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飞驰的少年》贾岱澜

73、第 73 章

　　阳溪一中高三年级部在李双强带领下，提前一个月开学，提前进行全面一轮复习。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周测月考从不缺席。他们这群高考大军，苦不堪言，就快坚持不住了。

　　李双强就是个魔鬼。

　　但是这也是他所带的年级每年一本达线率最高的关键原因。在李双强的字典里，就没有“放弃”二字，他从来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李双强在每一周的教师大会上反复强调，要多多关注班级中成绩垫底的学生。老师们有的听进去，有的听不进去。哪个老师不希望自己班能多出几个985，211？

　　赵大宝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他们班的学生基本上都集中在年级中下游，只有夏君亭一枝独秀，傲视群雄，稳坐年级第一。

　　原先他们班在年级前一百的铁明也主动去了重点班，他这么一走，班级第二名到第十名都只能在年级前三百名里徘徊。今年还有十几个学生因为在理科班压力太大，申请来了普通班，赵大宝的班级就分过来一个。

　　新来的女同学名叫吴筠，原来是竞赛的，成绩最好的时候考过年级三十七。本来是参加竞赛想走保送这条路，结果竞赛成绩不好，还因为落了半年的文化课，现在跟不上了。

　　办公室老师都开玩笑：“你这就不错了，去了一个铁明，留了个夏君亭，来了个吴筠。这次铁明要是不去二十七班，你以为老张能放过你，你把他的预备省状元都抢走了？”

　　赵大宝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排名表，像是在花街打牌，抓了一手的杂牌，都不知道怎么出手。

　　但是还有大半年呢，结局谁都说不好。

　　谁也不能说自己能带好成绩不好的学生。俗话说，成绩好学生大多相似，成绩差的学生各有不同。就像董思棋，南溪这样的学生，作业也认真写，但是成绩就是在下游上不去。

　　赵大宝必须得想个办法了，高三一眨眼就过去了，时间可是不等人。

　　下午最后一节课临时改成了班会课，张阳涛正捏着笔跟练习册上的一道数学大题死磕，他甚至连中午饭都没吃。赵大宝除了说要在下个星期召开高三第一次家长会之外，还说了一个重磅消息。

　　赵大宝要调整现在的班级座位。

　　偏偏在这个时候，张阳涛灵光乍现，有了思路，正在奋笔疾书算答案。

　　“张阳涛？怎么？调座位你这么高兴啊？”赵大宝看到张阳涛坐在最后一排张嘴大笑。

　　全班的目光聚焦到他的脸上，张阳涛抬头，脸上还挂着笑说：“什么？调座位？”

　　赵大宝撑着身子说：“是啊，你跟夏君亭同桌一年多了，进步明显，所以呢，也到了你为班级做贡献的时候了，别占着夏君亭一个人了啊。”

　　张阳涛看了眼夏君亭，他知道赵大宝的话其实说得也很明显了。

　　他跟夏君亭不能再做同桌了。

　　张阳涛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主，下课他就追到了赵大宝的办公室。

　　“这个班级新的座位表虽然还在拟定当中，但是呢，你跟夏君亭是肯定不能再坐到一块儿了。”赵大宝一边喝水，一边和张阳涛说。

　　“那您要给我安排谁？”张阳涛问。

　　“暂定是个女生！”赵大宝说。

　　“老师，我这个人意志思想不坚定，见到班级女生容易把持不住，你说万一要是看上她了，谈谈恋爱什么的，我俩都学不了习了。”张阳涛一脸笃定。

　　赵大宝显然丝毫不担心这个问题，他悠然道：“你以为早恋是一个人的事儿啊，那也要人家能看得上你才行。”

　　张阳涛双手一摊说：“那这不是很明显，谁能看不上我？”

　　赵大宝拿起红笔批改作业，歪着脑袋看张阳涛说：“张阳涛同学，自信是好事儿，但是你也不能这么没有下限，放心吧，我给你安排的人，肯定看不上你！”

　　张阳涛哑口无言。赵大宝看他的样子说：“这才九月份，换座位怎么也要等到国庆节之后，你自己回去好好做做自己的思想工作。”

　　“那我能跟夏君亭前后桌吗？”张阳涛问道。
　　“是你排，还是我排？”赵大宝眯着眼睛说：“但是我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张阳涛垂头丧气回了班级，挪到最后一排，夏君亭正在比对两个人刚刚的那道大题。
　　“回来啦？赵老师怎么说？”夏君亭淡淡的问。
　　“他说不行！”张阳涛把笔摔在了桌子上：“卧槽，烦死了！”
　　夏君亭把试卷给他说：“这题对的，但是我跟你的方法不一样。”
　　张阳涛来了兴趣，捏起笔凑了上去：“是吗？还有别的方法？”

　　晚上晚自习，张阳涛一直在想调换座位的事情，英语单词根本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抬头，跟许方来了个四目相对。铁明去了二十七班，她就和吴筠坐到了一起。

