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的开挂妖生》秋亦书

94、鹿灵之境

　　若要说上天给了鹿灵什么不错馈赠的话，除了让它们能感知控制五灵外，便只有“境”了。境是鹿灵死前自发创造的一片领域，类似于最后的一块栖息之地。境界中出现的所有事，都是基于鹿灵曾经的记忆，然而她并未真正经历过境中的这些。

　　相当于她做了一场大梦，弥补了现实中的所有遗憾。

　　红衣女子说到此处，顿了顿，强调道：“梦里谁也不能叫醒她，因为她看不到境之外的人，也听不到声音。”

　　谁料凌笙一点儿也不意外，而是难得笑了下，“这样也很好，我就不必再喊她回来受苦了。”

　　红衣女子挑挑眉，笑得有些蛊惑，“她此番被天雷击中并非有人刻意相引，真相恐怕与我所料相差无几，我灵体在她肉身上栖息，自然不能让她就这么死去，无论如何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你？！”

　　“烛云，说你变了又好像没变，对世间万物不屑一顾，却对独一无二之人例外。”红衣女子摇摇头，看上去颇有些觉得他无可救药的意味，“你此行也是想要带她回来的吧，既然你优柔寡断，便让我来帮你完成这个愿望。”

　　说罢，她迅速躲过朝她逼近的凌笙，轻快落到还在自说自话的璐儿身边，轻轻拍了拍她，柔声道：“那毛头小子就在你跟前，还不快去见他一面！”

　　璐儿的动作蓦地停了下来，整只鹿像被什么钉住了一般，只见她僵硬着转头看了看，见着红衣女子先是一愣，刚要问两句，就触到一旁惊愕的凌笙。

　　“你……你何时回来的？我原想着救回木谷就去找你的，结果……结果我好像没能把她救出来！”

　　凌笙面对这么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一丝意外都没有，而是内疚得语无伦次，“小鹿，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一人丢在山庄，也不该回来得这么晚……我当初，当初就该早些察觉到的，那溢到山庄外的气息，其实是你的……”

　　璐儿摇头，而是轻笑：“凌笙，你没做错什么，早在动身前该与你商议一下的……只是我们都没想到我身体里还有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

　　说罢，她看向红衣女子，仔细回忆了一番，问道：“我应是与你在巫幽潭相遇的吧？”

　　红衣女子点头，“你吞了我的内丹。”

　　这么一说，璐儿倒有了印象，没等她再多问，就被红衣女子打断：“你如今被我喊醒，也该干些实事了吧。若你苏醒的话，多半是隐瞒不了你鹿灵的身份了，调查真相只怕也有诸多困难，可若是继续这样睡下去，那便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凌笙却道：“比鹿灵这层身份更麻烦的是你的身份。”

　　红衣女子刚要反驳，就听他不急不慢道：“只怕你身份十分特殊，那道雷若不是桑彻故意引过来的话便是冲你来的，原先璐儿妖气大盛也多半是你因为你的内丹。璐儿一只小妖，在被他们发觉是鹿灵前，还没有这么大的威慑力，不值得他们花费功夫降天雷下来。”

　　红衣女子纠正道：“即便知晓她是鹿灵也不会如何，反而会随意找个理由将她圈禁起来，再慢慢找机会把她的价值发挥殆尽。那时候，唯有死，对她来说才算是真正的解脱。”

　　璐儿听着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毕竟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带着淡淡的笑，不由得让人以为她曾经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这点小心思肯定也瞒不过她，红衣女子认真道：“我才不屑与他们为伍呢，而是我曾经遇到过这么一个倒霉蛋，气色差得好像死了七八天没埋的，当时他也不肯跟我走，我传授他一个小法术后便离开了，也不知他还在不在……”

　　璐儿眨眨眼，同凌笙对视一眼。

　　“多半是还在的。”

　　“怕是已经不在了。”

　　红衣女子见这两位如此没默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一笑，其余二人紧绷的神经都松了不少，尤其是璐儿，笑得仿佛第一次学会这个表情一样。凌笙见她把紧压的情绪都释放出来，不由得微微俯身，摸了摸她的脑袋，“想跟我一起回去吗？”

　　璐儿看了红衣女子一眼，无奈瘪嘴道：“叫醒了也不好再继续睡下去了嘛，只能跟着你咯。”

　　“你人形已经不再，只剩灵体，如今只怕回不去，”红衣女子问，“你可有残存的真身？皮毛也可，只要上面有灵力依附便可。”

　　璐儿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个问题，先是皱眉回想了一番，而后略带希望地看了自己一圈，小心道：“我如今不就是以真身出现的么，就地取一根毛行么？”

　　“你觉得呢？”

　　“……那我再仔细想想。”

　　趁她仔细回忆的功夫，红衣女子踱到凌笙附近，疑惑道：“这，真是鹿灵最后的希望么？”

