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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夜晚的杜庸寨,格外宁静。
      在寨主书房内,寨主杜风正在与二当家三当家的商议事情。寨主长得人高马大,却通身一派温和模样,眉目间隐约一丝历经岁月的沧桑。二当家儒雅,三当家俊秀。在杜庸寨中,寨主擅武,曾是楚庸国的一员大将,后国破,占山为王;二当家擅医,医毒双绝,曾被杜风所救,留在寨中;三当家管财,京中的听茶坊、山脚的杜家客栈皆为他所管,曾是一落魄书生,被权贵所欺,家破人亡,后上山求杜风报仇,大仇得报后留在寨中。
      “大哥让我在京中散布寨中消息的事已办妥”三当家懒懒靠着椅背,打开扇子缓缓的扇动,缓缓道,“杜家客栈今天来了个贵客,华冠锦服,不知可是大哥所说的会来寻你的那个人?”
      “咱们七里山不是什么繁华之处,京中那些人若是无事寻常也不会来”,二当家接过三当家的话,担忧地看着杜风道,“无非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来求医,还有一种便是大哥在等的那个人了……”
      “大哥,到底怎么了,什么都不说,这几天你也是怪怪的,兄弟们都很担心你啊”
      “是啊,大哥,三弟说的对,这几天你老是把自己关在书房,出来时也是表情沉重…”
      望着他们忧虑的神色,杜风沉思了一下,叹了口气,无奈道:“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告诉你们也无妨…”
      老二老三相顾一喜,心下松了口气,忙说:“既是大哥的事,兄弟们自然洗耳恭听”,一脸认真地盯着杜风,等着他的下文。
      杜风笑了笑,接着道:“之前我乃楚庸国大将,与楚庸皇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为楚庸国打过无数的仗…但最后一仗,我打开了楚庸国的大门,逼死了楚庸皇……”
      说着说着,杜风眼前浮起了那一天的情形……

      那一天,天上乌云密布,风很大。
      当时城中已经弹尽粮绝,只要阳武帝再发起一波攻势,城池必破。这是楚庸国的最后一座城池,城池破,楚庸国也就没了。杜风正在巡视营中。他不懂,为什么阳武帝要做到灭国这种地步。在他们少时,三国友好,阳武帝也常常会过来住一阵,与杜风、楚庸皇和楚庸皇的姐姐华阳公主关系交好。少时玩伴,就算长大后各自为国,有些许利益交互,但也不至于到了要灭国的地步。
      杜风不解,也万分痛恨。恨阳武帝的步步紧逼,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恨楚庸皇的不作为。若是在楚庸国国力强盛之时,未尝会被打的这样狼狈。但开战几年,派出去的将领无一不是平庸之辈,他也曾上奏自荐,但奏折往往交了便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入宫拜见,楚庸皇也避他不见。久而久之,楚庸国封地便越打越少,军民愤怒,兵力越来越弱,国力也逐渐下降,以至于现今南阳国大军逼近国都。这次他长跪于朝堂之上,一天一夜,楚庸帝无法,终得派他守城。
      “啊!”,杜庸恨极,一拳打在了城墙之上,墙体发出沉闷的一声。良久,只得听闻低沉的一声叹息。
      暗中,一道破风之声从身后传来,他眉间一厉,转身将将避过。转头看去,一封信被箭矢钉在了城墙上。拔箭取信,上书,阳武帝。
      他眉目深深,打开信,信中道:“多日未见,安好否,今南阳国攻打楚庸国,不为其他,只为一人。愿杜兄打开城门,放南阳军进城,南阳军不会伤一人。将那人带走后,我南阳国悉数奉还楚庸国国土。”
      信中末尾,只有两字“信我”。
      放下信,杜风沉思片刻。他并非不相信阳武帝的话,到底多年玩伴,他知他并非喜戮之人。他只是疑惑,究竟是什么人,竟惹得阳武帝逼楚庸国至灭国境地;同时也恨,到底是什么人,竟让阳武帝不惜往日情分来攻打楚庸国。
      突然,杜风脑中闪过一人面容。待他细思时,一段似乎被封锁的记忆大片涌来。他痛苦的蹲下,紧紧地抱着头。脑海中不断闪过他与华阳公主相识、相知到相恋的过程,记忆与那份对公主的情感回归,回忆的最后定格在了一张带着讥笑的面容……
      “阿阳……”他喃喃道,万分悲痛,“阿阳!”
      他悲极,气血翻涌,一口气堵在心头。默然,竟怄出一口血,晕了过去。不远处,巡逻的士兵发现了晕倒的杜风,手忙脚乱的将他扶起,抬进帐中。隐约间,一滴泪快速的滑落他的面容。
      睡梦中,他梦到了许多。年少时他初见她时她的骄气模样、他偶然间撞见时她荡秋千的快乐模样、相恋后她望着他眉目含情的模样…以及,后来,他忘了她,忘了他们之间的情,转头恋上她的侍女之后她悲痛欲绝的模样、他成婚时她一脸麻木的看着他和她曾经的侍女携手走来,她眼底的光一点点消散直至彻底消失的模样……最后,一片火红,喜庆翻天,她十里红妆,马车六匹,珍宝百旦,随嫁仗容数十里,她一身繁琐复杂的嫁衣,精致的红盖头盖住了她美丽的妆容,拜过楚庸皇后毅然决然的踏进红轿子的背影……
      梦醒时分,只余梦中人慢品其中苦涩的滋味。

