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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昂玛雪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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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该起来了。”是谁的声音?
我还是迷迷糊糊的——睁眼却是萨迦的脸。
“跟我上昂玛山去拜山神,明儿就是罕布尔节了——你成人以后的第一个哦。”
啊——我随口答应着起身。这个春天我刚刚好十六岁,萨迦异想天开地要让我继承他的衣钵,而我则以超乎他预料的顺从态度应承了下来。我自然有我的原因。
——萨迦未必对此不知情,当然这是后话了。
总之这一天我穿了祭司的黑色织花袍子,萨迦亲手把花花绿绿的东西挂了我一头一身,我就同他一道上山了。
上山途中,他在前诵经,我在后亦步亦趋。如果仪式顺利,下山时就会颠倒过来:我作为新任祭司在前祝祷,他卸去这些年的重担,从天上回到地下,在后跟从。
不过有些话可以说在前面:这样的场景并未发生。转天罕布尔节的早晨,我是一个人下山的。
我在昂玛山神的眼皮子底下对自己的师父动了手,下山时怀中的匕首还沾着红血,代表死亡的青燕子在高天盘旋。
萨迦教过我很多东西:仁爱、宽恕、勤勉、克制,但我真正记到心里的只有不信神。他没有教过的东西也很多,比如没有教过我杀人。这一件,我是无师自通的。
书念得不通,我很难解释站在祭坛下的我看着萨迦的背影是怎样的心情,实际上我也记不清了。
祭坛在山顶上,四面高高的都是终年不化的冰雪,中间一片却是青石地,连一点霜痕都无。
他最后一次戴上了面具。他挥着一支蒿草。他口中念念有词。他说昭昭,该你过来了。他给我戴上面具。
他低头,血不断地涌出来,淋淋漓漓地洒在祭坛的青石板上,红血上很快凝出白色的霜花。神是不会流血的,流血的是牺牲。我们带来的牛和羊和花朵和萨迦一起作为祭山的牺牲。
我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