　　“当然。”

　　女子背靠树摇头唏嘘道：“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相信谁。”

　　“人大抵都是会变的。”

　　“你与旁人可不一样。”

　　“一不一样又有什么要紧，都绕不开一个人字。”

　　红衣女子沉默一阵，见他双眼一直未从璐儿身上离开，显然满腹心思并不在聊的事情上，而她却一直纠结于过去的他与目前的他，着实是有些无趣。

　　“你如今的姓名，是凌笙么？”

　　凌笙默默点头，对此也不多问什么。面对着一个他曾经的故友，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对于她提到的事，他也是一知半解。不知为何，这女子虽神神叨叨了些，总爱将他与过去对比，可他却并不觉得失礼。好似这个人不论做什么都很正常，即便是再离谱的事情，只要放在她身上，都让他觉得非常合理。

　　这种感觉是很奇妙的，人生在世，少不了要受些伦理纲常道德思想的束缚，即便为妖，也逃不了与其他人之间关系的捆绑。可眼前这个笑得有些无奈的人，好似生来就没有任何牵挂一般，仿佛她不是生在这个世上，而是从其他地方而来，这儿的生灵万物都与她没有任何干系。
　　这种强烈的割裂感不是来源于她眼底的情绪，而是来自她本身。

　　“我叫错了？怎么盯着我这么久？”她忽地问道。

　　凌笙立即收回视线，反问道：“你如今知晓了我们的名字，是否也该把自己的告诉我们呢？”

　　女子一愣，而后笑道：“我怕它太过如雷贯耳，让你们心生敬畏。”

　　“但说无妨。”

　　“我乃，修宁。”

　　几乎是同时，璐儿雀跃的声音响起，“我记起来了！老松鼠先前给我断过尾巴，被我藏在乌幽潭附近的山洞里了。”

　　凌笙来不及思索这名字与桑彻的关系，赶紧问道：“你何时断的尾？”

　　璐儿虽不知关注点为何会在这个身上，答道：“遇见你之前，老松鼠说尾巴会阻我修行，便设法给我断了，果真是没了尾巴一身轻，跑起来都快了不少。”

　　她说得轻松，凌笙这才没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可记得具体方位？”

　　璐儿不是完全确定地点头。

　　修宁补充道：“你让璐儿灵体暂居通天镜内，再将她带去尾巴所在之地，不需她指路，镜子便能带你们找到了。”

　　璐儿有些犹豫，问道：“若那地方被毁了，也能找到么？”

　　凌笙一愣，见修宁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遂补充道：“鹿门山四年前被烧得差不多了，也不知尾巴还在不在。”

　　修宁脸色蓦地煞白，身形晃了晃，往后退了两步，“怎会？鹿门山毁了？那你……那你可到过秘境？”

　　璐儿愣了愣，赶紧答道：“去过！我在鹿门山大火烧来之前曾去过，可没过多久它便被一个窟窿一般的东西吸干了。”

　　修宁想起什么来，赶紧上前仔细看了看璐儿，问道：“你身上，你身上可多了什么印记？”

　　“七幺花。”璐儿把前蹄伸出来，可真身不比人形，饶是把毛发撩得再开也看不到分毫。

　　可修宁见她能准确无误说出此花名字，稍微放心了些，“无妨，看不到也不打紧，在你身上便好，毕竟我也不是一直都能助你的。”

　　璐儿心觉奇怪，问道：“此话怎讲？”

　　修宁低头，不太想提及此等丢人的事，便把脸朝向一边，装作没听到这话。凌笙见状，苦笑着揉揉璐儿的脑袋，答道：“你在与冀望渊缠斗时妖气大涨，那不是你一人的力量，其中还夹杂了修宁的。她有心助你，却不想引来了天雷，招来祸端。”

　　璐儿也明白她好端端的不可能专门让天雷对着她劈，方才紧急之下也不知哪儿来的力量，她还存了侥幸的心思，以为此番修为增长了不少，却不想是借了旁人的光。

　　“即便天雷不来，我多半也是死路一条的，若我将冀望渊打得半死不活，仙门那帮人也不会放过我。”

　　凌笙听了这话只觉得苦涩，不住道：“这不怪你小鹿，不怪你，你没做错。”

　　“可我还是没能从桑彻手中救下木谷……”

　　修宁诧异道：“此人是谁？桑彻抓他做甚？不过才百年而已，他便要靠这种勾当谋生了么？”

　　原先她以为天雷是桑彻引来之时，还暗道这小子修行多年可算有了点出息，敢跟天界作对了，结果这区区一句话又将他打回原型。

　　璐儿摇头道：“我也不知他抓木谷要做什么，他先前伪装成别戚峰的人混了进来，好像曾向我们打听过你的名字。”

　　“打听我？”修宁咧嘴一笑，“他小子不老早就希望我死得干净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