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闹翻 ...
-
我和加拉瓦推开房门,只见房间内床上的七多,满面潮红,嘴里呓语叫着疼。
加拉瓦连忙叫来侍从,吩咐侍从从城内找个大夫来,不多时,城中的大夫拿着药箱走了进来。
那大夫摸了摸他的额头,掰开他的眼皮和嘴巴。断定他是劳累过度而引起的发热,只要好好休息,很快就可以退烧。他又从药箱中拿出了几片药,叮嘱我给他按时服用。
我心下一松,给了那大夫五块银币。大夫道了谢就告辞了。
我拿了一个盆子,里面放了些温水,将随身的手巾浸湿,叠成长条状,敷在他的额头上。等到手巾差不多干时取下来再浸湿再敷。一来二去我头上也有了薄薄的汗。
有几次叶娜想进来替我,都被我摇摇头拒绝了。毕竟近一个多月,他是为了我而奔波,我照顾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到了下午,笈多的烧渐渐退去,脸色也由红转为青白。
夜幕降临,我支着下巴在他房间的桌子上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他窸窸窣窣起身的声音,顿时睡意全消。
我向床边望去。七朵静静的坐在那儿,屋中未点灯,在月光的照耀下,碧色的眼睛悠悠地看着我。
我被他这样深沉的目光看着,惊了惊,随即想到他这一个月经常用这种目光看我,心中也释然了。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见他醒了,我将桌子上他的水壶递给他。
他接过水壶,拿起它喝了一口,嗓音还有些沙哑:“我好多了。今天是你在照顾我吗?”
我伸出手去拿走了他手上的水壶,点点头。
“加拉瓦他们忙着照顾孔雀,清点货物,所以只有我没有事做,照顾你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就水壶搁在了桌子上,拿起在油灯一旁放着的火柴,点燃了油灯。屋子里霎时明亮了起来。
他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在屋内灯光的映照下,也显得有些局促。
“实在是不好意思,耽误了大家的行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说的“大家”,但是我怎么感觉他好像是在对着我一个人说抱歉。
抛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我对他温柔的笑了笑:“你完全不必道歉的。这么多天,你也辛苦了。”
我有意的和他拉远了距离,说我起了客气话。
按这孩子的想法,或许就会想,这也算是我对他的一种恩惠。然后又要接着报恩。报来报去,我们俩之间的联系也就斩不断了。
是想着等到了安条克所在的城市后,我和他分道扬镳,从此我过我的独木桥,他走他的阳关道。和未来要颠覆一个政权的人有太多交情,这对于塞琉古家族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想到这儿,我默默的向后退了一步,对他说:“你已经醒了,那就起来在楼下吃点东西。加拉瓦在楼下等你,我先回房休息了。”
说完,我就转身往门口走。
“劳迪丝,等等。”他叫住了我。
我顿了顿,脚步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他。
“我做了一个噩梦。”他说,“梦到我回到了那个我以前带过的摩揭陀商队。”
我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突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倾诉欲。可能生完病的人都需要有人来倾听他内心的声音吧。
听他这样说,我心里默默笑了笑,还是个小孩子,生病之后要找人撒娇。我打消了回房休息的念头,坐在石桌一旁等着他继续说。
“我在马其顿王宫中差点受到侮辱后,拼死逃了出来,但并未在街上遇到你和安条克。我沿着记忆去到塞琉古府,可是怎么也走不到。过了不久,那些商队里的人又把我抓了回去。我再次被送入王宫中。这一次不知怎的,我好像又逃了出来。那些商队里的人见我如此不服管教。将我扔到院子里,用棍棒和鞭子打我。一时间,打我商队里的人的脸和在军营马棚里打我的人的脸合在了一起。我拼命哭喊,却怎么也逃不出来。”
“别说了。”我突然打断他。
这些经历对我来说都是真实存在的,他不再是史料上一个只有几笔的名字。他在军营里挨的打,有一部分我的原因。如果我当初再坚决点放他出府,后来他就不会在军营里受到欺辱,不会在战场上差点丧命。
愧疚和自责如潮水般席卷了我,我僵硬的抬起头,对他说:“对不起,都怪我。”
