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庄周梦蝶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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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医院。
警笛声。
狂奔。
呼喊。
关门。
徘徊。
啜泣。
祈祷。
“你好，我是海城派出所的XXX，警号XXXXXXX。请问你是余周周余女士吗？”
......
“好的，现因为一起抢劫案件需要您到派出所来做一个笔录。”
......
“受害人还在医院抢救，请你过来是想了解当日的情况。”
......
“怎么样？新开的海洋馆好玩吧？”
......
“就是有些可惜，原本23号有活动的。”
......
“原来是这样啊。恭喜恭喜，祝福阿姨百年好合哦。你也替我向阿姨传达一下祝福嘛。”
......
“晚上11点的飞机？那现在就得去机场了吧？时间感觉有点紧啊，走吧，我送你上车。”
......
“周周，等等。这一个给你。”
......
“这本来是初一的时候想给你的，只不过没想到你没来师大附。当时我不是去欧洲玩吗，说了给你带礼物的吧？”
......
“原来是巧克力啦，总不能放三年之后再给你吧？这个是我当时去参加活动拿的，你不是喜欢漫画吗？这是当时拿的纪念品，想着你会喜欢。”
......
“我想要什么吗？泰国......一时想不到诶。要不你多拍几张照片吧？我听说那里风景很漂亮哦。”
......
“车来了车来了。走吧，不喜欢挤也得上去，来，我拉着你。”
......
“要是开学咱俩分到一个班就好了。”
......
“再见，一路顺风。”
......
“我们已经尽力了。抱歉，请家属节哀。”
......
浑身冰冷。
颤抖。
混乱。
悲痛。
“如果当初不是你，如果不是因为你！”
......
“杨杨，我的杨杨，你把我的杨杨还给我！”
......
“还给我！把杨杨还给我，还给我......”
撕心裂肺。
不要。
不要。
不要！
......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
不是说好开学见的吗？
不是想要和我分到一个班吗？
不是想看我拍的照片吗？
......
不要。
“我不想活了......”
不要。
“如果不是因为你......”
救救我。
“把杨杨还给我......”
救救我！
“啊......”
谁能救救我！
猛地睁开眼睛。
灯光和泪水混合，浸染了眼前的世界，模糊而虚幻。
庄生晓梦迷蝴蝶。
心中的痛楚还没有散去。
求救的呐喊还在脑海里不断响起。
是梦？还是现实？
什么是梦？
什么是现实？
视野慢慢清晰。
她看向左手边的镜子，看到自己的脸被压得发红，右手握着笔，笔尖在纸面上划出数道意义不明的划痕，墨水在最后的停止处汇聚成点，又四散而开，与其余的字体互相融合。
在发现是抄写的历史年限表时，着急地站了起来，却又被腿上因为缺血带来的酸软而又被迫地摔回凳子上，手里的笔也随之脱手，滚落在地上。
无奈地叹口气，她弯下腰，左手揉搓着被压麻的大腿，右手向地上的笔够去。捡起笔，抬头，看到了在书桌旁边摆放着的电脑。
大脑终于从一片混沌中清醒。
这是她的家。
位于海城小区里的家。
是她和妈妈一起相依为命生活过十几年的家。
是曾经无比熟悉，而后变得陌生，现在又慢慢重新熟悉的家。
妈妈和齐叔叔结婚后，余周周和齐叔叔一起去买了电脑，装在了她的卧室里。
还没用多久，主机外壳和显示屏仍崭新发亮。
后来到大舅家的时候，她没有带过去。
余乔过来帮忙，问她要带什么东西。
她摇摇头。
不知道要带什么，也什么都不想带。
整理好了衣服，余乔带着她出门。
关门前，她回过头，呆呆的站着。
余乔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的眼睛落在了墙上。
全家福。
是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
照片里的她，从背后一只手搂着妈妈，另一只手搂着爸爸，三个人笑得如此快乐，如此开心，如此幸福。
照片里的女孩笑容明媚，而身旁的她，眼里黯淡无光。
余乔走了过去，踮起脚，把墙上的照片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好。牵起依然发愣的她，关上了门。
那台电脑便一直被遗忘在那里。
直到三年后，终于鼓起勇气的她回到这里，彼时崭新的电脑也落得薄薄的一层灰。
虽然与过去和解，但并不代表，她不想改变过去。
