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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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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胭昏昏沉沉地睡着,在朦胧睡梦中被韵山叫醒。她睁开迷蒙的双眸,眸中尽是疑惑之色,听韵山解释道:“小娘子,是重归来请您到甘露殿一趟。”
到甘露殿去?陆醉能有何事寻她?
可纵使初胭心中有千万个不满,她也不能忤逆这天下之主。是以初胭也只能蹙起眉头,慢吞吞地起身穿戴梳妆,这就往甘露殿去。
时值午后,步入初夏的太阳高悬,已有炎热之意。大约是体恤她骑马受惊、身子骨又算不得康健,她此番去甘露殿,竟也有了步辇。
这是初胭头一次乘步辇。当她坐在上头,手执团扇轻摇时,就跟真的贵人主子了似的。步辇缓缓移动,重归冲初胭说:“小娘子,这步辇是陛下特意吩咐奴才为您备下的,您瞧瞧可还有哪处不合心意?”
初胭动了动唇,手上正摇着的团扇停了下来。她鼓了鼓腮帮子,回答道:“皆合心意。只是自醉雪殿往甘露殿,不过短短几步路罢了,弄得这么大阵仗,倒显得铺张了。”
自古以来,能乘步辇的宫妃,不是身居高位,便是极为受宠的,论谁瞧见都是要眼红的。估摸着只有这位主子,不仅敢下陛下的脸子,还敢指摘陛下。
是以,重归听了初胭的这番话后难免打了个愣,而后又连忙换上一副笑模样,恭维她:“小娘子有这份节俭之心,陛下听了指不定得多高兴呢!”
初胭垂眸看着他谄媚的笑脸,又别开脸不再说话。
自她晨间看到陆醉守着自己,一直到现在,她的心里都不舒坦,仿佛是有猫儿爪子在挠似的。
甘露殿和醉雪殿本就离得近,这会儿乘了步辇,更是用不上一会儿便到了。
初胭下了步辇,重归忙进殿通传,又匆匆忙忙跑出来将初胭请了进去,生怕这可恶的日光晒坏了这位娇主儿。
她进了内殿,低垂眉眼朝上首行礼道:“奴婢给陛下请安。不知陛下传奴婢来,所为何事?”
殿内焚着浓郁的檀香,一改往常,好似在掩盖着什么。初胭轻轻皱起了眉头,压抑着随之而来的反胃之感。
她等着陆醉让自己起身,却不想今日他大约是心情不错,竟不计前嫌,向她伸出一只指骨分明的手。初胭顿了顿,颔首时露出的一截雪白脖颈上,有几丝碎发飘荡。
她伸手,借着他的力道起身。男人的手掌宽厚而干燥,洁净而温暖。初胭始终低垂眼眸,心底五味杂陈。
似乎晨间的不愉快,一向睚眦必报的陆醉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牵着初胭在小榻上坐定,扯着唇角笑道:“朕今日叫你来,可不是让你白跑一趟的。”
她闻言,这才抬起眼眸看向陆醉,眸色虽然透着几分疑惑,开口却是:“陛下寻奴婢,乃奴婢的福分。谈何空不空跑呢?”
初胭摆出这一副不悲不喜又疏远的模样,陆醉看在眼里,到底是咬着下唇散漫地笑了出来。他伸手掐了掐她柔嫩的脸颊,心里憋着气,淡声说:“好好说话。”
初胭心道这人果真是不要脸,他只把她当作玩意的秘密都已经被戳破,又以何颜面来说这话呢?
她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活像一只锯了嘴的葫芦。
陆醉看着初胭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轻嗤了一声,懒散道:“但愿你一会儿也能如此镇定。”
她愣了愣,正想要问他究竟是为何事,他就已吩咐重归把人带进来。
而就在此刻,初胭也终于明白,为何甘露殿中焚着如此浓郁的檀香。
与其实说是带进来的,倒不如说是抬进来的,只能依稀从血迹斑斑的衣衫来辨别出这是一名女子。两名小太监将人抬进殿内,行礼道:“给陛下请安。”
陆醉点头,声音镇静,大约这种场景已见了无数次,早已不足以令他心有起伏了,“人放下。”
两名太监将人放了下来,那人身上流淌的血水浸湿了地毯,一团血肉模糊瞧起来触目惊心。初胭惊呼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往陆醉身边贴近。
为难她自小到大没见过这种阵仗,她果然如陆醉所说那般无法再镇定下来。初胭颤着手捂住了嘴,将到了喉边的惊叫咽了回去。
求生大约是这世间最平等之事,因为人们无论面对着怎样的险境,都同样拥有着求生的本能。正如眼下这个正在地毯上匍匐的人,即使每挪动一下,都要让她经历无尽苦楚,她还是尽力往初胭和陆醉的身边挪去,口中也在含混地说着些什么。
初胭听不清楚,也不想听,只是下意识地往陆醉的怀里躲。此刻,唯独陆醉的怀抱,才能给予她宽慰。
陆醉低着眼看着初胭的一举一动,薄凉的眸底尽是嘲弄,殷红的唇角冷冷地勾起了个弧度。也许看她惊慌失措,才能令他饱受折磨的内心得以宽慰。
他轻呵了一声,哂笑道:“朕不是个脏东西吗?雪宝这么无端端地靠朕如此近作甚?”
