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域》清水虾螺

1、第一章 家破人亡

　　在壹淓国宫城内的望鹤楼上经常会有一双人影矗立，他们在这座城的最高点俯瞰着下面的欣欣向荣。城下水榭楼台错落别致，各坊间来来往往的人传来熙熙攘攘的声；这本是一座无限生机的城。每到黄昏时刻，斜阳落晖，金红色的光芒笼罩出静谧安详，前方鹤汀湖上空的鸥鹭优雅的盘旋着，倦鸟归巢，白鹤幽鸣；这也是每天最美的景之一。

　　直到有一天，群鸟惊鸣振翅乱扑，楼上的那双人影不见。残阳似血，风声鹤唳，只有萧萧秋木临风。当时值岗的宫女侍卫也都不知所踪，几乎无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如果有，那也只有在千机塔驻足远观的人可能在看到几抹残影，但这个时间点又有谁会去千机塔呢。

　　那一天漫天的烟花，在昏黄的天空里红得璀璨无比，把淓泽城逐渐暗淡的夜空照亮，也把望鹤楼顶层满地的血光掩盖，而掩盖住的不只是血光，还有杀人时的动静。这番美丽的景致之下，侍卫和宫女们头纷纷抬头看着天空爆发的烟花雨，沉浸在欣喜中忽略了其他的声响，一场喧嚣和绚烂落幕，一场阴谋和血洗结束。宫城外已然归家百姓看到突然出现的烟花，更是欣喜异常，有些人甚至放下手中的活儿、放下手中的碗，三五成群吆喝着前去淓华广场看烟花去了，一时之间万人空巷。寻常百姓自然不会去在意这烟花是不是比往常的节日烟花放得更早些，只当是官家有什么喜事临近来与民同乐了，毕竟这本该上元佳节子时才能欣赏到的盛景能在酉初看到实在是太惊喜了，因为不用担心没足够的时间赶路回家而客栈又满人的尴尬情况，可惜压根没有人知道国之将倾，也是啊这个国家的人一直笃定自己的国家无比安全，因为他们无比信奉他们英勇的王和睿智的王子，也相信这个国家所拥有的和平。
　　在之后的一刻钟里，喧闹逐渐褪去，挤在宫城外淓华广场的百姓也纷纷散去，终于变得安静了，而淓泽城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条赤驹风一样的从西街穿到东街，直奔宫城。

　　“快开门。”迟垠遥遥对着太华门的侍卫呼道。

　　“可是有什么事啦？迟公子。刚才咱们这里放了一场烟花，可比以前上元节放得还要盛气些。对啦，你肯定是来找二皇子的，是不是怪他没有提前邀您一起看烟花啊？嘿嘿，您跟二皇子可真有意思，平时就爱相互打打闹闹，不过这次您也别怪二皇子，我们也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场烟花盛宴，陛下和殿下是在给咱们一场惊喜呢。”那侍卫长老张倒是不紧不慢，别看他干的活就只是守门，他可是从御前退下来的，功夫卓绝。他刚说完，迟垠的飞马就到了他跟前，迟垠见他还在优哉游哉地把钥匙插进混元铁锁里慢悠悠地开锁，心急道：“快点，去望鹤楼，宫里出大事了！”口中还带有几分怒气和不安。老张立马反应过来了，赶紧把城门打开，心道肯定是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不然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小哥也不至于急成这样。

　　“你先赶紧进去，我去把禁卫军带上。”老张的心里咯噔一下，有种已经来不及了的感觉，心里变得焦躁了，但他还是有条不紊地把事情交代了下去，马上去找禁卫军了。
　　迟垠踏马扬尘而去，直奔望鹤楼。望鹤楼下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迟垠一进门就看到放在一楼正中央被供奉着的怒煞戟不见了，这底层虽然没有打斗的痕迹，却也依然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在空气中。迟垠脚不迭地的跑上二层，坐上登云梯直达顶层，登云梯内迟垠看到了好几处的血迹，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尉知不要出事、尉知不要出事。这如同祈祷一般，然而终究是没能如愿的，当登云梯到顶的那刻，映入迟垠眼帘的是一幅惨景，地上、墙上、帷幔上、窗上到处都是血迹，楼顶用来品茗作赋的几张案几桌椅也碎得七零八落，而在屋子的东角落里是一双被绞成肉泥的双腿，露出的骨头血淋淋的红白交错着瘆人，屋子的东南角恹恹的趴着一个浑身都是伤痕与血迹的人，他似乎很努力的去够那双腿，然而还没够着就已经昏了过去，倒在了血泊中。这血是从他脚腕上、手腕上流出来的，在迟垠赶到的时候已经形成一个同人一般长度的血泊了。一看这衣服，迟垠便知道这就是尉知了，他扑了过去。