阴差阳错之间，她真的回到过去，得到修补命运的机会。
面对可以重新找回那份丢失的幸福的机会，她动心了，她救下了妈妈和齐叔叔。
在以为一切都如自己所愿发展时，却不曾想，命运，本来就是有得必有失的。
她救回了妈妈，却发现当初那个支支吾吾邀请自己去约会的林杨，没有像原来那样，和自己走下去。
他走了。
在那个暑假。
因为见义勇为，丢掉了性命。
还记得在电话里她说，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嘛。
可是，他却永远没有了时间。
她的脑海里完全没有了林杨走后那段时间的记忆，她也没有想过自己会碰上这样无解的难题，她走投无路，她找到了陈桉，却发现新的时间线里，陈桉和她的羁绊也丢失了。
她似乎得偿所愿，却又一无所有。
濒临绝望时，她在学校里看到林杨狂奔的幻影，她义无反顾追了上去。
于是来到了这里。
似乎和先前的一切都不一样。
在这里，她们一家的出行时间没有改变，林杨因为游学的事情也没有去邀约她。
当初的无解选择题忽然就被解开了。
在这里，她的家庭团圆美满。
在这里，沈屾考上了振华。
在这里，她和林杨进了同一个班。
在这里，林杨直截了当地和她表白。
在这里，她和林杨走到了一起。
似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在弥补着自己过去所有错过的幸福。
可每当她沉浸其中时，却总有声音在提醒她，她并不属于这里。
她迟早要离开，从来到这里的一开始，她就知道了。
可是她不想离开。
幸福来之不易，得到后又怎么能轻易放手呢？
她不想离开。
她想要通过改变某些事情来改变最终离开的结局。
所以她努力想要和米乔一起争夺冠军。
所以她答应了林杨，在高一这个不应该“早恋”的时间。
所以她亲吻了林杨，在他说出“你就是我梦想中的一部分”后。
其实不论林杨说的情话怎么样，是委婉是直接是浪漫还是土气，她最后都会去吻他。
是不顾一切地放纵自己，是情到深处一往而深。
也是对最后可能失去所有的惶恐不安。
然而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徒劳，她得知林杨搬了家，得知他的回家路上并不太平，得知那条路上曾经发生过抢劫案。
自己就像一只螳螂，面对着命运的巨轮毫无办法，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挥舞着手臂试图停止车轮前进的愚蠢行为罢了。
所以再面对林杨的插科打诨耍宝时，她实在是笑不起来，只能让他到家后打个电话报平安以此来消除一些内心的绝望和惶恐。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回过神来的她才注意到来电的是林杨。
接通电话，刚放到耳边，就传来林杨的大嗓门。
“哇大小姐，你终于肯接电话了？我都打了多少回了，一个都没接。”
“你小点声。”耳朵被刺的生疼。
“哦哦，你爸妈在是吧？”林杨瞬间压低声音。
房间外没什么声音，估计齐叔叔是去接加班的妈妈了。
“没有，他们不在家，不过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呢，阿姨回来了没？”
“没呢，我刚去洗完澡。我一到家就给你打电话了，结果那么多回你都不接，我还以为你出啥事了。”
“你就差把我送货上门了，能出什么事啊。”
电话那头林杨被她的说法逗到了，爽朗的笑声传来。
“膝盖怎么样了？”
“还行吧，主要是电梯修好了，不然让我爬楼梯上去就要命了。”林杨顿了顿，“但是我没想过有天洗澡也会那么困难，裤子半天都脱不下来。最后还得坐在浴缸边缘两只腿伸直，一只腿疯狂抖才脱完。”
余周周脑海里掠过某些画面，感到滑稽的同时脸也有些热。
“打住，我可不是来听你的脱后感的。”
“其实穿衣服也不容易，我第一次羡慕女生可以穿裙子，方便又快捷。”
“男生也可以穿吧？”余周周坏笑，“我倒是很想看到你穿女装的哦。”
林杨想了想那个画面，不禁打个冷颤，“还是别了吧？再说我也没有裙子。”
“如果社团展演你来的话，我也可以叫米乔帮你准备准备衣服的。”
“还是别了，我可不想被蒋川路宇宁他们笑，我还是乖乖弹琴就好。”
“怕什么，反正你脸皮够厚。”
“那确实，脸皮不厚就追不到你了。”
余周周傻眼，决定终止话题，“没事了吧，我要挂电话了。”
“等等。”“怎么了？”“我是没事了，你呢？”
“我，我怎么了？”
“余周周，我是腿瘸不是眼瞎。回来的时候，原本笑呵呵的突然就情绪低落，谁看不来啊？”
“我本来就那副表情吧。”
“少来，如果没事的话，干嘛那么着急让我报平安？”
“我那不是担心你嘛？”
“担心什么？担心我回家被人劫道？”“......”
