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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为母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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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记忆中,奶奶经常会以悲悯的眼神看着我这样说,“有妈的孩子吃糠咽菜万事足,没妈的孩子绫罗绸缎也叫苦。”
我自己也觉得命苦,而我的苦主要是我妈,那个叫李月兰的女人给的。
那年我只有五岁,李月兰抛下了我,也抛下了我爸,离开了我们那个虽然山清水秀但是愚昧落后的小镇。
从那天起,我便再也没有家了。
犹记得那天早上,天很冷,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枕边放着一件簇新的红色碎花小棉袄,上边湿漉漉一片。
奶奶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对着我说道:“真是没见过这样狠心的女人,家都不要了,孩子也不要了。”
我十分懵懂,不知道奶奶在说什么,她便气鼓鼓地将我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就知道睡,你妈都不要你了,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吧?”
我已经不记得当时脑子里想过什么,只记得我穿着单薄的棉衣,跑出去了很远,大声地哭喊着“妈妈”,而回应我的只有耳边呼啸的北风。
回来后,我便大病了一场。
我爸则大醉了一场。
据说那天他追出去的距离更远,我不知道回应他的是不是也只有耳边的北风,我只知道他没有追回我的妈妈。
自此,我没了亲妈,我爸没了老婆。
我会一直没有亲妈,可我爸不会一直没有老婆,因为他很快就娶到了第二个老婆,是我们镇上美发店的老板娘,一个风情万种的寡妇。
自此,每当我走过,身后总是会跟着邻居们各种不同的声音。
“云风真是可怜了,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
“谁说不是呢,她要是个男孩还好说,可惜又是个丫头片子。”
“许寡妇不是带着个男孩吗,云飞在镇小学那点工资,以后估计也就帮别人养儿子了。”
“人家许寡妇又不是不能再生,说不定以后也会给云飞生个儿子呢。”
“......”
邻居们的预言有一个是准的,那就是自从有了后妈,我亲爹确实差不多成了后爹。
而有一个预言不准,他们说许寡妇会给云飞生个儿子,但最后却还是生了个女儿。
在同父异母的妹妹出生后不久,我入了小学。
那日放学后,爸爸说要留在学校批改作业,让我自己回家。
回家的路上,又起了北风,我缩了下身子,眯着眼顶风前行。
正走着,前方一抹鲜艳的红,刺激了我的眼睛。我已经有一年多没再见过她,乍相见更多的不是激动,而是陌生。在我的记忆中,李月兰像是一个符号,一个没有颜色的符号。可是今日,非常鲜亮、耀眼。
我想,看来她确实过得不错。奶奶说得也没错,这女人就是被外边条件更好还给她写过信的男人给勾走了,所以不惜抛夫弃女,去城里找那个人了。因为她,奶奶还经常戳着我的脑门警告:“以后不要学你那不正经的妈,去偷汉子。”
李月兰见了我,一边哭一边笑,手里拿着东西,想靠近塞给我,但我退出了几丈远。
我不知道恨一个人的眼神是什么样子,但我还是用自己的方式狠狠地瞪了她。瞪完后,我还骂了她:“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骂完后,我就往家里跑去,耳边还是呼呼的北风,就跟李月兰离开的那天一样。
所以,我又哭了。
回到家后,我第一时间打开了柜子,在最底下是那件簇新的红色碎花小棉袄。我拿起剪刀,使劲在上边戳了起来,直到被戳破好几个洞才作罢。
此后几年,我确实再没有见过李月兰那个女人。
直到上初中那年,我住了校,学校管理甚严。
有天,班主任站在教室门口喊了我:“云风,外边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