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云水摇

12、嫉妒

　　周末，早上六点，寝室的遮光窗帘将外边的天光遮挡的严严实实。

　　江挽月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只觉得胸闷气短，几乎要喘不过气。被一口气憋醒，脑袋昏昏沉沉，鼻子堵得死死的，只能张着嘴呼吸。
　　她最近的睡眠很不好，浓重的黑眼圈怎么遮都遮不掉。
　　几天下来，光荣地感冒了。

　　床下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传进耳朵，但却并没有开灯。

　　她透过床帘的缝隙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孙芮床铺的位置。

　　孙芮早已洗漱完，穿戴整齐。她用手机的手电筒打着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番捯饬，手边还零零散散放着些彩妆工具。
　　她化妆的动作并不熟练，却很耐心，唇边还浮着层若有似无的笑。

　　江挽月愣了：孙芮居然化妆了。

　　整个寝室里，陈心朵和邢了了是精致挂的女孩子，江挽月和孙芮则基本上是素颜出行。这让江挽月不禁好奇，她这是要去干嘛。
　　不过想起和孙芮最近紧张的关系，她还是没出声。

　　半个小时后，孙芮装扮完，对着镜子照了照，抬手看了眼时间，就匆匆出了门。尽管她的动作尽量放的很轻，门板开合的声响还是把陈心朵吵醒了。

　　“芮芮这么早就走了吗？哎呀！她这新老板在搞什么啊！压榨廉价劳动力嘛不是……”陈心朵被吵醒，声音带着沙哑和不悦，在听到江挽月擤鼻涕的声音时，立马清醒过来，“哎呦，小月月，你怎么感冒啦？”

　　“嗯……”一出声，她才感觉到嗓子火辣辣地疼，声音嘶哑得不像话，索性闭了嘴不再多说话。

　　陈心朵起身下床，倒了杯温水递给她，手背碰到她的皮肤时惊了一跳：“哎呀！你怎么这么烫！”

　　江挽月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将水一点点喝完，将水杯递还给她，又重新躺了回去。
　　她觉得有点冷，拽过床头的薄将自己裹住。

　　手机叮叮当当地在耳边响起，江挽月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只觉得这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的，索性眉理。
　　铃声很执着地响了三次，才恢复平静。

　　邢了了迅速穿戴好出了门，去替她买饭买药。

　　陈心朵拿着手机去阳台接电话：“不行，去不了了，我们月月发烧了，我得留下照顾她。”

　　*

　　赶在七点半上班之前，孙芮到了“初念”。
　　进了员工区，换上自己的工作装，将长发利落地挽起，戴上帽子，转身就进了后厨。

　　“初念”九点开门，现在时间还早，整个店里空荡荡的。

　　打开后厨的门，没想到里面的灯亮着。

　　男人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身影修长，在操作台前不停地忙碌着。

　　孙芮愣在原地，几秒后，眼眶不自觉地有些发胀。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过他了，她以为他不会再来了，没想到在这个早晨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他。

　　男人听到门口的响动，转过身来，看到孙芮的时候脸上闪过惊诧。
　　“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你不用上课吗？”

　　同林灯不同，孙芮是来这家店里做兼职的，每天兼职的时间也很人性，只有在白天没课的时段过来就行。可是，只要一有时间，孙芮总是赶在酒吧一开门就过来，很晚了也不舍得离开，不过是想和那人多待一会儿。

　　孙芮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仰脸冲他笑了笑：“今天周末，我没课。”

　　林灯一副了然的表情，唇角如常弯出个好看的弧度，似乎只是很随意道：“即使没课，我建议你也别这个时间来，女孩子家家的，离得又远，不安全。再说，这里有我罩着呢！”

　　孙芮听到他话里的关心，心下就是一暖。

　　她走过去，手脚利索都开始干活，低着头，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余光却一直放在身旁不远处的男人身上。

　　她与他的相识，算起来是个巧合。

　　那天，孙芮原先打工的便利超市的老板娘不在，只有她自己在店里。

　　后来，老板来了。
　　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孙芮很少能见到他。

　　一进门，老板就问老板娘去了哪里，孙芮没在意，随口告诉他后，他却没有如以往那样选择离开，而是慢慢走进柜台里，坐在孙芮身边的凳子上。

　　那人身上的味道很难闻，他冲她笑，问一些不疼不痒的问题，眼睛却时不时地往她腿上瞟。
　　夏天的衣着本就轻薄，她觉得不自在，找了个借口起身，说要去整理货架。

　　午后的时间，店里基本上没有什么顾客。

　　老板瞥了眼空荡荡的商店，仍旧坐在原地，挡住她离开的通道一动不动，然后，趁她不防备的时候，突然摸了一把她的大腿。

　　“你干什么！”她高声训斥，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一下子心慌到了极点。

　　老板匆匆左右扫了两眼，见四下无人，眼中仅存的一丝不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猥|琐的笑。
　　“那么大反应干什么？我又没做什么，听话点，不然小心我扣你工资！”