“所以坐车的时候我就在想，到底是因为什么你突然就变那样了，想来想去好像前面一切都正常，直到你说送我回家时。”
“是因为我说我搬家了，回家的那条路不安全吧？”
“但是抢劫案是挺久之前的事情了，而我一个一米八几大个除了书包的书啥都没有的人，歹徒一般也不会想着来找我吧？”
“要是......如果有一天你路上遇到歹徒在抢劫别人呢？”
“啊？”
“如果哪天回家也像今天那么晚，周围都没什么人，结果你碰到一个女生或者老人被歹徒抢劫，你怎么办？”
“先报警。”
“除了报警呢？你会冲上去吗？”
电话那头思考了一会儿。
“我会。”
“即使歹徒有可能带了刀？”
“嗯。”
“为什么？”
“因为没有办法袖手旁观。”
“可是你报警已经不是袖手旁观了吧？”
“周周，”林杨深吸了一口气，“你觉得光这样做就够了吗？真的报完警就万事大吉了吗？是你说的周围除了他们就只有我一个了吧？如果我不去阻止，那受害人怎么办？万一歹徒把他们杀了呢？”
“那如果你冲上去阻止的过程中歹徒把刀刺向你呢？万一最后丢了命的是你怎么办？”余周周的语气也激动了起来，还没有消失的痛楚又一次袭来。
“蒋川凌翔茜他们怎么办？你的爸爸妈妈怎么办？......”余周周的声音越来越大，却又在最后慢慢低沉下去，最后微不可闻：“......我怎么办？”
“周周，你......怎么了？”
她到底要如何跟林杨说呢？她没有办法和林杨说出真相，而这么询问更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周周。”“嗯。”“打球那天你为什么要冲上来挡在我面前呢？按照你的说法，你应该去通知老师就可以了吧？”
“对面比你高大了这么多，你不害怕吗？你还是冲上来指责他吧？”
“万一他要揍你呢？而且要不是米乔，你就真的会被卷进去了吧？”
“还是说，如果被弄伤的不是我，而是蒋川，是路宇宁，你就不会冲上去了？”
“我说不准。”余周周回答道，然而心里并不确定这是自己的答案。
然而过往发生的事实都在告诉她，作为打不倒的星矢，无论如何都是会冲上去保护雅典娜的。
雅典娜是很多人，是奔奔，是辛锐，是温淼，是凌翔茜，也是林杨。
“那把你刚才的设定，将主角从我改成你，你会就这么袖手旁观吗？看着歹徒对他们施暴？”
我做不到，余周周想。
“周周，我们是同一类人，至少在这一方面，都为着自己的正义而奋不顾身，都是正义的伙伴不是吗？”
正义的伙伴。余周周想起《命运之夜》的主角卫宫士郎，就是这么一个把追求正义贯彻到底甚至不惜生命的家伙，和一同被召唤而来的骑士亚瑟王的理念想契合，两个人写下了一同追求理想的独特诗篇。
“所以不论怎样，不论是我，还是你，我们都会冲上去，不求打赢歹徒，但也要把人救下来吧？你刚刚的话也提醒我了，很多人都关心我，我也会更珍惜自己的命。”
“但是如果真的死了，那只能怪运气不好了。”林杨笑了笑。
“不过你放心，我还不想那么早就死了。我还想和你走向更久远的未来。”
余周周无奈地笑了：“先把你的腿养好吧，不然路都走不了，还怎么走向未来啊？”
“你可以扛着我啊！”
“你还好意思说，今天扛着你累死了，回来作业都还没写完就困得睡着了。”
“我说打那么多电话你怎么不接呢，原来在睡觉！”
“反正都怪你。”“啊是对不起。”
“毫无诚意。”“那要如何表达我的诚意？”
“很简单，社团展演的时候，你女装就好了。”余周周不怀好意笑笑。
“好变态......”林杨无力吐槽，“不过说到cos的话，我们要不一起出一对吧？比如怪盗基德什么的？”
“怪盗基德不行。”“为什么？”“初二公开课的时候，你不是和凌翔茜一起演过吗？怎么还想回味吗？”
“那是罗密欧！！！”耳边传来林杨的怒吼。
“诶你说，要不cos一下《命运之夜》的主角怎么样？”
“士郎和saber吗？这不错啊，正好都是正义的伙伴诶，这个好这个好。”
“我演士郎。”“所以......我要演saber？”
“bingo！”“你是对我女装有什么执念吗？”
“没办法，男人，你引起了我的兴趣，谁叫你自己提的穿裙子呢？”
“咱忘了这茬行吗......”“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林杨还在哀嚎，房门外响起了大门开锁的声音，看来是齐叔叔和妈妈回来了。
“我妈回来了，不说了，我作业还没写完呢，挂了啊。”
挂断电话，出去迎接晚归的妈妈，泡了杯牛奶后又回到书桌前。确实有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想阻止就一定能阻止的，林杨的见义勇为也好，还是桌上那张被笔画乱的历史年限表也好。自己能做的，也只有重新抄写一张并默默祈祷不要再弄乱了。
第二天早上，余周周刚坐下，就被后桌的米乔锁住了肩膀。
“说吧，昨天去干什么了？”米乔一脸的八卦。
