们姐妹虽有着同样的容貌,却终究是不同的。”
身穿淡青色广袖仙子裙的华嫣摇了摇头,怅然叹息了一声,起身将手中银针放回针包,又把旁边装药物的瓶瓶罐罐收拾好,便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响起,月皎从洞外走了进来。
华嫣顿住脚步,微笑唤道:“师兄。”
“嗯。”
月皎轻应了一声,状似随意地往石床方向瞥了一眼,眉宇缓缓皱起:“辛苦了,她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她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且修为尽失,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加之又身中某种极其古怪的奇毒,怕是……”
华嫣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往下说 。
月皎闻言身形微僵,蹙眉问:“还有多久?”
华嫣转头看向石床上的凤姝,神色复杂:“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很糟糕,随时都有可能毒发身亡,若施用气若游丝将体内的毒素暂时牵制住,兴许还能撑上两个月。”
“两个月?足够了!”月皎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即漠然地道:“准备一下,尽快施针吧!”
华嫣秀眉微蹙,娓娓道来:“气若游丝针施针时,需借用灵力将银针从她的心脉引入周身血脉,一共七七四十九针,施针完成后,由于体内有四十九根银针的缘故,剩下的这两个月,她不能跑,更不能跳,虽然可以正常行走,但全身上下都会针扎一样疼痛,唯一能缓解疼痛的法子,就是躺着别动,否则,虽不致命,却痛不欲生,所以叫气若游丝针,师兄,你当真要为她施针?”
月皎面无表情地点头:“嗯,施针需要准备些什么?”
“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了?”华嫣眼底闪过一丝怜悯。
月皎眸色暗沉,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残忍?呵,你忘了三年前她是如何对待我们的?跟她那些折磨人的恶毒手段相比,区区气若游丝针又能算得了什么?今日果,昔日因,她这是罪有应得,才两个月,算是便宜她了!”
“可是……”华嫣还是有些犹豫。
月皎沉声问:“你忘了凤素了?”
提到凤素,华嫣眸色一暗,终是做出决定:“好吧!”
月皎想了想,细细叮嘱:“阿嫣,现在整个修真界都在通缉她,她在这里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一定要严格保密,就连阿蘅都不能告诉,免得节外生枝,惹出乱子!”
“嗯,我明白的。”
华嫣抿了下唇,转眸看向月皎:“不过,她体内的毒极寒,一旦毒发,随时都有可能冰封住周身血脉,所以,在施气若游丝针时,必须要用极阳的灵力包裹住银针,以免血脉冰封引起阻塞,导致施针失败!”
月皎僵了一瞬,眉宇深深皱起:“你的意思是……让我给她施针?”
华嫣点头:“嗯,我的灵力属阴,强行施针,必然失败,她的身份特殊,不能找别人帮忙,师兄修习的是纯阳剑法,灵力正好是极阳,所以,眼下能为她施针的人,也就只能是师兄你了。”
月皎沉默了一下,同意了:“好,我知道了。”
虽然他厌恶极了凤姝,恨不得立刻杀了她,但为了找出凤素的下落,她必须活着!
这里气氛压抑低沉,华嫣一刻也不想待了:“师兄,气若游丝针的行针手稿,我晚些时候会给你送过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月皎应了一声:“好,去吧!”
“嗯。”华嫣抿着唇看了一眼石床方向,快步转身离开了。
月皎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那样远远盯着石床上的凤姝。
过了良久,他终于动了,步伐微沉,一步一步朝床边走去。
“既然醒了,又何必装睡?”
月皎在床边驻足,居高临下地看向凤姝。
凤姝没有睁眼,只慵懒地回了一个字:“累。”
“所以……”月皎眸色沉沉,语气笃定:“刚刚我同阿嫣的对话,你都听见了。”
“嗯。”凤姝声音很轻,依旧懒懒的。
“听见多少?”月皎皱眉。
“全部。”
凤姝轻笑出声,反问:“你是想问时日无多?还是气若游丝针?”
“笑什么?你不怕?”
难道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放弃自尊,哭着向他求饶?或者恶言恶语咒骂他一顿,然后绝望求死?为什么露出一副漠不关心云淡风轻的表情?她这是什么态度?
月皎想到这些,心情莫名烦躁,眉头也皱得更深了几分。
“怕,当然怕!”凤姝缓缓睁开双眼,以往琉璃般透亮的眸子此时变得十分暗淡,她看着潮湿的洞壁,声音异常平静:“可是怕有用吗?既然没有用,又何必劳心费神,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
一听见她这种无所谓的语气,月皎就觉得胸口堵得气闷。
怨恨怒火充斥胸膛,忍不住冷言冷语讥讽道:“明明坏事做尽的是你,现在却摆出一副超然物外什么都不在乎的做派,弄得好像我才是那个恶毒的人,凤姝,你当真不觉得可笑?”
“谁跟你说的我超然物外什么都不在乎?”
凤姝轻笑着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我明明也有很在乎很在乎的,只不过,我在乎的东西不属于我,我在乎的人不在乎我,你问我可笑吗?仔细想想,是挺可笑的!”
