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是晗光照影》吾有三痣

2、所谓恶因（二）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总算把一口老血生生咽了回去。
　　“我说，姓竹的……”
　　竹紫嫣的语气好像没有起伏，清清冷冷的：“我乃竹身修炼，竹并非姓氏。”
　　“……行吧。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顾及脖子上架着的长剑不敢妄动，晗越努着劲儿把眼珠子往后转，竟见那竹紫嫣当真略偏了头四下细听，然后认真回答她：“只有风声。”
　　“不不不，你听得不够仔细，你再仔细听听。”
　　“你无须使诈，便是拖延这片刻，你也逃不掉的。”话音才落，耳边隐隐传来婴孩的哭声，倒让竹紫嫣的冷脸破冰，显出两分呆相来。
　　晗越得意地挑眉道：“听到了没有，有小孩哭呢。果然是草木成精，修来的耳朵不大顶用啊！哎呀，哭声越发微弱了，听着似乎不大妙啊。你不是自称南海观音座下吗，观音大士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你身为门下弟子，不会见死不救吧？”
　　竹紫嫣思量一时，竟当真收了剑，纵身往哭声处寻去了。
　　本是仙门中人，修得瞬行之术，不过一息已到得声源处，却只见一片衰草，并无婴孩身影。竹紫嫣疑心受骗，待要回头，哭声又起。
　　到底不能放手不管，掐了护身诀，闪身寻声而去。
　　追至一株三人合抱的大树旁，哭声又弱。竹紫嫣移步往树后探看，哭声显然分明了，暗松口气，脚下不停，三二步来到声源处。夜色已深，婆娑树影遮掩住黯淡的月光，看不分明地上情形，竹紫嫣微微弓身细察，恰在此时地上猛然弹起一团白绒绒的物什直冲面门。猝不及防之下，饶是她心如止水也吃了一惊，好在有护身诀在身，将那物反震回了地上。
　　斑驳月影中，一团绝非婴孩的白影缩在地上，看不出是什么，却发出“嘤嘤”的婴儿哭声。竹紫嫣心中疑惑，伸手去捉，那物却又是猛然一跃袭来。好在竹紫嫣已有防备，滑出一步后退的同时合身飞高高跃起。
　　顺利躲过一击，不料忽然肩上一紧，一双利爪将竹紫嫣的两肩紧紧扣住，她身不由己的被利爪带着疾速升高。这才惊觉黄雀在后——一只不知哪里飞来的大鸟抓住了她。
　　竹紫嫣乃是紫竹成仙，根基扎在土里，此刻被抓在天上越飞越高，于她着实不利。好在她生来便沐浴于佛乐梵音之中，修得一身的淡漠从容，并不为此险境有丝毫的动容。挣脱不开索性抬起头打量上方的大鸟，只见此鸟展翅之时遮天蔽月，双翅开合蓄起狂风，不过两次振翅已近云霄。暗忖此鸟绝非凡品。
　　自下而上本就看不分明，何况暗淡的月光都被其双翼遮蔽。竹紫嫣催动仙术，这才勉强看出鸟身隐匿五彩华光。果然不是凡鸟，只可惜仙法被封，不足为虑。
　　那大鸟将她锁在手中，自以为稳操胜券，竟低头冲她咧嘴一笑。
　　这副得意洋洋的神情，分明是那晗越无疑了。
　　饶是一向清冷的竹紫嫣，见这么只威猛凶禽露出此番怪相，也不由好笑。因看出她仙法被封，心下愈加从容，素手一挥，捆仙索霎时飞向高空，随之猎网一般笼罩在晗越头顶，晗越只觉眼前一花，捆仙索已迅速盖下来缠满她的周身。
　　捆仙索乃是仙家法器，晗越仙力被封挣脱不出，几番冲撞却愣是没舍得松开爪子，把竹紫嫣颠了个七荤八素。竹紫嫣眉头一皱，捆仙索随之收紧，晗越庞大的身体越收越小，终于哀啼一声，将她甩在半空。
　　这一番折腾，待竹紫嫣稳住身形踏上地面时颇为狼狈，而被捆的晗越更是悲惨，无法控制收势，被狠狠砸在地上又滚出了老远，发出阵阵痛呼。
　　总算停下来偏偏还是脸着地，尖嘴牢牢扎在泥土里。余光里见竹紫嫣步步逼近，晗越扭着屁股发出含混的怒吼。
　　终于竹紫嫣将她从地上拔了出来。
　　“姓竹的，你这小人！趁我仙力被封暗算于我，有本事放了我，待我恢复仙力，咱们再来战过！”
　　“本就是你使诈暗算在先，我不过略施小术以求脱困，如何能叫暗算？”
　　“我这是仙力被封，你胜之不武！”
　　“我不否认。”
　　竹紫嫣爽快点头，反而让她一时无言。
　　“那你还不快快放了我？待我恢复仙力，再来寻你比试。”
　　“不行，”竹紫嫣摇头道：“你这是想哄骗我趁机逃跑。”
　　“……”被一板一眼地拆穿，实在叫人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竹紫嫣见她不再说话，拎起被捆仙索缩小的鸟儿仔细打量了，恍然道：“原来是只鹫啊。”
　　“什么鹫！我是灵鹫！灵鹫！我灵鹫一族协理凤君统率鸟族，乃是仙界重臣，你一个小小女仙竟敢如此不敬重，真是狂妄！狂妄小儿！”
　　见她一副凶狠模样，晃荡着几乎拿捏不住，竹紫嫣略一思索，换了副目瞪口呆的形容，拔高了声调弥补：“竟然是只灵鹫啊！”
　　“……”假的不能再假了。晗越翅膀一拉，懒得理她。
　　终于哄得鸟儿偃旗息鼓，竹紫嫣环顾四周。好在她们落在一处荒山，倒不至于惊扰了凡人。
　　放开神思在方圆百里探看一番，查见东南方向有一处破败的庙宇，施展瞬移之术，片刻已至。
　　却见这庙宇实在破败，显见已有几十年的光景不曾供奉香火。晗越忙道：“我告诉你啊姓竹的，我灵鹫一族虽不似凤凰那般‘非梧桐不栖’，但也绝不会屈居如此破败之所。否则我一族的脸面都被我丢在这破庙里了！”
　　虽不明白为何住个破庙就丢了灵鹫一族的脸面，竹紫嫣也无心多问。瞧见里头供奉的恰是南海观音的佛像，却织网密布，尘土蒙身，绝无视而不见之理。四下打量一番，见此庙虽门扉破败，房梁仍完好无损，心下有了计较。素手轻抛，捆仙索随心而动，两下一绕稳稳地挂在了房梁上。
　　晗越：“……姓竹的你几个意思！！！”
　　“你不是嫌弃此庙破败？我瞧这房梁上倒还看得，你且容我修整一番，再请你下来吧。想来你身为鸟族，在高处更自在些。”
　　“我说的是我怕高吗？我说的是不进这破庙，谁说不破的地方就能呆了？便是要挂着我，你把我挂外头树上也好啊！”
　　“不行。”竹紫嫣认真道：“你不在我眼前，我怕你跑了。”
　　“……那现在我也不是在你眼前，我在你头顶！！！”
　　无论晗越如何怒吼连连，竹紫嫣自巍然不动。更过分的是，她说修整，竟全然不动用法术，全凭双手一点点腾挪清理。阵阵烟尘源源不断扑面而来，晗越吃了几口灰后也不敢再开口了，捆仙索晃晃荡荡，把她渐渐晃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