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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言而不尽何所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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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陈老爷对于小仙尊一行人的除祟工作迟迟没有结果感到丧气,但是希望终究还是寄托在仙人身上,于是吩咐下人把人请到茶厅里商讨,自己先去房里歇下了。
众人被一位发间束着红绳的小丫头领着往茶厅走,楚奉吟有些在意陈夫人的事,下意识一回头,却看见陈夫人和陈老爷在一同走到门廊尽头的时候,各自朝两边去了。
这夫妻二人不住在一处?
楚奉吟心头疑惑,顺口就问那小丫头:“你家老爷夫人关系是不是不大好?”
小丫头愣了一下,还是有些腼腆地说:“嗯……原本是很好的,只是后来老爷的生意似乎有些不顺利,他们就没有从前那么亲密了。”
“这疏远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一个月前的样子吧,具体我也不记得了……”
一个月前正是作祟之事兴起的时候,小仙尊和楚奉吟一同皆是顿了一下。
“两人有什么怪异举动吗?”楚奉吟追问。
“这……”小丫头略有些为难地转过视线去,“就……话说得少了什么的。”
“陈夫人是不是有些怕老爷?”
“呃,诶——好像有一点……”小丫头的话磕磕绊绊起来,像是在瞒着什么,不方便对人说。
楚奉吟也不为难,把这个话题轻轻放下。
在去往茶厅的路上,会经过郁结怨气的井边,那小丫头就这么坦然地带着人浩浩荡荡地从井边过。
“你不害怕这井里的怨气作祟吗?”楚奉吟问她。
“有仙师们一道,是不怕的。”她笑说。
“我们在倒也罢了,要没有仙师,你们自己要打这里过怎么办?”
“会叫上一两个熟人一起走的,身边有人就不怕。不过也有人宁可绕一大圈,也不肯打这儿走。”
“谁啊,能怕成这样?”
“就是从前这府里的人呀,那时候这陈府还不叫陈府呢,好像叫钱府来着。
说来也奇怪,咱们这些被陈老爷新买来的下人,常打井边过,没招着惹着那怨魂,身上也没得那些怪病。可那些从前就待在这所宅子的,明明躲这井躲得最凶,却一个个全病倒了。”
楚奉吟一听就觉得这应当是个关键,回过头去看小仙尊,小仙尊会意地点点头。
看来情况属实。
他凑到小仙尊身边,十分自然地将他看做了讨论对象,小声说:“这么看来问题就应该还是出在上一代的恩怨上头……”
“嗯。”
“可是上一代的恩怨为何到了这一代会突然重演?莫不是最近突然出现了什么契机?”
“夫妻疏离。”小仙尊提示他。
楚奉吟心下了然:“对对对,刚说到的,就在一个月前,这夫妻间似乎出了什么问题,陈夫人的状态还很怪……可人家夫妻间的事儿咱也不方便打听,有没有什么法子……”
楚奉吟忽然感觉身旁投来些许复杂的视线,仿佛在说:“要是知道有什么法子,调查也不至于进展不下去。”
“居然是被卡在这个环节的吗?”楚奉吟扶额,“说起来,我发现陈夫人的衣服比之常人裹得过分严实了,如果有谁能调查一番,应该会有什么重要线索。”
楚奉吟抬起头来看小仙尊,小仙尊花了一秒钟解读了一下眼神的含义,然后默默别过脸去。
也是…偷窥这事儿,的确是有点为难这些个名门正道了。
那么——
楚奉吟脑筋还没转圆乎,忽然听到经过的那个屋子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摞在一起的什么东西突然倒下来,在这昏黑的傍晚听得人心下一惊。
小丫头更是“哇——”地叫出来,拿在手里的灯笼丢出去老远。
仙师们纷纷长剑出鞘,将小丫头护在中间,一脸戒备地和这间屋子对峙。
然而一炷香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众人一边尴尬,一边松了一口气。
楚奉吟见这间屋子其他院子里的不同,像是好几年没打理了,窗纸泛黄褪色,甚至都被蛀了大大小小的窟窿,从那个窟窿勉强往里看去,似乎能看见许多相互堆叠的桌椅轮廓。
于是他说:“这屋子里面堆着好些桌椅,刚才的动静可能是哪个桌子椅子的腿蛀坏了,塌下来了。”
“哦,这样的,还好还好。”小丫头惊魂未定地拍拍自己的胸口,“你们不知道,那些钱府遗留下来的佣人老是神神叨叨地说这个屋子也不干净,我还以为里面有什么邪门的东西呢。刚才那一声可吓死我了……”
“嗯?不干净的除了那口井,还有别的?调查的时候怎么没听人说过?”几个小弟子似乎有些埋怨这家主人刻意隐瞒消息。
小丫头被质问得有些慌乱:“我没想瞒的,你瞧你们问了我不也说了嘛。”
“那你可知道这屋子为什么不吉利?”楚奉吟接着问,却没有小弟子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和颜悦色的,让小丫头稍微放松下来。
“这个就不知道了,只是囫囵听人这么一说,里头的缘故好像没人正经提过。”
穿过院墙,拐过一个小弯,茶厅就在人的左手边。
小丫头提着灯笼告退。众人道了谢,各自在茶厅里落座,准备趁着临睡前再理出些线索。
楚奉吟刚挨着椅子坐下就问:“那屋子定是有些蹊跷的,要去查查么?”