“不是和林杨去医院吗，你不是知道吗？”尽量云淡风轻。
“什么去医院啊，这不是你们约会的借口吗？”米乔一副你别骗我我都明白的表情，“话说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昨晚没睡好。”
“发生了大事情所以兴奋地一晚上都睡不着？”
“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情吧，单纯就是没睡好。”
“表白，牵手，拥抱，Kiss，四个大事中发生了哪一个，还是.......都发生了？！”
余周周一瞬间有些错愕，怎么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啥都被猜出来了？而她片刻的沉默，更让米乔坚信自己的判断，大手一挥，重重地拍在余周周的肩膀上。
“哎呀，不错嘛，果然是年级第一，做什么都是一马当先。”米乔把脑袋凑在余周周的耳朵旁，“想不到乖乖女的外表下内心却是不同寻常的大胆呢。”
“你都想什么呢。”嘴上这么说，脸却渐渐热起来。
“也是，换做是我，我也睡不着。”“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啦。”
“不是这个原因，”米乔琢磨着余周周的话，“也就是说，我刚刚说的，你们真的都做过了？”
米乔的惊呼将教室里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来，余周周不禁又羞又急，拿起笔作势要朝米乔桌子上的艾弗森海报狠狠地画。米乔猛地趴在桌子上连连求饶。
“你要再乱说我就把你和你的男人一起灭口。”余周周递给她一个恶狠狠地眼神。
“错了错了，饶命饶命。”米乔露出讨好的笑容，“你们是纯洁的交往，是我太不纯洁了。”
“本来就没有发生什么嘛。我只是负责把他扛到医院去罢了。”不知为何，余周周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补上一句，“回来的时候讨论了一下电车难题还有社团展演的事。”
“非常的纯洁。”重重地补上一句。
“电车难题？这是什么物理题吗？”“就是火车司机碰到两个轨道上都有人，一个人多，一个人少，他要选择轧过谁的问题，不是物理题了。”
米乔倒吸一口凉气，“你们学霸之间谈恋爱谈地都这么抽象吗？所以你们的选择是什么？”
余周周愣了，本来这就是自己随口胡诌出来的，半真半假的消息更令人信服，说出来就是为了让米乔不再去执着那所谓的几件“大事”。
想到昨天和林杨电话讨论的话题。正义的伙伴，是要绝对坚持正义，还是有选择的正义。是要冲上去拼尽全力的救人，还是只是选择报警而后袖手旁观。
全力救人可能让自己丢掉性命，袖手旁观可能丢掉性命的就是受害者，和电车难题一样，没有什么更好的解。
林杨还是做出了和另一个世界里的他同样的选择。也正是因为如此，昨晚余周周的梦里一遍遍重复着回家后做的噩梦。梦里的压抑和痛苦让她不断惊醒，最后只好睁开双眼，强撑着直到再也撑不住才再次睡去。早上起来照镜子就看到自己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来到学校后就被米乔发现了。
“社团展演打算展示什么？”余周周切换了话题。
“大概就是cosplay，搞个舞台剧，或者给动画配音什么的。”聊到这个，米乔也起了兴趣，“但是具体的内容不是我决定，由高二的学长学姐们决定。我们只是小喽啰。”
“这么听起来动漫社也挺大的。”“那是，当我加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学校里志同道合的人还不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毕竟来之前我以为振华都是像你们这些学霸一样一个个都是戴着眼镜，沉醉学习的学生。”
“学习和兴趣本就应该互相促进互不冲突的嘛。”
“而且我进去了才发现，原来里面的活动不只有画画，看漫画，搞cosplay，还有人在做动画。就感觉，振华的动漫社好像已经存在好些年，颇具规模了。”
“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里面画画也有很厉害的人，我之前还叫彦一一起去，结果他不肯。”
被点到名字的彦一也偏过头：“这太浪费时间了，我学习都还没整明白呢。要是我有余周周的成绩，或者像你一样没心没肺考多差都能笑出来的，我就去了。”闻之，米乔狠狠踹了一脚彦一的凳子，翻了个白眼，余周周在一旁笑。
“你爱来不来。”米乔狠狠地说。
彦一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和书本战斗。
