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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   第九章廷议
      田让向后缩了缩,道:“便是没错,又如何?毕竟是父子,血脉一体,难道阿母真以为不及黄泉,无相见也?古时候,郑庄公与母亲交恶,都以为其仇难解,结果,还是重归于好了,何况皇帝父子向来亲切。”
      宋娥吐出一口气,肩背又垮了下来,说:“若太子认错,岂非承认与王男、邴吉有私?这下除了私德不修、目无君父,还要加一条欺君之罪。田公没听到,皇帝亲口说要废太子!”
      田让手一抖:“这……皇帝当是气头上说气话,不会真废太子。”
      宋娥冷笑道:“田公与严显交好,好大一座靠山,自不怕皇后对你赶尽杀绝。待太子被废后,我们成了孤魂野鬼,田公记得给我们上柱香就是。”
      田让苦着脸说:“阿母折煞在下啊,我老花田之名已传遍洛阳,人人都道在下左右逢源,却不知,如在下这般墙头草,两边不是人啊,从古至今都要死在最前头。”
      宋娥虽是怒火愁绪交集,却还是被逗得“噗嗤”一笑。
      田让趁机道:“阿母试想,皇帝只有一子,至少眼下还立不出第二个太子,所以,等气消之后,让太子去认个错,便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宋娥笑容转瞬即逝,皱眉说:“十个说客,不如一戳客,就怕皇帝身边有人使坏。”
      田让说:“废立储君,乃朝之大事,须得公卿共议。太子一向谨慎,并未得罪朝廷中人,如真要共议,定会有人替太子说话。”
      宋娥无言以对。她心知以皇帝铁腕,如决心要废太子,朝上那帮大臣没一个能阻止。然而,再心急也无计可施,只剩下长吁短叹,愁容不展。
      天色微亮时,身着朝服的官员们陆陆续续来到崇德殿外等候早朝。
      樊丰面无表情,肃立在皇帝身旁。
      耿宝悄悄抬眼看着樊丰,樊丰往耿宝的方向扫了一眼,不为人察觉地眨了下眼。耿宝心领神会,听见皇帝让众臣上奏时,立刻站出道:“臣有奏,臣听闻承光殿太子宫中,宦官宫女行为举止不端,淫邪之风盛行,太子身为皇储,不能正纲肃纪,且有同流合污之嫌,德行有亏,臣奏请皇帝另立贤德。”
      耿宝此言一出,朝廷一片哗然。
      皇帝今早起来便有些后悔昨日冲动,将太子斥责得太重了。太子秉性纯正,向来恭谨勤勉,只不过一时为贱奴蒙蔽,到底也算不上大错,正寻思如何叫他知错认错,不料,耿宝竟突然袭击,直言废立。皇帝暗自思忖,昨日斥责太子时,在场就那么几人,这才一晚上,话就传了出去,王圣、樊丰八成没有这个胆量,难道跟皇后有关?但又自我劝慰,没有证据,不能瞎猜,只要按下此事就行,没必要错怪皇后。
      皇帝刘祜本是清河王之子,先帝半岁而崩,他作为宗室,被邓太后选中,迎请登基。那时他年方十三,又只是蕃国庶子,根基浅薄,朝政全为邓太后把持。而耿宝是清河王正妻之兄,当初护送祜进京,又扶植忠于皇帝的势力,一向深受信重。邓太后去世之后,耿宝以嫡舅身份监羽林左骑,掌握兵权,后又升至大将军,一时权倾朝野。他也知道外戚结党营私是大忌,倒还不敢明目张胆拉拢大臣,不过与皇帝乳母王圣、近侍樊丰多有交集。皇帝虽也有所耳闻,但依念及旧情,对他们总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耿宝竟如此张狂,敢当朝弹劾太子。皇帝暗恨,嘀咕道:“太子是独苗,若废了,立谁?”但却没有说出口,想再看看还有谁居心叵测,胆大包天。
      果然,素日与耿宝交往密切的待中周广、谢恽等见皇帝沉思无语,便纷纷附议。
      耿宝上奏时,太仆耿烈就面露不屑,等周广、谢恽话音刚落 ,就起身奏道:“陛下圣明,太子是陛下嫡子,素来恭谨,断不会有不堪之举,定是有人诬构。”
      耿宝闻言大怒,朝耿烈呵道:“你是说在下凭空捏造?”又向皇帝嚷道:“耿烈岂有此理呀,陛下!”复又跪下,对着皇帝一脸无辜地说:“臣一片忠心,为大汉江山长久计,苍天可表啊,陛下!”可皇帝还是不吭声。
      耿烈嗤道:“忠心还是私心?国舅自知!国舅尽享尊荣,然不思报皇恩,竟和奸人沆瀣一气,屡屡陷害朝臣!”