　　“尉知，尉知……”迟垠把他翻了过来，才发现他的手筋脚筋尽断，手腕上的静脉血管也被挑断，迟垠当即封住了他的穴位，然而已经失血过多，尉知只剩下微弱的气息。迟垠赶紧检查他其他地方的伤势，然而情况很不容乐观，胸、背、腰、腹都受到重创，大部分肋骨被打断，腰椎骨也被暴击压损，肺音浑浊、心音低颤、脏腑音急促。

　　……

　　“迟公子，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赶到啊，废了我好大劲儿才跟老蔡那头倔驴说通。老蔡带着一批人去明华殿找陛下了——”老张还没进望鹤楼一层就开始说道了，把音提得老高了。当他一只脚踏进望鹤楼的时候他就发现不对劲了，除了弥漫的血腥味外还有最重要的兵器——怒煞戟——不见了！这怒煞戟是当年皇帝尉钟平定边海马宋之乱时使用的兵器，由炼器祖师文渊所打造。在几百年前天下未分之时文渊将此物献给尉旌焘，尉旌焘凭借此戟一步杀百人成为一代战神，打破混战的局面并开辟出壹淓国这片乐土，建国后尉旌焘将此戟赏给战场上功绩卓然、屡次救他于危难的将军文潭，并赐予护国公的爵位，此戟亦被尊为“护国神戟”。这文潭乃是文渊之弟，心知尉旌焘此举一是为了物归原主，二是为了避开其煞气，让兄长继续完善。三十年前，边海马宋之争导致流民四起，各种匪寇也趁乱搅起事端，在时态越来越严重之际刚刚继位的尉钟不得不去文家请出怒煞戟，此时的怒煞戟历经文家数十代改造较之先前已然收敛了大部分煞气，尉钟手持此戟一步斩十人，成为了小战神。尉钟原意效仿祖先将怒煞戟归还文家，然文家以家中无后辈男丁护戟难以为继为由拒绝收回，这才放进了望鹤楼。而这望鹤楼原名也不叫望鹤楼，而是藏兵阁，放置着壹淓国历代的名剑、甚至圣器、神器，这本属于不得随意出入的禁地，在五年前两位皇子还有几个少年偷偷溜上去赏景时，看到前方鹤汀湖上白鹤优雅的姿态都入了迷，一帮人怂恿着太子尉矱区央求尉钟解除禁地。尉钟也是爱子心切，别他们吵着闹着推推搡搡便答应了先瞧瞧再说，那时正好赶上候鸟迁徙的季节，碧水长天，万鸟来朝，场景实在壮观。这不看倒还好，去了一看眼后尉钟自己也觉得的确美不胜收，一时心软就答应了他们，而这五年来也确实没出什么事，反而平添了许多笑语；尉知为了让登楼更方便，还唆使这迟垠一起造出了登云梯。
　　本能的警觉让老张提起了心神，他命一部分禁卫军仔细搜查各层，自己快速巡视一层和二层一番后带了几个人上了登云梯。一进登云梯，老张便看见地上和壁上的血迹。宫里的人也知道太子和太子妃最近半年多以来每天傍晚都会来望鹤楼远眺，而此情此景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老张到达顶层时，迟垠正在为尉知固定腰椎骨的，不敢轻易挪动，生怕处理不当会造成尉知下肢残疾。刚出登云梯老张也震惊了、傻眼了，赶紧派出一名侍卫去请御医，随即有检查了一番现场所有的环境，一片狼藉的地面上老张终于看到那双被人硬生生的砍下来的腿。只听“扑——通”一声，老张跪了下去，大哭了起来。这时，登云梯里急冲冲的冲出了一个人，正是前往明华殿打探消息的老蔡。

　　“不好啦，明华殿的侍卫说陛下应太子殿下之邀来望鹤楼赏烟花了。一路赶来，到望鹤楼附近我便觉得这里很不……对劲。”话没说完，老蔡便看到老张跪在了地上，定睛一看地上那双残肢脚下那双沧浪靴正是皇帝尉钟平时常穿的便履！

　　“陛下！”老蔡也重重的跪了下去。

　　“到底是谁干的？我这就带兵去灭了他！”老蔡怒不可遏，一掌将旁边的案几拍得粉碎。

　　“你冷静点，二皇子还有得救，等他醒了我们就能知道发生什么了！”老张突然意识过来，当下最重要的就是二皇子了。

　　老张起来去看迟垠旁边的尉知，虽然尉知身体大部分已经用残破的案几板和帷幔固定好了，但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这时，迟垠起身走出厅外放出了一个信号弹。

　　而在登云梯的右侧，老张发现了迟垠的佩剑——冰凌刃。

　　同时，老蔡检查皇帝残肢的伤口时，发现那正是冰凌刃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