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她是来复仇的啊》桂花十里飘香

62、六十二苦衷出口不久矣

　　区景微坐在床上，面色暗沉，听着她的话，周身看不出波动。
　　“想想两百年多年前，云阳最后一个皇帝，被妖所变的国师把持朝政，最后，被云阳龙氏的祖先拿下。他哪怕被废了妖丹，变回原型，跪地苦苦求饶，最后也没得到百姓的原谅。他罪不可恕，因此百姓们将他关在用画满符咒的笼子里，扔进水里，活活淹死，连尸体都被符咒炼化了。”
　　“那是他做尽坏事，是罪有应得！”区景微淡淡说了一句，听不出情绪。
　　“几百年来，妖一直受到人的压迫，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了。反观皇帝，他迟早要完，可吾更想，亲手，杀了他！吾要砍下他的贼首，祭奠哥哥，将他的尸身，受野狗撕咬，吾还要让他的魂魄被妖怪剿杀，让妖鬼分食，吾要他，永世不得超生！这一切，孙女，都得亲手做！”
　　区封建坐在那里，柔声细语，一字一句，说的这些话，倒让区景微有些失神，这个小孙女，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喊打喊杀？嗜血残暴这般可怕？
　　区景微定定心神，缓缓道：“祖父支持汝，但是，这么柔弱的姑娘，怎么能做这种事？要做，也得让男人去做！汝单枪匹马上，也绝对不行！汝先嫁给江翰栖，若是东窗事发，他也能保汝！让他去做！祖父才能放心留汝在淮北。”
　　区封建看他死活不松口的模样，严肃道：“祖父，吾说了，吾不会嫁给他的。而且，吾的家仇，为何要假手他人？”
　　区景微眉头一挑，肃然道：“为什么？汝说什么半妖，不存在的！若是江翰栖，他铁定会为了汝，开创一个人妖共存的国家先例！汝信不信？而且他是汝的未婚夫，什么他人？是汝自家人！别人吾不敢打包票，江翰栖是江川侯那个臭小子的崽，一定是一个德行！”
　　区封建叹了口气，道：“祖父......汝何苦这样。”
　　区景微见她软硬不吃，立刻甩脸，怒怒道：“要不然，汝就是还有什么苦衷没说？”
　　“……”
　　见她沉默，区景微面色一慌，似乎也猜到几分。
　　他抓住区封建的肩头，双臂微微颤抖，切身道：“汝老实交代，是不是，乐于走了，没人给汝渡修为，没法续命？汝说，汝还有多久可活？汝告诉祖父，祖父受得了。”
　　区封建咽了口口水，张口半天，才吐出一句。
　　“快的话…半年，慢的话…一年。”
　　闻言，区景微的手滑落，整个人瘫在了床上，他方才拥挤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没忍住，滑落下来，那张满是岁月痕迹的老脸，带着浓浓的沧桑。
　　“孙女已经是死人了，十四年前就是了。靠着乐于那一半的神力和龙御，强制把灵魂和肉身绑在一起的吾，白天出门都要撑伞，除了太阳的灼热会烫伤吾，吾已经好久感觉不到其他东西的温度了，祖父。”
　　她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对自己死去这件事情上，毫无感觉。
　　屋内静悄悄的，半晌，他忽的起身，看着区封建，沉声道：“陪祖父，去逛逛灯会吧。”
　　区封建愣住，万万没想到，区景微来了那么一句，她也没说什么，只当区景微是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多陪陪她。
　　她捂着鼻子，道：“好，那祖父，换身衣服再出门吧，一身的酒气，有些呛鼻。”
　　区景微尴尬的摸摸头，道：“好好好，差点忘了，见儿爱干净，这样吧，汝把白榆叫进来，让人给吾准备洗澡水，祖父沐浴过后，再随汝出去。”
　　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翻出一身干净的衣衫。
　　区封建在屋外，看着白榆，想到方才白榆说，他不喜欢女人，二人有些尴尬。