      耿宝一听,做贼心虚,不由面红耳热,跪在地上“这这这”地说不出话来。当初,耿宝曾受樊丰之托,去找太尉杨震,希望杨震提拔樊丰之兄,并在言语中透露此为皇帝默许,不料杨震一口拒绝,说:“就是朝廷用人,也应由尚书台发出诏书。”耿宝悻悻而去,并视杨震为仇。耿宝升为大将军后,更为皇帝所倚重,便进谗言说杨震结党,皇帝竟对杨震罢职免官。杨震素有清名,凭空被污,不由终日郁郁,竟在返乡途中服药自尽,此事众人皆知。耿宝被触及软处,更恨耿烈,眼中几欲喷出火来,“你,你、你”地指斥耿烈。
      太常华表支持耿烈,启奏说:“陛下圣明,臣蒙陛下信赖,忝为太子太傅,陪伴太子数月。据臣看来,太子聪慧明理,仁孝之至。皇帝,太子废立,关乎国运,还请陛下圣裁。”
      廷尉张晧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揖道:“陛下呀,古人有云,‘年不满十五,过恶不在其身,’且宫中太监宫女之事,皇太子如何得知?皇太子尚年幼,当从朝中择德重饱学之士,悉心教导,废置事重,臣也恳求陛下,相信太仆耿烈和太常华表之言。”
      接着,便有光禄勋、宗正还有些侍中、大夫等十多人纷纷表态,附议耿烈、华表和张晧,堂上议论纷纷,个个激动不已,都说决不能废太子。
      皇帝先还耐着性子听二耿相互攻讦,想让耿宝受些教训,可一见满朝哗然,都在帮着太子,心想,他们当中到底有几人是真心为国,要说没私心,估计只有耿烈、张晧等人,其他大多是见风使舵,无非是想挣些表现,积攒本钱,以备日后之所需,备太子亲政之后之所需,因而,皇帝脸色阴沉,觉得决不能给这些投机钻营者以可趁之机,便又问:“三公认为此事当如何?”
      太尉国祈、司徒守晦、司空秦卫,又称三公,为朝中最高官员,他们都揣摩上意,觉得大将军耿宝不会无事生非,定是有所受命,而且,皇帝又一直不开口,像是有默认之意,因而,三人一合计,便都说赞同耿宝,说太子当废。
      皇帝听三公一表态,便也立刻下了决心,先叫耿宝不要跪了,然后就叫拟诏,说:“朕依三公四辅之议,废太子为济阴王。”也没说啥理由,就“噷”了一声叫散朝。
      宋娥在承光殿坐立不安,派去打听的小太监一直没消息传来,田让见宋阿母着急,便劝慰道:“这种事,急也没用,只有耐心等候,等情况明了,再作应对。”话音刚落,便见太监王康气喘嘘嘘地跑进来说:“阿母啊,不好了啊!”
      宋娥一听,心一紧,说了声:“坏了!”
      王康靠近宋娥,将朝会上传出的消息告知了宋娥,说完之后,就赶紧去了。
      宋娥、田让如遭当头棒喝,眼前一片空白,还没回过神来,诏书已到,不光贬太子为济阴王,还以监护失察,渎职之罪,将太子府监护宦官策立和太子中傅艾宣,流放朔方,即刻出宫。
      宋娥一急,泪水夺眶而出,哭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田让也非常惊讶,等传诏太监和策立、艾宣走了之后,忙劝慰宋娥说:“阿母莫急,皇帝虽一向圣明,心智机谋常人不能揣摩,这其中定有其他原因。”
      朝雨也觉得不可思议,对宋娥说:“太子是唯一皇子,皇帝照理不会如此绝情?或许就是田公所言,尚有隐情。”
      太子没有流泪,但也愤怒地说:“我早知会如此,都是王圣、樊丰在捣鬼!”宋娥忙叫太子慎言,说:“这时候除了说遵照皇命,千万不能多说一句话。”太子点头称是。
      宋娥心急如焚,要去见皇帝,问这究竟是咋回事?
      可是,田让劝她再等一等,说让他先问问严显,如他知晓其中原故,便可对症下药。宋娥觉得有理,便催他快去快回。
      耿列怒气冲冲,认为皇帝偏听,虽说人微言轻,也要尽力一搏,于是,召集十多人聚集于宫中鸿都门下,声称要以律法证太子无罪,要皇帝收回成命,恢复太子名誉。
      皇帝闻听,怒火中烧,拍案怒道:“没想到,朝中还有个‘太子伙’,他们如此横蛮,意图何为?”
      皇帝当即叫人传谕,说:“朕不许有‘太子伙’,鸿都门下众官立即撤散,否则一律贬斥。”
      可是,耿烈人如其名,耿直刚烈,又是孝明皇帝的外孙,当朝皇帝的长辈,年近七十,德高望重,其他人都已遵命散去,唯独他不听劝说,不肯离开,还苦苦静坐两天两夜,而且,还有人给他送吃送喝。
      皇帝大骂“老糊涂”,在朝堂上,当着众官怒道:“‘太子伙’必须散伙!不然,你一群我一伙,朝廷岂不要分家所以,‘太子伙’必须瓦解,以儆效尤!”不仅将耿烈罢官削爵,还对十多个聚集者和帮太子抗争的官员,都进行了贬官训斥。
      耿烈便关门谢客,连亲戚也不见,时人为之震栗。
      田让问了严显,可严显对这事毫不知情,说他也是在朝堂上,才听说要废太子。田让只好又让宋娥见皇帝,并鼓励说:“皇上对阿母信任有加,阿母心疼太子,为太子力争,是情理之中事,所以,见了皇上,可以直言不讳,就是要让皇帝恢复太子名誉。”
      宋阿母早就忍不住了,便弓腰趴背地去见皇帝。
      皇帝一听表姐姐求见,知道是来为刘保求情,便对皇后说:“朕有几句话,要单独奉劝表姐姐,为了不让她太难堪,所以,你们都先回避一下。”皇后知道皇帝不会对宋阿母动气,估计是想安慰一番,便故作同情地劝皇帝千万莫动气,说:“皇儿如此,表姐姐定然也难过,她来求情也合情理,即便不许,也无须给太多责备。”皇帝点头,说他自有分寸。皇后便带上江京等人先去回避。樊丰也招呼上殿中人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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