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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禅悦一怔,收回送粥的手,将粥碗置于膝上,过了片刻才道:“‘符棠’不过黄粱一梦,修行才是正道。”
  他说着起身,此时他没去看乌南的神色,只转身走至桌旁,将粥碗搁上,慢慢走了出去。
  乌南缓缓睁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
  什么叫“‘符棠’不过黄粱一梦”?
  禅悦这是让他放下过去,专心修行?
  都到这地步了才说?
  况且,这是回忆和感情,岂是说放下就可放下的。他又不是外面的小猫小狗,符棠是自己人生不可分割的部分,是刻进骨头里印痕,一句话轻轻松松就要让他放下?
  乌南不知道别人,反正他做不到!
  而且从一开始,他就无心修行,连封号流光君的这个武神都是白得的,修个屁的仙!
  乌南心头涌出一阵难言的委屈,忽就想起了国公府的那年盛夏。他与符棠荷舟泛湖,莲花开的极胜,有的却已早早结了清脆的莲蓬,他忍不住挺身去摘,却没扶稳,小舟摇晃之间,符棠忽然圈了他的腰身,一把握住了他沾着水剥莲蓬的手腕,眼神真挚的同他说,“阿南,我们一辈子都不分离,可好?”
  明明是他先来招惹自己的!
  如今看来,怎统统狗屁!
  想到这里,乌南忽然有点生气。凭什么他想要便要,想收回便收回,自己偏不如了他的意!
  而且,乌南绝对不信,昨夜握着他的脚踝,一遍遍情难自抑的人是假的。
  床前一暗,禅悦去而复返。
  乌南抬眼瞪他,禅悦怔了一下,动了一下手中纸包内饴糖,沉吟道:“你昨夜说……”
  乌南眼神随之看向纸包,见其内竟是他惯常当零嘴儿吃的饴糖后,心情才好了一些,并决定将禅悦方才说的狗屁话统统抛诸脑后,管如今的禅悦想干什么,他要遵循自己的内心。
  这么想着,心情倒好了一点。
  哼哼唧唧的乌南作势按腰,禅悦随着他的动作只觉仿佛昨夜觉醒,身体比意识快,反应过来时他已坐于床榻之上,伸出手按上了乌南的腰,禅悦眉心不禁蹙起一道细细的褶皱,手上动作却未停,仍替乌南细细揉着。
  这人,哪有前脚说了绝情的话,后脚就又这般妥帖的。
  乌南顺势再次提及试探,他含着方才拈的饴糖咕咕哝哝的:“阿棠,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禅悦刚要说话,乌南却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打断道:“阿棠,我心悦你。”
  禅悦心神一震。
  “无论你是尘世的符棠,还是三千世界内的禅悦帝君,我心悦你,无论你是什么身份。”
  乌南将饴糖卷到舌底抵着,向禅悦缓缓靠近,直至二人呼吸相闻:“所以,在我眼里,符棠和禅悦帝君也没什么不同,你——听懂了吗?”
  禅悦微微后倾看去。
  眼前人仍是经年模样,青丝散落,乌发垂斜,白皙的脸容上嵌着一双亮若星辰的水瞳。盯着自己说话时,他会微微歪着头,卷曲的眼睫便在眼底投下微微的清影,像只唯等着你摸头的小狸奴。
  禅悦禁不住瞳孔微缩,眼尾轻轻一颤,站起身来。
  “诶,怎么又要走?”乌南见势立刻道。
  禅悦微动的脚忍不住收回来,反而不好真的再走了。
  他慢慢转过身来,眼神复杂的看向乌南,嘴唇动了下,忍不住岔开话题:“碑心有消息了。”
  乌南微微一怔,眼神却不可避免的染上一丝失望,片刻过后却将话题顺了过来:“罗盘的反应?”
  禅悦点点头:“城外村庄。”
  之前让六指道人逃跑了,好在禅悦在那人狡猾逃脱之前,就在其衣服上沾上了踪影粉。昨夜回府,禅悦便留下一句“六指道人在城外村庄”给郡主,直接将自己关回了房。
  若六指道人所谓的主人就是碑心盗窃者,他如今出现在城外山庄,就再寻常不过了。
  一日后,虽仍有些不适但状态好很多的乌南,同禅悦一道出发先去找了六指道人,谁知六指道人还未看到,倒在城外一座破庙内发现了雪初观主的踪迹。
  庙檐边角布满了白色蛛网,庙内雪初观主盘坐在蒲团上,背对着庙口,抬头看着已破陋不堪的泥塑佛像发起了呆。
  乌南刚准备上前,被禅悦拦了下来:“他好像在等人。”
  雪初观主果然是在等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人戴着幕篱走了进来。
  “孽畜,你做的好事!”