　　孙芮在这家店干了挺久，老板娘虽说人强势了些，但对她还算可以。她从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时间，她像是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却又慌乱到手足无措。她脱掉工作的围裙甩在柜台上，转身就想走，男人却堵在柜台的狭窄出口处挡住了她的去路：“怎么？还想跑？”

　　就在老板朝她伸出手想去扯她的胳膊的时候，店门被推开了。

　　进来了个小麦肤色的高挑男人。

　　老板的神情明显慌了一下，然后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她的眼睛已经变得湿润，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看向那个男人。

　　好在，他并没有朝店里走，而是停在柜台处挑选玻璃橱窗里摆放着的香烟。

　　他始终低着头，很专注地在看，丝毫没有察觉到眼前的人有什么异常。

　　孙芮的心一点点地凉了下来，其实，就算他注意到了她求助的眼神，她也不敢保证人家会愿意趟这趟浑水。

　　就在她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男人抬了头，目光滑过她的脸零点几秒后又看了回来。

　　她几乎能听到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响。

　　“你怎么在这？”男人低沉的声线响起。

　　孙芮觉得，这是她听到过的这个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没等到她的回答，男人接着道：“你在这里打工？”

　　她木愣愣地点了点头。

　　男人朝她伸出手，语气带着点不悦：“先跟我回去，工作的事以后再说，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虽然瘦了些，看起来却很有力量。

　　她握上他的手，慌乱不堪的内心莫名其妙地安定下来。

　　老板还有些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仍旧堵在那里一动没动。

　　林灯看了他一眼，吊儿郎当道：“你是老板？我要带我妹妹走，没问题吧？”

　　老板嘴巴张了张，站起身，即使隔着柜台，看林灯的姿势也有些吃力，他才不过到他下巴的高度。心里一下怂了下来，方才嚣张的气焰霎时不见，反驳的话也没说出口。

　　林灯将孙芮带到不远处的咖啡厅，给她点了杯热牛奶压惊，问清楚情况后，让她在这等她，然后转身折回了店里。

　　她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等他回来的时候，把她这个月的工作一分不少地递给了她。
　　“以后凡是小心点。”

　　至于她来“初念”工作，是那天恰巧路过，看到了吧台里的他，就义无反顾地去应聘了。

　　离的远没关系，工资少也没关系，心底有个疯狂的念头，就是想见他。

　　对于她的加入，林灯是反对的，直言这里的工作不适合女孩子，可她意外地固执，林灯也不好多加干涉，毕竟他们也不熟，他甚至不清楚她是不是正在上学，那天的说法也不过是随口编的罢了。

　　孙芮本来对这一切是很满足的，直到那天，她从后厨的门缝里看到了她的舍友江挽月，听到她喊林灯“哥哥”，这才猜到了什么。

　　原来，林灯就是她的林哥哥。

　　为什么，她比她先遇到他。
　　不过，他们也还没在一起，不是吗？

　　低头想了好久，孙芮拉回思绪，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林哥，你这几天怎么没来啊？”
　　“没什么，就有点事耽搁了。”林灯手下没停，随口应道。

　　心口紧了一下，有些不是滋味，可她伪装地很好。
　　“林哥认识江挽月吗？前阵子我老看到她来这里等你。”

　　孙芮待的地方是后厨，她可以看到前面发生的很多事，江挽月却从来没有看到她，当然，她也没有打算要告诉她。

　　听到江挽月的名字，林灯整个人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头看她，脸上带着惊讶：“你认识那丫头？”

　　她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嫉妒，缓缓道：“一个学校的，也不是很熟。”

　　“哦。”
　　他没有再追问，仍旧埋头忙活手里的工作。

　　孙芮侧脸看他，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他笼进光明里。像是将他整个人都在她眼前放大，连低垂的睫毛都看的一清二楚。

　　她分明感觉得到，提到江挽月的林灯，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像是触碰到了光，柔和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