她原本清明的杏眸中缀满晶莹泪水,欲滴不滴,声音也染上了哭腔,“这……这就是陛下为奴婢备下的礼物?奴婢实在想不通……”
地上那团还在痛吟着,一声又一声地刺激着初胭脆弱的神经。而陆醉却对此不以为然,平静问她:“想不通什么?难道雪宝不喜欢吗?”
初胭没想到他居然丧心病狂到问她这样的话,她怔了怔,而后咬着下唇,声音微哑答道:“奴婢想不通,这人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此责罚;想不通陛下又为何让奴婢来见……奴婢虽然不是信仰佛道之人,可也有怜悯之心,对此,着实是喜欢不起来。”
此番话说完,殿内蓦地有一瞬间的静默。片刻后,只听陆醉说:“上回你去晋国公府,回来时竟受了伤,朕自然要为你讨个公道。地上这滩烂泥,是那日被赶出晋国公府的丫鬟,不想嘴紧得很,偏逼得朕动用酷刑,她才肯张口道明,其实此事乃徐宝舒所为。毕竟她一个小小丫鬟,处处小心谨慎,哪里敢惹了贵女?”
初胭闻言顿了顿,连哭都忘记。她当时的确怀疑过徐宝舒,可也仅仅是怀疑罢了……没想到那看起来和善又可爱的小姑娘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难道仅仅是为了那日她们二人同样穿了紫色裙子吗?
她捏了捏手心,轻闭了闭杏眸,头忽地又痛得厉害,又听陆醉继续道:“你们姑娘家之间的事,朕本不该插手。但小打小闹尚可,若是伤害到你,可是犯了忌讳。至于徐宝舒,朕自会寻个空子处置一番。”
那日肩膀上的疼痛,初胭似乎还能感觉得到。她自认为自己并非良善之辈,也不想慈悲为怀地宽恕伤害自己的人。因此初胭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全由陛下做定夺。”
陆醉扯了扯唇角,笑道:“雪宝倒是难得乖顺一回。那你说那地上的,该如何处置?”
初胭低着眸子,细声说:“既然她是受人指使,也受尽了折磨,便饶她一命吧。”
可是人已经被折磨成这副模样,就算饶她不死,能不能活,也只能看老天爷,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陆醉懒散地嗯了一声,叫来殿中太监,将这丫鬟抬走,同时更换那染了血污的地毯,打开窗户,散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待这一切都收拾妥当,甘露殿内又是焕然一新,根本看不出方才的痕迹。重归看着两位主子再次并肩坐着,忙上前殷切笑道:“主子们瞧瞧殿内可还有哪不合适的?”
陆醉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哪处都合适,只是你碍眼罢了。”
重归在陆醉身边侍候时间久了,早就练就了厚脸皮的功力,当即行礼道:“奴才这就退下。”
重归退下后,这殿中便只剩下初胭和陆醉二人。初胭跟着起身跪下行礼,“今日之事,幸亏有陛下相助,奴婢才得以识清身边人的真面目,早已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感激之情。只是陛下政务繁忙,奴婢不敢耽误您,便也先行告退。”
陆醉低着眼看着她,神色淡淡,凉声道:“雪宝的感谢倒是简单,尽是嘴上说说。也真是巧了,朕今日倒是难得清闲一日。”
雕花木窗开着,微凉的风拂过,掠过那后脖颈一片雪白的肌肤。
陆醉想要的是什么,初胭心里明镜似的。
除了这具身体之外,她还有什么是能够奉献给他的呢?
她是不愿意的、是被迫的,可陆醉却攒足了耐心和温柔,一改常态。初胭哪里尝过这等欢愉?她敏感地弓起细瘦的身体,原本雪白的肌肤都染上了绯红。
初胭咬着唇呜咽细声哭着,尽是哭自己这副身子不争气。这眼泪,是恼火,可又是害羞至极的无力。
陆醉看她哭,禁不住咧着唇,凑到她耳边哑声道:“现在哭什么?雪宝还是省点力气才好。”
她瞪了他一眼,可染上欲的眼神只能算上嗔怒,就跟幼猫爪子那般,毫无杀伤力。
约莫是隔得时间久,陆醉总是缠着她,她到底是累极,迷迷糊糊昏睡之际,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轻轻附在她的小腹上,而后将她搂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