“对了，周周，下午的时候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帮我搬东西，cos的衣服到了，我一个人可能抬不动。”
“这么快就到了？”“也没有多少天了，还得去排练呢。”
“里面有裙子吗？”“应有尽有，各式各样，你想cos谁？”
“不是我穿。我就是想看林杨穿裙子。”
“嘶~”米乔的眼神有些复杂，“你们好学生的癖好都这么独特的吗？”
下午的体育课解散后，余周周和米乔两人跑到校门口的传达室，找到了那几个写着动漫社的纸箱。
“买了这么多东西啊。”“那是，好不容易有机会像全省的学生展示我们动漫社的风采，不得好好准备准备？”米乔拍拍手，走向那几个箱子，张开双臂抱住其中一个，“不是很重，两个人搬的话会快一点。高二这几天在考试，其他几个还在上课，也就只有我们有空了，就当锻炼身体吧。”
“你还真是鞠躬尽瘁啊。”
“嘿嘿，”米乔笑了笑，“好不容易在振华找到除了学习以外真正喜欢的事情，辛苦一点也值得嘛。等到高二，动漫社要拍什么演什么那就是我说了算的了。”
“帮主心怀大志，小的佩服。”
“你和林杨准备的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演奏啊演奏！你不会忘了吧？”
米乔瞪了她一眼，余周周只好有些抱歉地笑道：“我好久都没拉琴了，还需要点时间。”
“时间也没多少了，我还想看你俩琴瑟和鸣呢。结果倒好，你，一看就没练，林杨呢，他能不能来？”
“别说了，我也不知道。中午给他发消息现在都还没回我。”
“打个电话过去不就好了。”“他妈妈在身边，我怎么敢打电话。”
“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想到还是会怕家长发现啊。”
“天不怕地不怕，何出此言啊？”
“你不知道，有传言说，上学期家长会的时候，他背着你在教学楼四处走向班里的老师示威呢。还有人说他和教导主任唇枪舌剑大战三百回合最后以教导主任败下阵来结束。”
余周周哑然失笑：“你这都哪里听来的传言，也太离谱了吧。”
“总之林杨的事迹在学校是传的沸沸扬扬的，我也是那时候知道原来2班还有这么一个狠人。所以我更想知道故事的女主角是谁。”
“然后刚开学就碰上林杨堵门口，那个时候我就确定传闻中的女主就是你了。”
“我还在想，这不就一女版小白脸嘛。”
“小白脸？！”“哼哼，你不是么？”“米乔，谢谢你夸我好看。”
看着乐在其中的余周周，米乔胸口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恶心。
“你们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在一起了？”
“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了，五年级的时候林杨就跟我表过白。”
“喔吼~那个时候就在一起了？”米乔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转念一想，“诶不对啊，那你初中为什么在13中，林杨是在师大附中上学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13中上学的？”
“因为，因为......”米乔想了半天也没找出个好理由解释，只好强行略过，“所以你没有接受他的表白？”
“我没有回答。说实话，就算我接受了又能怎么样，我那个时候都找不到未来的路了，被老师数落，学不明白奥数，都不知道能去上什么学校。”
“而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倒霉。不是他倒霉，就是我。直到现在都是这样，看他比赛，结果他就受伤了......”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那时候的我觉得，我和林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高塔之上的莴苣公主，而我只是灰姑娘。他不懂我面对的痛苦，我即使告诉他，他也很难理解。因为他的前途一片光明，无论想做成什么都能顺顺利利的。”
“那为什么现在又选择在一起了？”
“因为我确实喜欢他。”余周周露出温柔的笑容，“现在我们重新站在同一起跑线，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而且当初纠结的很多事情现在也都释然了，自然不希望因为错过而遗憾。”
米乔看着笑的如此温柔的余周周，听着她说的话，霎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特别是那一句“不希望因为错过而遗憾”。