他神色淡淡:“你已经跟我说了不下五次,对不起了。你并不欠我什么。”
不怪我,反而让我觉得更内心更加难熬,低下头去,不敢看他的脸。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呢,劳迪丝。要不是你想办法把我塞到军队里,我也逃不出马其顿。或许是被商队乱棍打死,又或许是在军营的马棚里被鞭子抽死。”
见我不说话,他又道:“我是真心感谢你的,你真的不用自责。在塞琉古府的那三个月,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时光。看着你和安条克因为一点小事打打闹闹,我有时还很羡慕他,如果我要是你的哥哥就好了。”
他这份真情告白在我看来就像是钝刀割肉一般,一刀一刀的割着我,提醒着我曾经对他做过的事。
“抱歉,如果过去的事对你来说实在是太有芥蒂的话,那等到我们到了阿尔比勒后就从此不要见面了吧。我们没有任何交集,你也会逐渐忘掉你以前的……事情。”我怯怯的说。
“你以为我会忘掉吗?”不知道触到了他的那块逆鳞,他又怒了起来,“这段受到屈辱的记忆就是等我死我也不会忘记,也会把他带到棺材里。所有欺辱过我的人,我都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的眼中似喷出火焰,熊熊燃烧。我被惊得更加说不出话来。
良久的沉默后,我抬起头看向他:“你说的要报复的的人,其中是包括我和我的哥哥的吧?”
“没错。”他斩钉截铁的话语,彻底宣判了我的死刑。
早就知道他这么好心是有目的的,但我还是抱着一丝单纯的期望,希望他只是想要帮我找到安条克。现在一切都明朗了。
他只是想借着我的手探听在塞琉古家族的事情,在我身上寻找报复我和哥哥的快感。亏我还以为他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想要报恩才对我这么好的。
想必他到了尼尼微就会撺掇着大流士三世是继续和马其顿开战。可他的算计终究会落空。再过两年尼尼微沦陷,大流士三世逃走。一时风光无量的波斯帝国,终将成为时代的一粒沙,被掩埋在这厚厚的沙漠之中。
他似乎是心情有些许激动,说完那句话就咳嗽了起来。我又拿起桌上的水壶递给他,他死死的盯着那水壶,就是不肯伸手去接,仿佛要把它定出个洞来。
看他如此的不愿意,我就只好把水壶放在了石桌上。
“明天一早你和叶娜就走吧。”他如此说道。
我摇了摇头:“不,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情还没有一笔勾销。之前说好的,等到了阿尔比勒后,一切恩情全部抵消。这期间我必须跟着你。”
“随你。”他有些不耐烦拉过被子转过身盖上了头。
“下面有粥,你要是饿了……”
“滚出去。”他厉声斥责我。
没有再辩解什么,我默默的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我和季多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看出了我们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加拉瓦他们一改在路上的活泼劲,也开始沉默寡言起来。
在路上有好几次叶娜问我,我们俩为什么要冷战的原因。我只是摇摇头,三缄其口。不想让叶娜也被拖入其中。
史料记载,孔雀王朝的月护王登基后,和刚登基不久的安条克就开始了不死不休的战争。想到他们可是能是因为领土而起的争端,现在看来也未必如此。
笈多他不仅记着恩,也记着仇。在马其顿的这一段经历,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他的大野心也和他的仇恨有关。
我和安条克已经被他记恨了,我不想再拖入无辜的人。可不知怎的叶娜那似乎认定了是我先招惹的笈多,频频劝我去服软。
我真是有苦难言且苦不堪言,可能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叶娜产生了一种错觉。几多他是温文尔雅脾气极好的,我是无理取闹的脾气暴躁的。
没办法向她解释,我就只得以沉默来应对。好几天过去了,她对我龟缩的态度似乎也有些不满。
好在曙光就在前方。这天我们走到了一个小镇,加拉瓦在集市上随手抓了一个人,那人说到这个镇子是处于阿尔比勒管辖的地界,距离阿尔比勒城有一天的路程。
向那人道谢后,我们随便找了一家驿馆暂住,准备明日继续赶路。
不知道安条克现在怎么样了,是瘦了还是胖了,也不知道1他明日看到我后会是什么表情?
带着要见到自己阔别多年亲人的喜悦和忐忑,我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