“自是要的。”
“马上出发?”楚奉吟又立马站起来。
“调查他人居所,当先征得他人同意。”小仙尊摆着那张端方的脸义正言辞地说。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若万一打草惊蛇,这宅子里人反去遮掩如何是好?”
小仙尊不言。
楚奉吟已经逐渐感受到和名门正道一起行动的巨大阻力了,干什么都图一个师出有名。
累。
“行吧,仙修做不得,大不了换我们魔修带头,我们魔修总没有这么多禁忌,对吧花——”
他本来想向站他右边那个暴躁花朝求证,然而想到她令人头大的嗓门,调子一转,接道:“——江枢。”
江枢看了一眼花朝由喜到丧的表情变化,毫无波澜地“嗯”了一声。
楚奉吟双手一拍:“好,那搜查后院小屋的事就由我挑头,小仙尊做共犯,被抓到就说是魔修强迫的,可妥?”
“被抓到……共犯……明明是干正事为什么搞得和偷鸡摸狗似的。”花朝在后边默默吐槽。
小仙尊知道楚奉吟是好意,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点点头。
而后楚奉吟突然转向自家右护法:“对了花朝,有件事想拜托你去做。”
“什么事什么事?尊上尽管吩咐!”花朝一脸“该我表现了”的兴奋表情。
“就是……那什么,你潜入陈夫人房里,看看她身上有什么痕迹?”
“哪里的痕迹?”
“……不确定,总之是被衣服遮起来的地方。”
“那不就只能在人洗澡的时候才能看到嘛?”
“嗯……你这么理解也没错。”
花朝此时终于转过了弯来,一脸的不可置信:“您让十八岁的妙龄少女去看人家夫人洗澡?!尊上您自己说说,这合适吗?”
“我知道不合适啊,但是我去更不合适啊。”楚奉吟用十分无辜的表情看着她。
花朝仔细想了想,居然是这么个道理。
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顺口说道,“但也不一定非得是我们呀,可以让其他人……”
而后她环顾了一下茶室一周,然后猛然发觉,这个偌大的茶室里,除了自己,竟全是大男人,而此时,这些男人还都在沉默地看向自己……
花朝:“……”
花朝:“行吧。我认了。”
而后,茶室的人马兵分两路。
一路是前往窥探陈夫人的花朝,一路是前往查明废屋的楚奉吟一行人。
明月悬于中庭,废屋四周寂寥无人。
小仙尊背对屋门给楚奉吟望风,楚奉吟则试探着进入的方法。
他上手摇了摇废屋窗棂的插板,发现颇为松动,两指只一抽一勾,那老旧的窗户便开了。
他戳了一下小仙尊的肩膀,于是两个人便尽量悄没声地进到屋子里。
扑面而来的先是一股带着湿气的霉味,就好像这个地方已经好几年不曾打开通风了,而后隐隐约约窜上来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腐臭。
小仙尊进来之后轻轻带上窗子,室内没了单薄月光的照亮,瞬间陷入昏黑。
楚奉吟下意识像掏出自己随身备着的火折子,余光却意外瞥见仙尊那里已经传来的朦胧光亮,定睛一看,原来是给佩剑附上了一层灵力,所以能把佩剑当灯用。
他心想这可真便利。于是抓来自己的一把佩剑试试能不能用。
努力了几把,倒也真的摸出了一点门道。那种玄而又玄的灵力从掌心流出,“夕照”的剑鞘上就蒙了一层仿佛夕阳余晖的金橘色光辉。
他把“夕照”横举出去,便大致看清了屋里整体的布局。
虽然室内杂乱无章地堆着许多桌椅橱柜之类废弃家具,但是勉强还是能在木料堆叠间看出有几件家具是原本就属于这里的陈设。
比如墙角的矮几、临窗的小塌,又或者是被一堆桌椅埋在中间的粗糙置物架。
七拼八凑,姑且能凑出一个卧房的面貌,只是太过狭窄和简陋,像是哪个仆从的居所。
扫视的时候,他看见矮几上有一团黑糊糊的东西,走近了才发现是一方歪倒的茶壶。
揭开壶盖,里面的水早已沥尽风干了,茶叶尽数萎缩牢牢贴在了壶底,显然是之前没清理才成了这副模样。
可这样一个不引人注目的细节,却让楚奉吟感到些许的不自然。
一般一间房屋要充作杂物间,事先应当是要先经过清理的。
原先房屋里的大件或许不会动,可为了防止磕碰,器具杯盏之类的小件基本是会收拾出去。
可这间房里却没有。
不但没有,甚至草率到连茶壶里的茶叶都没清理,就这样任由它歪在矮几上直到风干。
楚奉吟能感受到,这里不像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杂物间,反倒像是突然遭到变数之后,立马被遗弃和埋没的地方……
随着疑点显露出来,诸多问题便接踵而至:
房屋原本的主人是谁?遭遇了什么?为什么好好的卧房如今成了杂物间?甚至遭到诸多原钱府仆从的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