自己的心里还是有一个遗憾的，而自己每次都是在假装无视掉它。
可以嬉皮笑脸地去问：“喂，你有崇拜的人吗？”
然而听到不是自己而是别人的时候还是不免得有些失落。
看到他的所谓女神的时候，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忍不住吃醋。
他的身边换了一撮又一撮的女友，却从没有把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也许就像小学的时候，不辞而别的他留下的那封信写着的“米乔，你是我最好的哥们。”
那个蓝色蝴蝶夹子自己一直留着，却从没有试过戴上它。
所以她很羡慕余周周，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能大大方方说出“我确实喜欢他”。
两个人抱着纸箱，穿过教学楼的架空层，往操场另一边的多功能楼走去。下午两三点的太阳很是热烈，女生绝大多数解散后就回班或者坐在架空层的阴凉处，看着不怕暴晒的男生在球场上飞奔，偶尔几个人对着某个男生窃窃私语，发出或揶揄或起哄的笑声。
上个学期的余周周也曾是里面的一员，经不住暴晒的她更乐意躲在架空层和同学打打羽毛球，林杨有时也会来，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和蒋川他们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趁别人去捡球的时候，她也会不经意地瞄向不远处的篮球场，无需刻意寻找，一眼就能认出里面的林杨。
余周周不得不承认，在她的眼里，林杨就是特别而又鲜明的。就像眼前背对着自己的这个男生，即使和林杨一样皮肤白皙，身高差不多高，甚至投篮动作都差不多，她还是觉得这和林杨的差别很大。
当然不是林杨了，那家伙估计还在医院呢，余周周想。她看着球从男生的手里飞出，稳稳地落入网中，随即便是一片欢呼声，男生转过身，耍酷般朝着阴凉处的某个女生小团体挥手致意。
然后和一旁搬箱子只露出眼睛的余周周的眼神相对，男生的面容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她想不起来了。原本和她并排走的米乔，此时却躲在她的后面。
只是觉得眼熟，余周周就没打算打招呼。反倒是男生看到她后，很是兴奋地喊出她的名字：“周周！”
余周周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那个男生朝她们走过来。随着男生越来越近，余周周就越觉得熟悉。“你不记得我了吗？”男生满脸笑容，“我是奔奔啊！”
奔奔？奔奔！余周周的眼睛亮了起来，距离自己上一次见到奔奔，也是好久之前了，在原来的世界里，米乔病危时，她和林杨看到奔奔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扒在窗口满是着急。
对于余周周来讲，这一晃又是好多年过去了，奔奔的面容再一次在时间冲刷下变得模糊。
“还有你，米乔，别躲了，你太宽了，周周挡不住你。”奔奔朝着躲在背后的米乔笑道。
“冀希杰你给我等着，等我放完东西再来收拾你。”话虽如此，米乔的心里却有一点惊喜，他居然还记得自己。
自从小学不辞而别之后，米乔再次见到他，是在她学校里的小混混和13中的大混战。她一眼就从人群里认出来那个闪转腾挪而下手凶狠的白皙大高个，就是阔别已久的冀希杰。
之后的每一次遇见，都是在各种群架里，自己自然也没有什么机会去上演兄弟久别重逢的戏码。到了振华，米乔看到他身边不断变换的女朋友，更是断了自己的念想。
没想到他还记得她。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动漫社表演要用到的道具，我俩趁着体育课有时间搬过去。”
“那我也来帮忙吧。”“这...把你队友晾在一旁没关系吗？”“没事，人是够的，搬完也可以继续打。来，周周，你的给我。”
“我的比较轻，你帮米乔吧，她那个更重点。”“没事，米乔她是女金刚，力气大得很，不用担心她。”
“冀希杰，你看我削不削你。”话语虽是恶狠狠的，声音却有些颤抖。好像几句话交谈之间，就把这几年的分离的愁肠百结纷纷化解。米乔的鼻子有些发酸，眼眶也有些湿热，她赶忙低下头去，担心被人看到了笑话。
“你怎么了？”抬起头，发现余周周在自己身边，她赶忙收拾一下情绪，不想被看出来。冀希杰已经捧着余周周的箱子大踏步地向前进，把她们甩了一小段距离。余周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又看看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来还是没藏住，米乔想，她已经等着余周周的提问了，也在思索如何应对。