月皎呼吸加重,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语气也更冷厉了几分:“你在乎的人?笑话!像你这种人,最在乎难道不是你自己?”
“我这种人?我哪种人?你很了解我吗?”凤姝一连三问,语气却十分平静。
月皎被她反将了一军,恨得磨牙:“你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当真没点数?更何况,我为什么要了解你?像你这种无恶不作死有余辜的妖女,也配?”
“既如此,你为何不将我交出去?外面那些人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按理说,我下场越凄惨,你应该感到越解恨才对,不是吗?”
不等他回答,凤姝低低笑了一声,自顾自往下说道:“哦,我知道了,你又想说是为了凤素,对吗?”
月皎冷哼:“明知故问!”
“唉……”
凤姝长长叹了一口气,似笑非笑地问:“你喜欢凤素对吗?看你这个表情,定然是喜欢的了,说起这个,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我跟凤素长得一模一样,你为何对我跟她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
“因为凤素秉性纯良,善解人意,而你心如蛇蝎,害人无数,你若尚有一丝羞耻之心,就别拿自己同她做比较,你不配!”
月皎嘴上说得痛快,可心里却越来越堵得慌。
凤姝也不生气,反而笑着问:“是吗?呵,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如何区分我跟凤素的?”
月皎没有回答,只是眼前不断浮现跟凤素在一起的那些美好画面。
在他看来,虽然她们姐妹俩容貌一样,但两人的声音截然不同。
凤素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说话总是软软的,即便再生气,也不会疾言厉色。
而凤姝时而张扬跋扈,时而尖酸刻薄,说话极其毒舌,三言两语就能把人气个半死……,根本无法形容。
见他不回答,凤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自言自语般说道:“若某一日,我同她都变成了哑巴,你当真分得清,哪个是我?哪个是她?”
“当然!”
月皎回答得斩钉截铁,只是心里莫名有些慌乱,不耐烦地看着凤姝:“还有,我再说一遍,别拿自己跟她比较,你不配!”
凤姝笑容微敛,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月皎,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讨厌我的?”
“呵,你还有脸问?那我就告诉你,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讨厌你,不对,应该说是恨,恨不能一剑砍了你!”
每次一回想起过往种种,月皎就恨意暴涨。
“第一眼?”
凤姝若有所思,随即点点头:“想起来了,那是在上云宗。”
“亏你还记得这么清楚!要不是你向凤炽进谗言,我爹的腿就不会伤,我和师弟师妹们也不会被抓去六合门当俘虏,而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就是你——凤姝!”月皎怒极,眼睛都气红了。
凤姝明显怔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记得,当然记得……”
三年前,凤炽率领一众六合门门徒攻打上云宗。
那是男主月皎、女主华嫣第一次正式登场的时间。
凤姝穿书整整十年,终于等到了男女主出现,当然要去见上一面。
所以那日,凤姝也跟着去了上云宗。
按照原著《嫣然月》里的剧情,上云宗宗主月云尚战败,被凤炽活生生削成了人棍,死不瞑目。
男女主也双双被抓,整个上云宗一个活口也没留下,还被一把火烧成了白地……
凤姝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任由这种惨剧发生。
于是在凤炽下令将月云尚削成人棍的时候,凤姝故意阴阳怪气说了一大堆‘歪理邪说’,凤炽听了很受用,便下令放了月云尚。
但月云尚过于执拗,不懂得隐忍,刚一松绑就想反击,结果再次被打趴下。
就在凤炽准备一剑砍了月云尚首级的时候,凤姝再次进言,所以凤炽只砍了月云尚的一双腿,好歹命是保住了。
可事情就那么巧,月皎刚好在那个时候被人绑了来,不早不晚正好听见凤姝对凤炽进言:
“义父已是万万人之上,修真界至尊,到了您这个高度,杀人放火有什么意思?依女儿看,这一剑杀了确实省事,但也少了许多乐趣,这月云尚一向自命清高,天生反骨,冥顽不灵,一剑杀了反倒是遂了他的意,倒不如留他一条狗命,以后慢慢折磨,拆了他的傲骨,踩碎他的自尊,让他像狗一样臣服在义父脚下摇尾乞怜,岂不是更有趣?”
那是月皎第一次见到凤姝,美貌的皮囊下装着的却是蛇蝎心肠,几句话就害他父亲断了双腿。
月皎因此不停咒骂凤炽凤姝不得好死,凤姝怕月皎惹怒凤炽引来杀身之祸,冷着脸大步走下台阶来到月皎面前,手上运足灵力,两耳光就把月皎给扇晕了过去。
为了护住上云宗其他弟子,凤姝提议把年轻漂亮的带回六合门,剩下的全部留在上云宗种灵植,规定上云宗每个季度给六合门上缴一批灵植,变相把上云宗当变成了六合门的奴隶……
凤姝回忆起这些,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十分疲惫,只想闭上双眼,好好睡一觉。
累,她是真的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