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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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将只记得自己在他怀中迷迷糊糊睡着了，他不知道从那里到他们现在的安顿点有多远，只觉得到那里的路好像很长很长，一秒仿佛被拉长了一个世纪。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宋将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保留的习惯，让他在安心睡眠时总是会时不时地惊醒。
尽管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心了。
人在刚刚醒来的时候大脑总是有一瞬的断片，但那一瞬间足够对宋将造成极大的影响。
如果是精神高度集中时还好，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半秒的黑暗环境都会让他感到不安和压力，所以他以前睡觉时常常习惯留一盏小灯，或者尽量不让自己进入深度睡眠。
因为在黑暗中人的感官会无限得放大，眼睛就像失明一样什么都看不见，无数细小的声音在此时都变得刺耳。
短促的蝉鸣，心跳，甚至血管中的血液流通和树叶之间的摩擦声止不住地往脑子里钻。
宋将的第一个反应是江嵩在哪儿，如果他在的话，起码会得到一些安心。
但现实就像是玩他一样，姓江的不知道大晚上干什么去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
他把自己团成一个团，畏缩地窝在墙角，恨不得把自己砌进墙里，身体忍不住发抖。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惨白的手拖住他，要把他拉进黑暗，和他们融为一体。
“想活命吗？想破坏这一切吗？想救他们吗？来啊，杀了我们啊，来啊。”
“死怪物，别过来。”
“你永远都是一个利用品，一个残缺的瓷器，一磕，你就只剩下了一摊碎渣。”
“得了吧，就这样还想跟着他，也不看看人家过得是什么日子，看的上你？痴心妄想。”
“永远，永远困在这里吧，这才是你的归宿。”
于此同时又有相对的几双手把他拉离那里。
“这不是你该做的。”
“你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
“想脱离这里吗？”
宋将缩得更厉害了，连呼吸都在抖，仿佛他只要缩在这里，一切都可以随风而逝，沉入湖底。
江嵩从十二班其他人的安顿点溜了一圈，交代下了接下来的行程，一出来发现就已经天黑了，于是紧忙往回赶。
江嵩的眼睛很独特，他可以看清夜间的东西，就像猫头鹰一样，不过这种视力是天生的，并不是系统带来的。这也有助于他在这个地方不至于走夜路是老撞墙或者被石子绊倒。
他们现在的安顿点是一个小村庄，在白天时除了有些安静并且房子大多都是空的以外没什么特别的。
毕竟比前几天住的树洞好多了，并且学校的安顿点大多不会放一些闲人的。
江嵩走到他安顿宋将和他的屋子里，刚靠近，他貌似就听见一阵发着抖的呼吸声。
真奇怪，这种细小的声音搁着一道门其实并不会被人听见。
但江嵩却在这时突然发现了不对劲，他大步走向前推开房门，只见宋将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一束皎洁的月光顺着门打开的角度偷溜进来，懒洋洋地摊在眼前人的身上，显得那人更加无助。
江嵩上去轻捂住他的眼睛，然后打开了灯。
宋将却跟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依旧发着抖，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一个地方，他感觉他的脑袋要被挤炸了。
江嵩慢慢抬起手，让他适应了光线。
“宝贝儿，”江嵩盘腿坐在他身前，轻声道，“嘘，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一切都过去了，看着我好吗，来，看着我。”
宋将依旧被困在两极分化的世界里，但这时，这个世界里出现了第三种声音。
这个声音不是恶劣的咒骂，也不是渡满圣光的安慰，而是轻轻的，温和的告诉他。
不要害怕，事情都过去了，你还有我。
宋将默默闭上了眼，发抖的幅度变得小了一些。
江嵩确认这时自己已经可以碰他了。
宋将觉得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在这个怀抱里，他可以安稳地度过每分每秒。
“是你吗？”宋将轻轻地问，声音小得仿佛是在叹息。
“对，是我，不要怕了，你看，我回来找你了。”江嵩轻抚他的后背，把音量放得更低了。
宋将将额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我真的，好想你。”宋将抓住了他的衣袖，“你走了后，我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少了什么。”
江嵩握住他左手的手腕，“那现在我回来了，空落落的位置，还在给我留着吗？”
宋将在他握住手腕时明显僵了一下，随后轻笑一下，才回答道：“留着，一直都在留着。”
江嵩却察觉到了什么，问他，“丢了？啧，我就知道这种胡乱编的小玩意儿寿命维持不了多久。”
宋将被逗笑了，“嗯，丢了，之前一直想找来着，还是没找到。”
“找不到就不找了，我人都在这儿了，还差它一条破绳子吗。”
又何尝只是宋将在心中留了块地方给他，他也在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把宋将安心放起来。
但放在心尖上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
又何尝只是宋将在等他，他也在以各种方式陪伴着他。
“诶呦，你可算回来了，干嘛去了？”一个女生正在疯狂给江嵩打电话，这才刚刚接听，那位女士的声音就顺着网线爬了过来。
江嵩把一瓶水放在桌上，坐到桌子边的床上。
“学校老师拖堂拖了半个小时，怎么了？他那边还好吗？”江嵩问。
“额……”对面传来了迟疑的声音，“我认为不算好，我觉得我有必要让你看一下这几段视频，都是我这两天拍下来的。”
“在什么地方拍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不想打扰他的生活更不想监控他……”江嵩微微皱眉。
“虽然……但是……啊，算了你看完就知道了，他好像有点……怎么说呢，出来后有些不对劲了。”对面的人说，顺便发了个视频的合集。
江嵩点开了视频。
视频中不是她经常给他发的一些宋将在“学校”中的小日常，而是他从中出来的画面。
画面中的人早已从儿童变为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缩在浴室里，用一把刀反复在身上划出深深的伤口。
他的恢复能力很强，第一天割完后第二天就可以愈合，这也使宋将每天都无休止地在自己身上制造伤疤，一刀比一刀深。
江嵩没有忍心看中间的视频，越看越觉得心里有把刀子在里面乱捅，然后旋转刀刃，将血肉混在一起。
江嵩记住了第一天和最后一天的时间，中间一共搁了三个月。
他自己伤害了自己三个月。
等到第三个月的最后一天，他看见宋将不再笑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任何事物，像是一个冷酷的杀手。
随后就出现了更让他揪心的一幕。
宋将不知是怎么想的，突然对着镜子练习起微笑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他甚至好像忘了如何控制嘴角，动作僵硬地像是提线木偶。
后来，一天天的，他在镜子面前终于又露出了和从前一样的微笑。
但这次是一个把所有黑暗都隐藏在背面的微笑。
他总觉得，他和宋将之间隔着一道透明的屏障。
无法说出那是什么，就想本来自由自在的小少爷不应该去可怜困在笼子和阴影里的小木偶一样。
但没关系的。
我相信那道屏障终有一天会被打破，那座牢笼会被打开。
而我们，最后会拥抱在晶莹剔透的碎片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