余周周开口了，说的话却让她始料未及。
“今天的太阳好耀眼。”
前面的冀希杰停下脚步，回过头对她们喊道：“快点啊，你们也太慢了吧？下课之前能搬得完吗？”
“少废话，赶紧给我搬，看我等会儿超过你。”米乔朝着男生喊道，转过头，带着些许泪光，看着余周周，不再掩饰自己的笑容。
“确实很耀眼。”
因为奔奔的加入，三个人很快就把几个箱子搬完了。完事之后，米乔大手一挥，说帮主请喝冰饮，想喝什么随便说。结果奔奔接了个电话后，就匆匆离开，说女朋友在找自己，气得米乔骂重色轻友。
余周周想着自己的身体，也委婉拒绝了冰饮的答谢。在米乔一脸失落时，提议：“放学后我们一起去百货店吧。”
两个人在商城里四处晃荡，经过文具区时，余周周看到花花绿绿各种花样的文具，似乎心里有种尘封已久的执念被唤醒了。然而本次目标并不在这，她也只好依依不舍地看多两眼，就被米乔拖走。
她们最终在运动科学区域停下脚步。余周周找到服务员询问到护膝的位置，找到后就在原地发愣——太多了，不知道怎么选。
“哎呀，还真是好女友啊。周周，我要是男的，我也爱你。”米乔一旁打趣道。
“少来，我就是为了还礼罢了。”“还礼，还什么礼？”
余周周一脸骄傲地将脖子上挂的项链捧起来给米乔看。
“看不出来，林杨出手还挺阔绰的啊。”
“纪念品啦，要是太贵我就不敢收了。不过确实好漂亮。”
米乔上下打量了一下余周周，“确实和你挺搭的，林杨的眼光确实不错。”
“所以啊，我也想回给他个礼物。”“确实，护膝对他来说现在确实有用，不过这么多要怎么选啊？”
“不知道......”
“你要不打个电话给他旁敲侧击一下？”
余周周眉头耷拉了下来：“我试过了。下午给他打电话，结果关机，都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别想多，估计就是手机没电关机罢了。我们还是去问问导购吧，看看有什么推荐。”
余周周把买完的护膝放进背包，等着哪天林杨上学了给他。
然后和米乔在一楼的麦当劳胡吃海喝，当米乔捧着满满一桶鸡翅上来时，余周周嘴角抽了一下，看起来又要打电话告诉齐叔叔不需要煮自己的饭了。
“来，开吃，不够再加。”米乔把手套递给余周周，“那个冀希杰，叫他不给我面子，叫他重色轻友，活该吃不到。”
“你怎么对奔奔这么大怨念啊。”余周周一脸促狭地看着她。
“你说，我好不容易请客，结果那家伙接了个女朋友的电话就走了，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
“你是生气他不接受你的好意走了，还是在生气他有女朋友？”
鸡翅啃到一半的米乔停了下来，和余周周对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含糊地说：“前者。”说完自己都不信。
余周周眯起眼睛，也是一脸都不信：“真的吗？”
“好啦，是后者，我就是不爽他换女朋友换的这么快，那些被他甩掉的女生多可怜。”
“我还是不信。”
“信不信由你。”
“那你下午的时候干嘛哭？”余周周把杀手锏抛了出来。
“我没有，我就是被太阳刺到眼睛了而已。”米乔还在最后的倔强。
余周周不再追问，既然米乔不想说，她就不问下去了，接着和桶里的鸡肉作斗争。
只是过了一会儿，米乔就打破了沉默。
“周周，你想听我和他的故事吗？”
于是在消灭剩余鸡肉的时间里，米乔都在讲她和奔奔的故事。两个人怎么相遇，她怎么提携奔奔，传授经验，奔奔又是怎样把她护了下来，她又是如何跟踪奔奔和他的女朋友，而后又是如何突然地不辞而别。
包括她怎么得知余周周的名字，得知他的女神也在13中上学。
“然后呢？”余周周扶着圆滚滚的肚子，好奇接下来的事。
米乔只是淡淡一笑：“后来我只在打群架的时候看到他，再后来就是来到振华，直到今天下午我才跟他说上两句话。”
“其实刚知道他还有个女神就是你的时候，我也不是不吃醋啊。不过后来才发现你早就有男朋友了，是我想多了。”
“可是，就算少了你一个也没有用。他的身边还有那么多的女生围着他，我也没有办法一个一个赶跑吧？”
“你喜欢他吗？”
米乔把头低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就是受不了他身边围着那么多女生，我也从来没想过和他表白，更没想过和他在一起后的样子。”
“那就向他表白自己的心意试试。”
“你疯了？人家现在还有女朋友呢。而且我的胆子可没有你和林杨大。”
“而且，万一没有成功，岂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和米乔在十字路口分别。
天还亮堂堂的，只不过在云与云之间的缝隙里，多出了一枚白色的月亮，宣告夜晚即将来临。回家的路上只剩下自己一人，身旁的过于清静总有些不习惯。
