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兮费泪泉巧藏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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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慕思山也好，此时聚风顶也罢，殷司谈都要走一步感慨一声，目八斗居然连这么个犄角旮旯都能找得见。
此地荒无人烟，两侧都是些稀奇的植物，尽数盘旋生长，奇异芬芳，大抵都在汲取聚风顶的仙气，渴望有朝一日化形人身，就连迎面的风里也掺着点点花香，挑绕殷司谈漆黑的长发，窜进鼻息。
殷司谈早不知爬了有多高，只知道自己被熏的头晕眼花，外加这遮天的树冠，要不是目八斗，他真分不清东南西北。
“前面好像就快到了。”殷司谈半天没等到回复，他恹恹地回过头，“目……”
四周空旷寂静，只有由近到远的禽类蒲扇翅膀，空灵的啼叫迟迟唤醒殷司谈。方才还站身后的大活人，此刻转瞬即逝，没了踪影。
殷司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面露惊恐：“目八斗？”
“目八斗！”殷司谈眉头皱的越来越深，一个不注意被一道藤蔓绊了一跤，他连滚带爬地走到方才目八斗的位置，东张西望，眼神紧紧扫过每一株植物。
入眼是过杂的花花草草，毫无突破点。殷司谈指腹捻过一片树叶，攥进手心默默捏烂，他强制镇定住自己情绪，凝聚法力。
浮岚暖翠，甩弄摇晃。聚风顶，风不知觉愈吹愈猛，已经从轻轻拂面到了劈头盖脸，然等不及下一刻的飓风驶过，就见殷司谈挥起了乍现的乜白。
乜白还未成形，模糊不清，在手掌里只有声大浩大的剑影，殷司谈周遭便成了一片狼藉。他心中默数，有没有击碎镜眼不清楚，可若再不见目八斗，他便随时准备打算强闯。
风翻卷着沙土，殷司谈听到动静立刻抬头望去聚风顶，只见那边角处渐渐探出一块儿黑抹布似的头。
“我知你不会单独来，便设了几层幻镜。”黑抹布颤了颤，慢慢揭下头上的布，“现在，只剩你我两人了。”
殷司谈瞬间滞住，脑袋彻底放空，这种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让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内心的恐惧。
“用的是上次骗你的伎俩。”
聚风顶的傍晚，云飞影叠，醉酒般的红晕日落被刺激，摊开一片黑云雷鸣，覆盖殷司谈瞪大的眼帘。
顾润冶……还活着。
不可能从降邪符下捡回命的，而是他本身就没有死。
树叶瑟瑟不停响，密密麻麻的间隙被劲风扯平，沸过殷司谈的身躯。
“你只杀了我的傀儡。”顾润冶猛地甩出一张符，两眼空空，瘆人的很，“如今不如来猜猜，这次的你眼前的人是不是假的？”
殷司谈眼尖，立马看清了，那枚落地上的是降邪符。
殷司谈很想问他，好端端的，为何不当个仙门子弟，反而来这儿趾高气扬了？
顾润冶装神弄鬼道：“你的符厉害，但我也不差。告诉你，我能请来神官。”
无拘无束的风竟缚住了殷司谈，他想登上聚风顶，但步履维艰，站都不稳，得耗费全身的力气，才勉强与这巨风抗衡。
“神官？”殷司谈刚开口，就被灌了一嘴的风沙，他内心讶然，不知此地风竟如此，几乎将粗壮缠天的老树吹倒。
“不过我这里都是些死去的，死去的也好，怨念够足，要不猜猜，这都要多亏谁都功劳？”
顾润冶似乎专门等着殷司谈走来，他发狠捏起殷司谈的脸，拿着蛊，像要如何都得塞进他嘴里，兴奋得有些结巴：“是疯婆子……你把她杀了、杀了！”
“你与她什么关系？”殷司谈很想冷静处事，但顾润冶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搞得他也瞬间不情愿了，遂眉头一拧，顺势举起乜白，架到顾润冶脖子上，恐吓着他。
与此同时，殷司谈不经意一瞥，看到了顾润冶手上的刺青。
花里胡哨的，什么图案？
殷司谈五味杂陈，他之前确实见过顾润冶手臂上有东西，只不过当时血迹未干，看不出是个什么，轮廓也没有如此明显。
顾润冶识相地撒开了手，表情毫不胆怯，反而越加狂妄：“疯婆子是我手下，当然，徐子半也是。”
殷司谈早预料到了，他不免想起那日楚亿卿跟李缘川的对话，继续用乜白逼问道：“楚亿清又为何离开古朴？”