      “将军…”,他的副将见他醒了,连忙赶上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何事”,他有气无力道,强撑着从榻上坐起,按了按太阳穴,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头还有一点点的疼痛。
      副将偷偷的看着他,犹犹豫豫的不太敢说。
      “说”
      杜风心里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他暗自安慰自己,应该再没有什么能打击到自己了。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战死疆场,母亲在听闻噩耗后身体迅速的垮了,不久也离开人世。现在的将军府只有他那刚出生的女儿和他的夫人,都被他保护的很好。
      夫人……
      他的眼眸微沉。
      “将军府的人来报…夫人…夫人今天突然晕倒了,醒来后就有点不太正常…一直喃喃的说些什么对不起将军,对不起公主什么的…”副将眼睛一闭,终是决定说出来了。
      “后来…夫人支开了侍女……上吊自尽了……”副将不忍看将军的表情,说完便扭过头撇向别处。
      杜风一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自心底荡开,心里微微刺痛。记忆回归时,他对华阳公主的感情回来了,然此时他已然已经娶了夫人,这时对夫人便有一丝丝怨恨,尽管他知道这不是她的错。但他与夫人终究做了多年的夫妻,还有了一个孩子…又对她怀有三分愧疚和两分动容……
      良久,他轻叹一声,又躺回了榻上。
      “罢了,这样也好”他默默的想着,再次闭上了眼睛,难过的情绪浮上心头。
      他,杜风,至此以后,只有一个女儿了……

      寅时,杜风默默起身向城门走去。
      他几乎一宿没睡,睡了片刻又很快惊醒。梦中反反复复出现一个人的身影,那个让他和公主分离的那个人,那个害的他夫人自尽的人,那个哄得楚庸皇团团转的人,也是阳武帝要的那个人。他思索了许久,终是下了决心。
      他骑着马,打开城门,赶到南阳国的阵营,直冲着阳武帝的帐篷赶来。一入帐篷,只见阳武帝端坐在主位上,手拿着兵书,静静的望着他。
      “我知你会来”他放下了兵书,对他笑了笑。
      “我要那个人的命”杜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好”
      “城门我已吩咐下去不要关,城中士兵不会攻击你们”
      “好,朕不会动他们,也不会惊动百姓,朕只要那个人”
      “我信你”
      “但若你没有遵守你的诺言,我会直接要了你的命,就算你是阿阳的枕边人”即便华阳公主早已嫁人,他提到她,心中也不免一痛。
      “必不负所望”阳武帝定定的看着他,郑重的对他道。