掏出手机，已经快七点了，那个家伙还无声无息，也不知道怎样了。正想着，电话就打了过来。
“啊抱歉抱歉，手机没电了，回来才充上电。”
“刚从医院回来？”“嗯，刚拿完报告。”
“结果怎么样？”“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听哪个？”
“坏消息吧。”
电话那头的林杨停顿了一会儿：“医生说我是半月板撕裂，很有可能要做手术。”
“那好消息呢？”
“他说还是可以试着保守治疗，不过要打将近两个月的石膏。”
“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啊......”余周周有些傻眼。
“不用做手术啊！”林杨倒是很高兴。
一想到要被冷冰冰的手术仪器切开自己的皮肤就不禁毛骨悚然。
余周周想起很久以前林杨曾告诉她自己拔牙的糗事，倒也有些理解林杨为何高兴了。
“就是得有好一段时间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语气里满是可惜。
“这又不是多重要的事，好好养伤才是最要紧的任务吧。”
“没有我的话，回家路上不无聊吗？”“没事，我还有米乔。”
“余周周你......”林杨有些气急败坏，余周周倒是笑得很开心，“你就会欺负我。”
“我乐意，你也乐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一辆救护车响着笛呼啸而过。
“你在哪呢？还没回家？”“刚和米乔去吃麦当劳了，现在回去。”“好啊，去吃麦当劳不叫我。”“谁叫你不接电话的。”
“林杨，问你个问题哈。”
“别问，问就是喜欢。我喜欢你。”
“这都哪跟哪啊？”余周周哭笑不得，“我问的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
“你表白的时候，会害怕吗？”
林杨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当然害怕了。”
“毕竟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就是觉得那个人喜欢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达自己的心意，给拒绝了，心再怎么大，也很难承受吧。”
“就像那天路宇宁他们偷偷那我手机给你发消息，我知道后也是胆战心惊了好久。”
“既担心你没看到，又担心你看到后拒绝我，结果最后你都没回我，我又有些失落，所以才打电话给你，想要假装自己不知情，试图挽回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当然最担心的还是你拒绝了，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就算被拒绝之后也能做朋友的吧？”
“做得到吗？当你抱着想要在一起的愿望去把自己内心最大的秘密毫无保留告诉那个人的时候起，你和她已经不平等了。她掌握了你最大的秘密，还是拒绝了你。在这之后，你觉得这种不平等的关系还能坚持多久？”
“我也有我自己的尊严。”
“也就是说，那一次我要是拒绝你了，我们就做不成朋友了？”
“也许我们相遇的时候还是会打招呼，你比赛的时候还是会替你加油，但，也仅限如此了。除非某一天你告诉我，你喜欢我，而那时候的我也还对你有好感。”
余周周想起，和陈桉从泰国回来后，林杨有好久都没有理过她。若不是保送考试凌翔茜出走后，她上去找林杨，在这之后，两个人估计此次就彼此相忘了。
“也就只有蒋川这么锲而不舍了。不过说实话，我觉得凌翔茜不会喜欢他的，倒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到你这么说，蒋川会难过的吧？”
“蒋川估计自己也设想过这样的结局了，但还是沉浸其中。作为旁观者我们一眼能看明白的事，当局者却依旧沉迷。不用劝，也劝不了，毕竟大家都认为自己是不同的。”
“随意戳破别人的梦才是最残忍的。”
“哎呀，你这满满的过来人的经验啊。”余周周吐槽。
“没办法啊，我也是曾经的一员嘛，感受当然深了。不过，”说到这里，林杨不再压抑自己的高兴，“现在我有了个全世界最可爱最酷的女朋友，过去的那些又算什么呢？”
“是吧，我的好奇宝宝？”
晚霞织满天空，一部分也落在了余周周的脸上。
“就你滑头。”她说。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庄周梦蝶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