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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生日 ...

  •   生日
      车子一路急弛,沈皓夹坐在父母之间,车窗外幻影般飞快逝去的田园景色中,已找不到八年前他去国时的旧貌。物事人非,而今,物也变了,人也要变了。可是镜子中的那个人没变。后视镜里那双一直睫毛低垂的眼睛感应到了什么,在后视镜中与他的眼神相接,他没有回避这目光,礼貌的点头微笑。
      见了这笑,刘思雨的心却流下了眼泪。
      车子进入了市区,路并未像往常一样拥塞不堪,顺顺畅畅就回到那条街,两旁遍栽槐树,地下落叶缤纷。车过,风旋起几片枯叶漂向后方。再一转弯,进入了那条胡同——沈皓曾经生活过十八年的地方,离别了八年的地方,梦里常见的地方。
      车子停了下来。映入眼中的是那熟悉的院落,门扉略有些班驳,门前的那棵老槐树洒落一地白花之后,又献出一身黄叶铺满了的台阶。
      推开院门,院里那棵近四十岁的中年石榴树,挂满了石榴。有些石榴已成了开口笑。院子中央摆的还是那把藤椅,藤椅的扶手上包的格子布已经磨除了小圆洞。
      “石榴没摘吗?”沈皓说着走到藤椅前轻触哪个破了的洞。八年的他常坐在这把藤椅上仰望夜空里无数的星星不知道人死后是否会真的变成星星。要是真的话就可以永远俯视大地守护自己喜欢的人。
      “除了你,谁都不爱吃。这几年每年都接好多个,除了给你邮的那几个,剩下的都挂着不动。”沈母说。
      “都风干了吧。”沈皓问。
      “哪儿呀,太重了,没入冬就掉了下来。”沈宇接过话一屁股坐在藤椅上,藤椅吱吱做响,“哥,给你唱欢迎曲呢。终于我们一家四口,不久的将来就是五口,六口一起围坐,消暑乘凉,这才是人生一大快事。”
      “什么五口、六口。”沈母皱着眉头,不耐的说,“快去搬行李吧,苦劳力。”
      沈宇瞥见站在门口的刘思雨,刘思雨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进去,还是离开。她想也许沈皓一家想好好的说说话,有她在场总是不便。而她想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可是有怕好不容易才被理智压下的思念又死灰复燃不可抑止。
      “干嘛呢?思雨,进来呀。”沈宇喊。
      “我还是回去吧。”
      “说什么呢。哥和我,回头咱们还得好好聊聊呢?”
      刘思雨把眼神移到仰头而望的沈皓的背影,仍是一切漠不关心的摸样。
      “就是,思雨一直忙前忙后的。”沈父把刘思雨让进院子,关上院门。
      也许是她在场的缘故,刘思雨想,饭桌上的气氛始终沉闷。沈皓依旧如是,问几句,答几句;从不主动挑起话题。刘思雨偶尔抬眼时,会与沈母冷意逼人的眼神相交,里面的怨意让她浑身如禁寒蝉。只有沈父和沈宇称起大梁,一顿饭中,一直谈笑风声,问问题,说自己。
      吃了饭,沈宇拉着刘思雨去沈皓的房间。沈皓正在收拾行李,见他们进来点头致意。
      “哥,用帮忙吗?”