      南阳国军队穿过城池,悄无声息地进了城,直逼楚庸宫。
      奇怪的是,宫中竟没有任何守卫,像是所有宫人全被遣返。阳武帝沉思片刻,动身走向了楚庸皇当初举行登基仪式的议殿。杜风紧跟其后。
      踏入议殿中,便看到楚庸皇懒散地坐在龙椅上,手握一杯清酒慢品,腰间别着一把剑,脚边几坛酒随意的放着,身边的香炉烟雾袅袅。看到阳武帝和杜风,也只是懒懒的对他们笑笑,一副并不惊讶的样子。
      “她呢,交出来”阳武帝面色不善的喊道。
      “被孤一杯毒酒赐死了,尸骨被孤烧了”。楚庸皇漫不经心的说。
      “你知道朕不会相信的”
      “那又如何,你也找不到她,不是吗”他轻笑一声。
      阳武帝神色暗了一分。
      自小他们一起玩捉迷藏,总是楚庸皇技术更高,他总是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了解他们。如今他想要藏一个人,他们若想找到,很难。
      “殷子昭!”杜风忍不住出声,“事到如今,你还要包庇她吗!”
      “……”
      楚庸皇一愣,许久不曾有人喊过他的名字了。他呆呆的望着杜风,眼含愧疚。
      “杜兄,终是我对不住你…”
      杜风一愣,想到了什么似的,面色一白,不语,只得闷闷得看着他。
      杜风知道,她的那些行为,都是楚庸皇默许的。他握了握拳,心下苦涩。
      “本来,我以为你和阿姊能终守…”
      “呵”楚庸皇苦笑,垂眸道,“谁道世事难料。终是我对不住你们,对不住邵兄,对不住阿姊和杜兄,对不住我楚庸国的百姓…”
      他望了一眼他们,淡然笑道:“孤知道孤罪不可赦,孤愿用孤这条命来抵下孤和她所欠的债,虽然这可能对你们来说毫无用处…”
      “但孤现在,也只有这条命了…”
      “孤知道你们肯定不会原谅孤,可孤还是希望在孤死后的十五年间,能有亲人能来看孤一眼…”
      “只是遗憾没能见到阿姊最后一眼…”
      说罢,他深深地看他们一眼,抽出腰间的剑,往脖子一抹,倒在了龙椅上,脸上带着解脱般的微笑,静静的闭上了眼睛。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压根来不及让他们做出反应。
      血,渐渐染红了他身下的龙椅…
      “……”
      “……
      “没用的东西!”阳武帝最先回过神来,气得骂了一句,默了片刻,叹息一声甩袖走了。在踏出议殿的最后一刻,他顿了顿,吩咐部下安顿好楚庸皇的后事,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杜风静默了许久,他僵硬的转过身,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楚庸皇自刎,楚庸国没了。他抬头望天,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笑着笑着,眼泪不自觉的涌了出来。在这一天,他的夫人离去了,他的少时好友、他的君主离去了,他的国没了,而这都是因为他放了南阳国军队进城…
      他默默的想,若他没放他们进城…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

      议殿中,若隐若无的传来一丝啜泣声…

      “呵,那时的我,真的是挺没用的”杜风自嘲的笑笑,端起桌上的茶抿了抿。
      老二老三相顾无言,气氛一时间有些低迷。
      “大哥那时候也是年轻嘛,近冠之年……再说都过去十四年了……”,老二安慰他,冲老三使了神色,老三也是如梦初醒,连忙附和道:“对对,都过去那么久了,大哥今时不同往日了……”
      杜风望着他们,手掌缓缓转动手中杯子,陷入了沉思……
      “…十四年了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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