　　白榆红着脸，道：“属下已命人备了水，王爷沐浴更衣需要些时间，还请郡主移步楼下，稍候片刻。”
　　“好。”区封建小声应了句，就匆忙下楼了。
　　这个白榆，为了拒绝自己给他介绍对象，还真是拼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还说什么不喜欢女人，怎么不说他喜欢男人呢？
　　“王爷，按照您吩咐的，支开了郡主，属下现在立刻，去寻蒋大人，告诉他，今夜，照他的计划行事。”
　　白榆的声音在屋内传来，区景微身上还穿着方才的衣服，完全没有沐浴更衣的意思。
　　他道：“嗯，注意点，别让人看见了，快去快回，还有，跟他说好，派去绑见儿的人，要温柔点，别把本王的宝贝孙女给伤着了！”
　　“是，王爷。”
　　白榆翻窗顺着房檐离开了驿馆，留下区景微一人，在室内沐浴更衣。
　　他叹了口气，捂住方才绞痛的心口，语重心长道：“见儿，别怪祖父，吾与阿侯相交数十载，没法看着江家，就此绝了后。”
　　区封建看着屋外的月亮，不由感叹吗，今日的月亮，好亮啊。
　　今日是七夕，阿栖的生辰。
　　往年他生辰，都有桂花糕吃，吾与他一起，坐在春华楼的院子里……
　　算了，怎么想起这些往事？
　　她晃晃头，拍了拍自己，在楼下的等了许久，等不来区景微，就不耐烦了，加上屋内闷热，她溜达去了后院。
　　吹着夜风，整个人有些昏昏欲睡，一个身影突然晃过，她定睛一看，人已经不见了。她匆忙往前追去，什么都没看见，方才那个身影，不是白榆吗？
　　区封建正在发愣，忽的一个身影在背后出现，缓缓靠近她。
　　“谁？”
　　区封建猛的回头，一看，怎么回事？这地上淌着一个婴儿？
　　“哇啊哇哇～～～”
　　看着在襁褓中正小声啼哭的孩子，她有些懵，这驿馆哪里来的婴儿？
　　前几天是有人给她送鱼，怎的今天是送小孩？当她是收垃圾的吗？
　　区封建蹲下身子，抱起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疑惑的看了看四周，方才确实有看到一个人影晃过，一下子就不见了，难道她眼花，不是白榆？
　　她看了看孩子，略有所思，今日七夕，吾人肯定特别多。难道是有人趁乱偷了孩子，躲进驿馆，凑巧撞见她，慌不择路，又把孩子丢了？
　　不可能，驿馆重兵把守，一般人根本就进不了来，那人定是个高手，来去自如，可是搞个孩子给她做甚？
　　这人贩子一定不是普通人！孩子丢了，父母肯定着急，要不，去报官？
　　这么想着，区封建跟驿馆的护卫留了个口信，让他等会儿跟区景微说一声，就独自一人抱着孩子出门了。反正衙门离驿站隔一条街，她快去快回就是了。
　　大街上，来游夜灯会的人很多，挤挤嚷嚷的，撞了区封建许多下，她看了看街面，这步伐，根本没动几步！还走不动了！
　　又热又累，她气馁的在路边坐下，看了看孩子，有些郁闷的戳戳他的小脸蛋，道：“小肉肉，汝爹娘呢？”
　　娃娃笑了笑，脸颊上的小酒窝格外可爱，她忽的，看到了婴儿额头的小角，还有那软乎乎的金色毛发？区封建脸色苍白的盖住孩子的头，心神慌乱。
　　这孩子，是妖崽！
　　为什么？这不对！既然是妖，那把他放在驿馆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等等！那日她在鱼缸里的鱼，额上也有小角！而且仔细一想，似乎那并不是鱼，像龙！
　　金色的小龙？
　　区封建手在抖，她十分紧张的掀起襁褓，看了一眼，真的是角！还是分叉的！之前乐于说过，金龙为了救他元神涣散，难不成，他找到了修复金龙元神的办法？
　　这是......金龙？
　　是乐于把这孩子送过来的吗？
　　王潋烟说那鱼缸是个法器，那么…真是乐于？如果乐于回来了，那...瑶窈院的妖是乐于杀的！他为什么这么做？现在把孩子塞给她，又不现身？
　　难道...瑶窈院的妖被杀，是因为他为了取妖丹，重塑了金龙的肉身？
　　可金龙是神，他食妖丹，会堕入魔道，这也说不过去，再者，这小孩身上，一点妖气都没有。
　　她在路边坐了许久，有些犹豫了，不该送这孩子去官府，不然，就是有去无回了。
　　“区妹妹......”