  “呵,”那人摘下幕篱抖了抖,轻嗤一声,“父亲倒也不必把自己摘的如此干净,我是孽畜,那你是什么?”
  乌南呼吸一窒,陡然瞪大了眼睛——幕篱之下竟是六指道人!
  二人先寻六指道人,就是因为寻息溯源的罗盘到了山上竟然失效了一般,到处乱转。没有罗盘指引,二人只知大概范围,栖成峰覆盖范围极大,找起来怕是没完没了。是故,他们便想先寻六指道人,从而找出碑心。
  在来到这个破庙之前,二人几乎已将山脚下的村庄搜罗了个遍,只能说毫无收获。
  没想到一进山入庙……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不过令乌南震惊的还不止于此,先前乌南曾询问过雪初观主,观中是否有六指之人,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而今再看,雪初观主不仅与六指道人相识,竟还是六指道人的父亲!
  也是,六指道人用雪初观后殿做不正当的勾当,作为一观之主,怎么可能一点不知呢?
  雪初观主听闻气的眉毛立耸:“六指果然灾祸,我当初就该在你出生之时一手溺死你,省得你……”
  雪初观主还未说完,六指道人声音陡然拔高,语气狠厉:“你做的还少吗?不过一个狗屁预言,不过就是多长一指,便视我为不详,小时将我像狗一样锁起来豢养,让我猪狗不如的长大,观主,你做的够多了。”
  六指道人说的雪初观主哑口无言,二人一时陷入一阵难堪沉默。
  乌南生前也曾在栖成郡待过,除了记得这个地方酿的酒极醇香之外,六指传言一度甚嚣尘上。
  栖成郡人视刚出生小孩一手有六指为不详,为灾祸,约定俗成的惯例便是被处死,不是被小孩父母狠心溺死,便会被宗族公开处死,不然,终有一天六指将会给所有人带来灾祸。
  乌南自然不信。
  可奈何此地对此十分信笃,由此可想一个六指婴儿能长为成人,需要经历多少磨难。但是,这却从来不是害人的正当理由。
  乌南抿唇走了出来:“碑心在哪里?”
  雪初观主看到乌南猛然一惊,六指道人却在看到乌南二人仍十分镇定,他眯着眼,甚至阴鸷的将嘴唇咧到了耳根,雪初观主见状迅速起身,挡在了六指道人身前:“这位香客,何处此言?怕是认错了人。”
  乌南眉毛一挑:“香客?看来观主竟还认得我。那日香客众多,不知我有何特殊之处值得观主记到如今,怕是心虚所致吧。”
  眼见被细心的乌南戳穿,雪初观主紧张的看向乌南,却对六指道人小声说:“快跑!”
  谁知六指道人却丝毫不领情,将雪初观主一把推倒在地,嗤笑道:“老不死的,还用你护?”
  六指道人拿出细钩,死死盯着乌南:“废什么话,想要什么,来拿啊!”
  与之动手的是禅悦。
  二人经过上次交手,禅悦早已摸清六指道人的道行,不过片刻,便将其指于剑下。
  禅悦:“碑心。”
  六指道人看了禅悦一眼,忽然阴沉的笑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禅悦剑尖立刻往前送了半寸,六指道人脖颈立刻鲜血淋漓。
  六指道人却丝毫不惧,反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禅悦皱起眉头,还不待再次动作,一旁已经被此阵仗快吓呆了的雪初观主突然一扑,就扑到了禅悦脚边。
  他死死拉扯着禅悦袍摆,涕泗横流:“香客剑下留情,你说的我知道!我知道……求求你,放过他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然我儿也不至于走入歧路……”
  乌南盯着雪初观主,皱眉道:“碑心在哪儿?”
  “碑心在我儿主人那里,都是跟了那人,我儿才性情大变的,求求香客剑下留情啊!”
  乌南还不待再问六指道人主人是谁,在哪儿,就见六指道人突然不顾颈间剑,一把扑向了雪初观主:“老不死的,不准说!”
  待禅悦打晕六指道人,听闻了一切之后,二人便入山去寻六指道人的主人。
  临走前,乌南想起地狱道的刀山火海,油锅炮烙各种刑法,还是忍不住对雪初观主道:“他恶贯满盈,害了众多性命,罪业背负在身,他死在我等手里予他来说反而轻松,我观他命已不久已,地狱道万万之刑,才是真正适合他的地方。”
  二人很快行至山腰,忽见前方乌南初下栖成郡时,被收留的猎户篱笆院子里走出来一个人,双方相见,皆是一怔。
  乌南奇道:“嗳,我们可真是有缘分,多日不见,阿星可还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