      “不了。”
      “怎么样?很干净吧。窗帘是思雨洗的,其他是妈收拾的。”
      “谢谢了,沈皓第一次正视刘思雨,回到家以后。
      “是吗。”刘思雨答,一旁沈宇笑着说“傻瓜,不是该说‘不客气’吗。”
      “哥,明天再收拾吧?不是不走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不走了。刘思雨站在门口,惊得抬起头与转身的沈皓眼神碰个正着,他立刻闪开眼神,什么也没看清。
      “那好,进来坐吧,不嫌乱的话。”
      “当然要进了。”沈宇拉着刘思雨进屋。坐在沈皓的床上。沈皓则坐在写字台旁的转椅上。三个人面对面,一时间好象谁也没有话说。
      静默。
      “还记得何晓吗?哥,”第一次来咱家时只会说‘真帅呀’的那个女孩。还是沈宇引起话题。
      沈皓点头,有些无法抑制的微笑浮上唇边,怎么忘得了呢。第一次。
      “快和王小天结婚了。”
      “真快呀,我走时你们还是孩子现在都快结婚了。”
      “别把你说的好象多老是的。不过才大我们一岁而已。八年很多事都会天翻地覆的巨变。”
      “的确,八年过去了,”沈皓目光投向刘思雨,后者正低着头研究床单上的花纹。“连你都达成了这辈子的终极理想。”
      沈宇正笑着听,突然间猛然记起被遗忘的重大事件一般,拍着脑袋夸张的说:“真是糊涂,居然把今天如此重要的日子给忘了。”
      “什么日子”刘思雨被下了一跳,以为沈宇忘记了交稿。
      沈皓面无表情继续收拾起自己的歌曲藏品。仿佛事不关己一切不理。
      “你的生日呀,傻瓜。”
      “生日,我都忘了。”刘思雨忍不住苦笑。
      “真是的怎么回事咱们俩个。哥,我得赶紧向思雨赔罪去了。”说着拽着刘思雨一阵风般冲出屋子。
      “生日快乐。”沈皓对着刘思雨二人的背影客套一句。
      “多谢。”大门哐当做响之后,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一切又归于平静。
      听见沈宇发出的巨大响声,沈母来到沈皓的房间.一边帮他叠衣服,一边叹气.
      “真不知到哪儿好。既不是多漂亮,也不能言善道。”
      “妈。”沈皓拦住她的话。
      “算了,我什么也不说。这回是因为工作才回来的。做妈妈的还的托你工作的福,才能每天看见自己的儿子。”
      “对不起,妈。这几年没能在你身边。”沈皓握住他母亲的手,歉然的说。
      “还不让我们去看你。”沈母埋怨着。
      “工作大部分可以在家做,不是可以常陪您了。”沈皓希望这消息可以让他母亲心情好些。
      果然见效,沈母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换台新电脑吧。作翻译老得对着它,辐射太大了不好。”
      “明后天去挑。”
      “别累着,其实你不工作也好,只要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我……知道。另外,”沈皓打量着他母亲的脸色,还算愉快。“别那么讨厌她行吗?”尽管用的是第三人称代词,但母子两个人心照不宣,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别说了。我不是讨厌她,而是恨她。让我的儿子吃了那么多苦。偏偏两个儿子不争气。”沈母无奈的摇头叹息。
      “每天在国外吃好住好,有什么苦的别的留学生每天打几小时工,还得兼顾学习。我简直像度了八年的假。”
      “你别安慰我了,外国再怎么好,也不如在父母身边好。一个人孤零零的。”沈母一闭眼就可以勾画出一幅沈皓异域受难图来。
      “在父母身边作个乖儿子就幸福吗?沈皓给这句话打上问号。的确不管他的想法如何,这个乖儿子的形象却能让父母欣慰,也许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今晚好好睡吧,明天一早去检查。”
      “明天看情况,今天还真困了。”沈皓打着哈欠。
      沈母离开后沈皓溜下床,依旧来到桌边,。四下一片寂静黑暗,透过窗玻璃,秋夜星空里,星星分外明亮,仿佛触手可及。他伸出手,去够那光明的所在,又不禁在心里自嘲,在他们之间,有几千几万的光年,这种举动是徒劳、犯傻。
      他们,只能遥望,不可触及。

      一路上,沈宇除了致歉,就是赔罪。刘思雨看他买力的演出知道他是为了逗她开心,泪在眶中打转,笑容浮上唇边。
