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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一小时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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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快要天亮的时候,简夏才终于半睡半醒的眯了一会儿,一夜的深思让他作了个决定。
将草莓糖从他的生活中永远的删去。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便没有挽回的余地。他不敢拿自己的前程和未来,家人和朋友去赌。因为一旦输了,便是……
一无所有……
将夏末微凉的□□与自己常用的□□解了绑定,又将登录信息从手机和电脑中删除。虽然理智告诉他应该这么做,心却始终与理智背离。
本以为找到了一个可以倾吐一切的朋友,本以为有了一个正真了解面具下的他却不会以异样眼光看待自己的朋友,本以为……
至少还有一个人……
心痛得莫名,仿佛用钢丝一圈圈裹缠收紧,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艳丽的红色自伤口缓缓溢出,入目尽是鲜血淋漓。
兜兜转转,他终究只有自己,终究……只能被孤独吞噬。
可这一切都是他选的路,亦是别无选择下的路,自他决定要带上那正常人的面具后,他的路就变成了一根望不到头的钢丝,踏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2015年11月11日。
早晨便一直阴沉着的天空终于在中午的时候飘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雨点掉落在路边,静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浑浑噩噩的上完了一个上午的课,简夏低着头走在树林间的鹅卵石小路上,这条路比大路要远,平常本来就鲜有人走,下雨天就更是没了人影。
撑着一把墨绿色的雨伞,他一个人默默的走着,任凭草叶上的水珠擦湿了裤脚,心中一片茫然。这雨,没有一年前那天夜里下的大,但却是如此的冰凉,凉透了一整颗心。
忽然,他下意识的抬头,望见的却是遍布着深浅不一的灰色,阴沉的仿佛正在哭泣的天空。如果雨是天空的眼泪,那天空又为什么要流泪?
闭上眼,简夏低下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他闷着头,一直走着,也不知要去向何处,去往何方,直到灰色的矮房子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才愣愣的回过神来。
他竟,站在了传达室门口。
传达室就在校门的旁边,明明只要再跨几步他就可以走出校门,但那一瞬,简夏犹豫了。
要去吗?
可是明明已经决定要放下。
但……
但……
但是……
……
是怎样取走那个写着夏末微凉的大纸箱,又是如何将纸箱半抱半拖着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简夏不知道。
脑中分明是一片空白,可身体却不由自主,他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人用看不见的细线操纵着完成了这一系列的行为,直到门锁落下发出一声清晰脆响的那一刻,才骤然如梦初醒。
被乌云遮蔽的天空一点点暗沉了下去,周围昏暗一片,安静得令人窒息。简夏呆呆的看着那个被自己抱回来的纸箱,心乱如麻。死死咬着唇,他一点点攥紧了双手,直到指尖因为用力过猛而失去血色。
有人说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他不是慧极必伤,而是情深自伤。有的时候感情过于细腻过于敏感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痛苦的永远是自己。而令自己不痛苦的唯一良药,就是再也不要去触碰伤口。
可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一定要逼得他孤独一人,逼得他再一次撕裂伤疤,逼得他……想假装不在乎都变成一种奢望。
深吸了一口气,简夏忍着眼中的酸涩,转身走进卧室并一把将门狠狠的关上,力道大得仿佛外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背靠着门,他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泪终究还是不争气的又涌了出来。
一滴……
两滴……
摔碎在冰冷的地面上,在黑暗中失却了温度。
其实,一切问题解决起来都如此简单,只要不去在意草莓糖,只要忽视谢亦晨,只要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只要有自己就够了,可……简夏做不到。
一切,都不过是他作茧自缚,明明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而已。
明明……
很简单。
身体顺着门一点点滑落,他蜷缩在角落里,泪落如雨。
可……他做不到。
因为,他爱谢亦晨,深深的爱着这个梦幻泡影。
自大一起,在食堂吃饭时他便总刻意坐在那人的不远处偷偷的注视着他,偷偷的躲在树后看那人与别的女孩谈笑,看他不开心的时候躲在学校天台发呆,看他开心的时候笑得仿佛阳光一般温暖。他记得那人喜欢的食物,讨厌的东西,生活的小习惯,甚至……只要那人的一个表情简夏就能明白他的心情。
他早已将谢亦晨刻在了心里,再也抹不掉了。而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那么单纯,不管不顾的要去追逐那镜花水月,一切都不会有开始。
简夏一直不想承认,如今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所做的一切其实都近乎病态,而这三年的感情不过是一段没有结果的畸形暗恋。
为了掩饰真相,为了逃避自我,他发奋图强,励志向上,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想要用忙碌的生活将那人的一切都淡忘,但……
脆弱而敏感,胆小又怯懦,这才是那一层又一层伪装下真正的自己,所谓的坚强和励志都不过是不愿承认的逃避。
窗外不知何时开始狂风大作,猛烈咆哮的风从窗户间的空隙里侵入,发出呜呜的哭声。抱着自己的膝盖,简夏在黑暗中瑟瑟发抖,心中的绝望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泛滥成灾。
其实他想告诉谢亦晨他爱他,他希望这份爱能得到回应,他不想承认自己爱了三年的人连自己的存在都不知道,他不想去考虑现实的一切。这些念头被简夏深深的压抑心底,却每日都在发酵膨胀。
多么羡慕曾经的那个自己……不管不顾的追着谢亦晨的幻影,有的时候清醒反而更加痛苦,因为这让他连做一只飞蛾去扑火的勇气都没有了。
唇边溢满苦笑,简夏闭上眼,仿佛想要逃离这个世界。深深的孤独与无助仿佛一颗种在黑暗中迅速的抽芽疯长,枝蔓裹缠着脆弱的心脏,棘刺狠狠的扎进心房。
明明心早已千疮百孔,好不容易欺骗了自己,好不容易假装自己已经摆脱了那痛苦的挣扎,他实在……不想再回到原点。
他该怎么办……
时钟上交错的指针一点点朝前移动,一圈一圈,仿佛永无尽头。简夏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就像一座隐没于黑夜的雕塑。
有人说,gay和普通人之间的距离,就像是一个在世界的南极,而另一个则在世界的北极。
就像世界的两极永远不可能重合那样,在世界两端的人也永远不可能有交集。
所以……
简夏抬起头望着窗外无尽的黑暗,哭红的双眼在那一瞬竟仿佛死水一般,再也没有一丝波澜。
最后一次吧,去见那人,然后就离开这个城市。
如果逃避能让他摆脱这份痛苦,他宁愿,永远都不要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