“少爷寻医问药，你管呢？”顾润冶一顿，“楚亿……”
殷司谈干脆利落：“他姐。”
“你本来不在我计划中。”顾润冶一脸愠色，转而变态地笑了笑，“是我大意了，这连他本人都云里雾里的，你知道还不少啊？”
熙熙攘攘是风，萧萧又是一阵风。
顾润冶开始大笑，把殷司谈吓了一跳，差点握不稳乜白：“那你可知烟鹭神官？”
突然一阵冷意袭来，吹的是心骨皆颤。
从顾润冶嘴里说出的这话，貌似格外毛骨悚然。殷司谈深吸了一口气：“不陌生。”
几片枯叶落在到他的眼前。
“我寻过巫祝，他告知我不久后会有神官下凡，在慕思山。”顾润冶扔出一块儿盒子，表情逐渐扭曲，癫狂道，“哈哈哈哈哈哈！我便是为了报复，才折命数，搞个傀儡出来，故意破坏那阵子里的禁术——”
盒子落地后嘭地掀开了面，顾润冶道：“虽然不知你是什么目的，但我就是要杀烟鹭神官啊……”
殷司谈不想看他装疯卖傻，于是瞟过一眼盒子：果真跟那疯婆子摔地上的一模一样。
是不打自招了？
殷司谈发丝顺风凌乱，他白衣胜雪，飘诀胜仙，手里暗暗捏紧了乜白：“就为了练这禁术？害了烟鹭神官？”
顾润冶仿佛被触到了什么逆鳞，跟那盒子唤出的暗影一同吼道：“我凭什么！我是为了报复、报复对不起她的那群人！”
“你怎如此歹毒！”殷司谈已经不能心平气和地正常说话了，他拎起乜白，整个人濒临崩溃，冲向顾润冶，却被下一秒恒康出现的身影浇灭了心中的火，也击碎了搭起的堡垒。
这一幕，好似深处一张手爪，轻而易举就把殷司谈推下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如墨流窜，是烟鹭的招式。
“假的……”墨雨渲烟，空气中都弥漫着笔墨的书香气息，殷司谈一眨不眨，死死盯着这冒牌货。
他太熟悉眼前的这个人了，以至于是能背出来下一个动作的程度。
殷司谈太阳穴跳了两下，才缓过神，支配起行动，倒不忘挑衅顾润冶：“你有什么信心将这冒牌货当作挡箭牌的？”
这冒牌货很弱，甚至不及烟鹭法力中的丝毫。而且烟鹭不习惯用兵器，乜白又是亲自受过泽弘神官钦点的，殷司谈便借此，经常找他秀剑。
殷司谈咬咬牙，努力不让自己走神。霞梧神官说，剑再好，打不过高一等的神官，均是白搭。
幸好能势均力敌，可即便如此，殷司谈也迟迟不敢恰准时机突破，像是过不去的那道坎儿。
冒牌货很警惕，一眼看出了殷司谈的马脚，正准备击去时，那躯壳倏然被粉碎，幻成了墨似的碎末飘零！
不远处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
大风呼啸怒滚，几近遮天的树干交织拍倒一边，像妖物发狂，庞然仰天长鸣，光束遥遥，明暗相替，时而白光恍眼，时而灰烁乍泄，斑驳陆离，疯了般闪向殷司谈的脸庞。
殷司谈顾忌来者不善，他的余光下意识去找顾润冶，可一圈儿下来也不见人。
“仙师。”
殷司谈被这一声轻唤叫醒，他满身风尘，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直到看见目八斗，浑身上下瞬间凝固。
殷司谈抿抿唇，小声道：“目八斗。”
等到目八斗走来，殷司谈才一个腿软，滑溜一蹲，把脑袋钻回了自己手臂间：“我若要顾全局，只能做错事……目八斗，没有人原谅我。”
“哪有人不犯错？”目八斗也蹲下，轻轻拨开殷司谈的刘海，“没有什么可怕的。”
殷司谈抬起半张脸，被月光映着，像琥珀般的眼珠，不停眨巴强忍，睫毛上还挂着微小的泪水。
目八斗白皙的脸颊被冷月打磨，瞳孔比平常还要浅，是几近皎洁的白，现出一副俊朗的少年模样，四目相对，让人移不开视线。
被比自己小那么多的人安慰，殷司谈实在害臊，他侧过头，咽下好几口无声的哭泣：“还有，以后若再遇到什么，你大可将我一同拖入水中，不要留我一人原地担忧……”
目八斗笑的温柔，在殷司谈眸子里无比的刺眼。他顺着殷司谈，附和道：“再也不会了。”
“你帮了我，我要如何报答？”殷司谈终于被目八斗哄着站起了身，但他脸色依旧苍白，语气无力，话倒是又强调了一遍，“不论何事，我都尽可能。”
目八斗没吭声，仿佛在酝酿什么，眼睛忽闪忽闪的。他缓缓牵住殷司谈的手，眼神格外清澈：“明日是古朴国的庆典，我想同仙师一起去。”
殷司谈挑挑眉，道：“你是古朴的。”
“是。”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兮费泪泉巧藏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