　　一双娟秀的鞋子，映入眼帘，区封建猛的抬头，是沈沉雁？
　　今日的她，十分好看，明显是悉心打扮过的，而且还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衣服？
　　“沈姐姐？”区封建愣愣喊了声，不知作何反应。
　　沈沉雁那天和她抢院子的事情过后，基本没什么交际，她是从小一个人孤单长大，本来就性子孤僻，和人热络不起来，所以不爱和那些秀女凑一起，在莜椮园里没什么朋友。
　　不过她从南安城回来后，这位美女倒是没事就上门叨扰，说要和她做朋友。
　　从蒋雨舟那里她知道了沈沉雁的背景，她还知道了沈沉雁与她交好的目的。
　　沈沉雁是嫡长女，正王妃所出，她的母亲本来就不受宠，她也没有一母同出的兄弟姐妹，她母亲在她十岁那年病逝，她没了娘后，就更不待见了。
　　听说她在中弓皇室，被轻贱得厉害，中弓重男轻女极其严重，比其他几个大国都严重。
　　那些庶出的兄弟常常因为她是个女孩，而欺负她。但沈沉雁毕竟正室所出，母族后台也硬，有些手段，也没被欺负的太狠。
　　不过来淮北选秀，她是被逼着来的，龙唐皇帝废不如臣，他那些小孩也不例外，江翰栖还有个杀人不眨眼，夜宿青楼的烂名。中弓皇室的宗亲，没有一个想把自己的闺女送到这么个没有回报的联姻地方来。
　　于是沈沉雁，便被她那个无良的爹给强行送了过来。
　　这适婚年龄的皇子皇孙里面，沈沉雁一直没下手，世家子弟也看不上，可从南安城回来以后，她才发现，这个女人盯上了江翰栖。
　　而她和江翰栖一同去过淮北，沈沉雁接近她就是为套取江翰栖的消息，多了解一点再下手。她和太子已经是多少人都知道的事儿，她当太子妃，是板上钉钉的事，沈沉雁完全不怕被她半路钻了空子。
　　“所有人都怕江翰栖，本郡主不怕，反倒是觉得，他手握四十万重兵，还是储君，若是搞到手，以后谁还敢给本郡主脸色。”
　　这是她那日和她的丫鬟说的原话，碰巧让她听了去。
　　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打听到的江翰栖的喜好，衣着打扮都是按着他喜欢的类型装扮的。从以前爱穿紫衣，到现在变了一种风格。
　　这位郡主虽然不受宠，却是个眼比天高的主，从来瞧不起人，在淮北平日里除了参加达官贵人的宴请，从来不来这种市井之地，今日怎的，来了这种特别人多的地方？
　　“妹妹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手上还抱个孩子？”
　　沈沉雁派人盯着侯爵府，一看到有江翰栖出门，就立刻禀报。没想到在大街上，把江翰栖跟丢了，倒是在这里，遇见了区封建。
　　区封建收紧手上的孩子，这个女人，心机手段是有的，进莜椮园不过短短数月，不少得罪过她的秀女，都被弄死了，且无从查证。虽然吾与她交好，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而且吾手上还有个小妖怪，小心为妙！
　　“阿风！”
　　区封建正要回话，就听到江翰栖的声音传来，她抬头一看，他正满头大汗，一脸慌张的走来。
　　沈沉雁一脸惊喜，向他行礼道：“绗王殿下，真巧啊，在这遇见您，近来可好？”
　　她却没想到，江翰栖快速的越过她，冲到区封建面前，关心的问着：“阿风，汝没事吧？吾方才听说，靖王报了官，说汝丢了？”
　　本来他是被唐子携的书信约过去的，可是等了半天没人，他发现有些不对劲，明明下京路前几日发生了命案，为何今日经过这条路去夜灯会的人，如此之多？
　　待到他反应过来，秦璟辞已经不见了。
　　他突然想起来，唐子携约人，从不用笔墨纸张的书信，怕被人抓住把柄，平日里都是用法术化成的符咒，深夜里让小鬼送的。而且近日天气炎热异常，那些尸体早就臭了，此时去查尸体，早已错过最好的时机。
　　心慌之下，他怀疑有诈，立刻命江惊才回府调人，去找秦璟辞，路上偶然遇见了几个府衙的捕快，他们说，区封建丢了。
　　这些他更慌了，立刻联想到瑶窈院被灭门的事情，失了分寸，发了疯的开始找人，甚至让人回军营调兵，一并加入找人大队。
　　好不容易在大街上看到了那抹青色的身影，才发现，他被一个穿着打扮十分像阿风的女人给跟踪了。
　　他甩开那个女人，反过来跟踪她，结果，却发现这个女人和阿风认识。他立刻冲了出来，确认她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