　　许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张阳涛指了指田一然。许方帮他戳了戳田一然的后背。田一然有深度近视，眯着眼睛回过头，许方跟她耳语两句，她摸出眼镜看向了张阳涛的方向。

　　张阳涛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门口，示意出去说话。
　　田一然指了指手表跟张阳涛对起了口型：“待会儿就下课了，下课了再去！”
　　张阳涛在草稿纸上画了个长方形：“把你的东西带上。”
　　田一然一看他要“算卦”，扬起了一个手掌：“五块钱一次！”
　　张阳涛行了个抱拳礼：“成交。”

　　晚自习第一节下课铃声响起，田一然揣着兜，递了个眼神给张阳涛，率先一步到达班级门口。

　　张阳涛看了看，发现班级里没人看他，夏君亭趴在桌子上补觉，他把自己的校服从肩膀上抖下来，劈到了夏君亭身上。秋天渐渐来了，天儿有点凉了。

　　班级门口，田一然和张阳涛中间隔着一人宽，各子揣着兜望着李双强的办公室。
　　张阳涛像是个身负长剑的侠客，他问：“东西带了吗？”
　　田一然像是个身披斗篷的侠女，缓缓道：“你的价钱到位，我这里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张阳涛踮起脚尖，抬头望着茫茫夜色说：“一年多未见，你说话倒是伶俐了些。”
　　田一然依旧是面不改色：“您谬赞了，一年多没见，你说话倒开始躲闪起来了。”
　　张阳涛伸出一只手握住栏杆说：“可以开始了吗？”

　　田一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塔罗牌，在手里扇形展开，然后腾出一只手摊开在张阳涛面前。

　　张阳涛摸出口袋里的五块钱放到了她的手上，望着她手里的牌。

　　“想好自己的问题了吗？”田一然问。
　　张阳涛点头。
　　“那你就抽出三张。”田一然认真的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张阳涛很忐忑，他伸出手指，开始跟着田一然的节奏跟这副牌对话，他认真拿了第一张，正准备拿第三张的时候，张阳涛头顶的喇叭响了起来。

　　是李双强的声音。

　　“高三九班门口的张阳涛和另外一位同学，谁让你们在走廊上玩儿扑克牌的？”
　　“现在！立刻！马上到教导主任办公室，把你们的扑克牌交上来！”
　　田一然“施法”被打断，虚晃了一下，差点跌倒。
　　“快点儿吧，我在办公室等你们！”李双强的语调不急不慢。

　　“都什么时候，在学校里玩儿这种封建迷信？是不是嫌课业压力太轻了？”李双强举着细藤条敲在塔罗牌上。

　　田一然低着头，手背在后面，张阳涛昂着头，一脸倔强。
　　“老师，这跟她没关系，是我威胁她的。”张阳涛说。
　　“是吗？行！田一然回去上自习，张阳涛在我办公室写完一千字检讨再回去！”李双强怒其不争，瞪着张阳涛。

　　张阳涛在奋笔疾书，努力往外憋字。
　　李双强一边批改作业，一边问道：“颜家禾和赵其乐上学去了？”
　　张阳涛点点头说：“他们俩去了同一所大学，嘿嘿北航！怎么样？牛逼吧！”
　　李双强拿着红笔说：“牛逼那也是他们牛逼，你说的就跟你也考上了一样！”
　　张阳涛：“主任！你还真别不相信，我也能考个好大学！”
　　李双强点了根烟：“那你还玩扑克牌？”
　　张阳涛：“我滴好主任，这不是扑克牌，这是塔罗牌，ok”

　　“你就是这样好好学习的？”李双强拿棍子打开他要拿牌的手，嘀咕：“夏君亭要是从你们走了，你们班可就成了年级倒数第一的班级了。”

　　张阳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忙停下手里的笔问：“主任你说什么？夏君亭要走？回重点班吗？”

　　李双强摇摇头说：“不是，他可能要出国了。”

　　张阳涛灵魂像是被抽空了，他顿悟，怪不得夏君亭一点儿也不着急他们调座位。张阳涛苦笑了一声说：“主任，你别开玩笑了，他不高考啦！”

　　李双强把烟掐了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和他妈妈前两天来找过我，帮着准备材料。”
　　张阳涛不说话了，长舒了一口气，他问：“主任，我能回班级了吗？检讨我明早交给你！”
　　李双强也要再来一趟晚自习巡视，他点点头说：“回去吧，安静上晚自习。”
　　张阳涛面无表情，失神地走回了班级。
　　田一然看他这样，还以为是李双强为难他了，小声问道：“没事儿吧！”
　　张阳涛摇了摇头，回到了位置上，他望着夏君亭，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说不出口。
　　他藏不住话，终于在下课前，还是问了出来。

　　“你要出国？”张阳涛问。
　　夏君亭猛的抬头，说了句：“你怎么知道了？”

　　下课铃声响起，张阳涛盯着夏君亭的眼睛，把笔摔在了桌子上，背着书包就走了，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第一次，张阳涛只留了个背影给夏君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