      “终于笑了,好几天老是愁眉不展的。”
      “因为有些累了,刚开学,又是新生班,所以很忙。”又在说谎,她自责,却无奈。
      “那我们就在这儿庆祝生日吧,今年的生日意义非同一般。今年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变老的,真正一起。”沈宇从外衣口袋中那出一只烟花。点燃,绚烂的烟火升上天空。四个字,“祝你快乐”。烟火后是沈宇微笑的面容。“以后我们也一起变老吧,像这对老人一样。”沈宇把一个音乐盒放在刘思雨的手中,上面是一对老人坐在长凳上相依相偎,棉带微笑看上去无比幸福。
      轻轻的沈宇拉住刘思雨的手,吻上她的额头,“你幸福吗?”他问“是的。”她答,手中的音乐盒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她忙蹲下去拣,泥塑与音乐盒的底座分开了 。
      “他们还好好的在一起。”沈宇语气轻松,“这回可要拿住了。马大哈。”
      “回去后,粘上。刘思雨歉疚的说。”
      “不用特意去粘。不管这个音乐盒是否完好无损,这两个老人还好好的在一起。我想要的是这个。”

      不知为什么,刘思雨感觉特别累。像刚从另一个时空,穿越千年而来,身上背负太多的时光,压的她透不过气来,连爬上三楼的力气都没有。一阶一阶的楼梯,突然之间高不可攀。她仰头向上望了望,只有楼梯转弯处,亮着小小的一盏昏黄的灯,使本就狭小破旧的楼梯显得如此压抑。
      但她知道三楼那小小的一居室里,妈妈正在等她,肯定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今天是她的生日。果然如她所想,推门而入时。刘思雨妈坐在那旧沙发上,双眼紧盯着门。尽管电视开着,她却知道,妈妈根本不知道演什么。
      “回来啦。”刘思雨妈假装看电视。
      “恩,”刘思雨振作精神,故做不满的说,“妈,又浪费电,下回你就专心致志的盯着电视,门上可什么都不演。”
      “快洗脸吧,我去煮面。”
      “对了,今天没人来电话吗。”
      “你是说那个不出声音的奇怪电话?没有。”
      吃着面条,刘思雨和妈妈对电视剧评头论足意见总是一致。
      “回来了。沈皓。”刘思雨妈突然转换话题
      “恩。”
      “还是老样子。”
      “恩。”
      “好好的对沈宇吧,那孩子可真不错。”
      “恩。”刘思雨把眼泪咽下,就着最后一口面条吞进肚子里。
      “别像妈妈这样,想着你爸爸过一辈子。要和喜欢你你也喜欢的人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妈……”眼泪夺眶而出,止也止不住。
      喜欢一个人也是一样,怎么才能只住对一个人的思念。只能希冀于时间这副良药。让记忆中,那个人的影象淡去。可是要多久才能淡忘。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或者那个人的的影象却越来越深,越来越清晰。
      刘思雨妈揽住女儿的头,拍抚着她的背,像安慰一只迷途的小猫。“人这一生不可能什么都如愿,有些事只能顺其自然。明白吗?思雨。”

      刘思雨和妈妈住的是旧式单元楼,一居室。客厅因为没什么客人来就成了刘思雨的书房兼卧室说是卧室不过是在沙发上蜷着睡而已。 夏天的时候,刘思雨有时会躺在阳台的摇椅上,(是很久以前爸爸买回来的)仰望星空,直到夜色与星空模糊成一片,进入梦里。
      今天,秋天的夜晚。她熄了客厅里的灯,来到阳台上,把摇椅缓缓的摇在这里看的见对面楼房点点灯火,还有人影晃动。她也听得见母亲在卧室里翻覆转身的声音,还有长而缓的叹息声。星星今夜的星星特别明亮,也许是已近深秋的缘故,天,高远而辽阔。那些耀眼闪烁的群星。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可是无论怎么伸手去抓,星星还是在高天之上,静静的回望着她。
      摇椅,摇啊摇。风从耳边吹过,不知是风的凉意,还是摇动了时间的轨迹 。,刘思雨本以为会睡着,那知却越来越清醒。那些从不曾淡去的记忆,仿佛上了浓墨重彩,更加清晰,再她眼前上演由她参演的一幕一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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