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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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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荥换好衣服,两个人从急诊大厅往外走去,一出急诊的大门,李荥突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皱起眉头,用食指揉按太阳穴,修长的手指因为用力,一点血色都没有,原本就白净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苍白,唇上的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不见。
“哥,你没事吧?”林缘吓了一跳,怕他晕倒,赶紧扶住李荥的小臂。
“没事,突然一见阳光,有点不适应。”李荥勉强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果糖放进嘴里,又在原地深呼吸几次,脸色终于慢慢恢复。
“你们这工作真他娘熬人,要我熬一夜第二天也得晕。”
“年经轻轻满嘴脏字。”李荥看向还搭在他小臂上的手,少年的手有力且温暖,骨节分明,没有一丝赘肉,手背上还有小小的针眼和一片没有消散的青紫。
急诊到外科大楼的一路上,李荥都抱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聊天,林缘想你刚刚还面色苍白几欲晕倒,转眼就抱着手机不知道和哪个小姑娘聊得正嗨,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瞟一眼手机,然后漫不经心地问:“哥,跟女朋友聊天吗?”
“不是。”说完这句,没了下文。
莫名其妙的好奇心驱使着林缘又问:“那是谁啊?”
“正给你擦屁股。”李荥说完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又不吭了。
但是林缘一听急了,“给我擦屁股,啥事啊?啥意思啊?”
李荥停住脚步,拿着手机往林缘面前一送,聊天记录冷不丁出现在林缘眼前。
屏幕上显示出对方在林缘手机上的备注,神外科护士张慧。
——昨天是你上夜班吗?交完班了吗?
——恩,我的夜班,咋了李哥?还没开始交班呢。
——你们那有个病号是我弟,12床叫林缘,晚上太害怕,来急诊找我睡了一夜,你交班时候能不说就别说了,要不还得填表签字,挺麻烦的。
——我还以为啥事,行,病号没事就成。
——恩,谢了,回来给你带吃的。
——这都不是事
——好,麻烦你了。
没几句话的事,一会就看完了,林缘看完有点懵,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什么叫我害怕啊,我活这么大了,怕过谁。”
李荥敷衍了一句:“恩,你不怕,你真棒。”
林缘醉了,过一会又说:“谢谢你啊,哥。”
李荥看向穿着病号服低着头别别扭扭的林缘,好像说一句谢谢把他一生的老脸都用光花尽了。
早上来医院坐电梯真的是一种折磨,看病的上班的探望病人的挤成一团,在电梯面前,没人管你是病号还是医生,不管哪一个电梯门大开,大家都发疯一般往里挤,林缘和李荥就是被这样挤到电梯里的。
随着庞大的人流,两人被挤到一个小角落里,李荥担心人太多,不小心碰到林缘的脑袋,于是强行用身体在角落里撑起了一个小小的空间,把李荥护在里面,这样一来,两个人的位置就十分暧昧。
两个人的身高原本是差不多的,林缘上半身靠着电梯壁,下半身稍微往前伸,这就导致他比李荥低上了几公分,李荥一低头就能看见林缘的睫毛上下跳动着,林缘一抬头就能看见李荥柔和俊美的脸。两个人的呼吸在电梯的小小角落融合交缠,外面都是人群嘈杂交谈声音,只有这一个角落沉默着。
李荥低头看着林缘的脸,少年脸上的小伤口已经长出一层黑黑的痂,眼尾上挑,显得年轻气傲,薄唇轻抿着,横看竖看都是一副薄情寡义的皮相。
林缘清楚感受到面前这个人的气息一阵一阵落在他的头顶,他撑着电梯壁的手掌因为太过紧张而慢慢蜷紧,喉结上下滚动,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一股燥热。
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下,电梯终于“叮”的一声停在八楼,两个人前后走出电梯门。
刚出电梯门,林缘便在脸侧扇了扇,这才觉得心中的燥热好了一些。
“怎么?很热吗?”李荥用手背碰碰小孩的额头,尝试摸出体温,“摸着不像发烧啊。”
李荥手背凉丝丝的,放在额头上舒服极了,感受着李荥的体温,林缘觉得脸上更热了。
“没发烧,就是天气太热了。”林缘偏开头躲开李荥的手,装模作样又在脸侧扇了扇风。
林缘心想,这情况可真是开天辟地第一次,面对同一个男人,自己居然脸红了两次!难道脑子真给我磕傻了?
病房护士还在交班,李荥知道病房的规矩,在护士站交完班之后,护士长会带着护理上的人员一起查一遍病房,趁着她们还没交班结束,李荥赶紧把林缘送进病房。
等到护士长带着一大群护士进到林缘的病房时候,张慧就看见当事人林缘一脸平静的坐在床上玩手机,当事人伪家属李荥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一脸平静的玩手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李老师,来查房啊?”李荥从小板凳上坐起来跟护士长打招呼。急诊护士和神经外科的护士都挺熟的,通常车祸外伤的第一天被急诊拉过来,过一段时间都会被送到神经外科,一送两送的大家就都送熟了。
“昨天听王医生说了,你亲戚家小孩住院了,就是这个吧?”护士长姓李,一脸和气,邻家阿姨的样子。
“是,脑震荡。”李荥简单说了一下。
“行,住院观察观察吧,输几天液体。”李护士长又对林缘说,“林缘是吧?我姓李,住院期间有什么事随时来办公室找我。”
“好。”林缘盘腿坐在床上,答应道。
说完,李护士长又带着一群护士往下一个病房走去,李荥起身跟着出去,对故意落在大部队后面的张慧小声说:“麻烦你了。”
张慧也小声回道:“不碍事,不过为了安全着想,住院期间别让你弟乱跑了。”
“行,我一定好好教育他。”
李荥把张慧送到病房门口,目送大部队离去,这才重新走进来对林缘说:“我下夜班,今明两天休息,你晚上别去急诊找我,我不上班。”
“行,李哥,你快回去吧。”坐在床上的林缘冲他挥手。
目送李荥走出病房后,他从床上坐起,到卫生间洗漱完毕,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倒影,身上的条纹病号服怎么看怎么碍眼。
林缘扯了扯身上的病号服,溜达到护士站,问了一声:“病号服能换吗?不想穿了。”
护士双手在电脑键盘上翻飞,头也不抬地说:“能换,不碍事。”
林缘点点头,示意了解,连忙从柜子里拿出李荥送来的衣服,毫不犹豫地换上,白色短袖就穿了一晚上,随后就莫名其妙穿上了病号服,如今重新穿上白短袖,黑色运动裤,这样一看果然顺眼多了。
白班的护士刚把第一瓶液体挂上,头发颜色回归正常的苟成背着书包到了。
“林哥,你今天觉得怎么样,好点没?我给你带了点吃的。”说着就从书包里掏出一堆面包、酸奶、饼干。
“挺好的,今天你家教不上课吗?”林缘倚着枕头斜坐在床上,一手挂着液体,另一只手在零食堆里挑挑拣拣。
“上,我就来给你送点吃的,一会就走了。”苟成抱着书包,坐在小板凳上喋喋不休地吐槽着他的家教,还有他妈。
一会说家教如何蹂.躏他幼小脆弱的心灵,一会又说他妈如何摧残他这朵祖国未来的小花。
林缘一手挂着液体不方便,单手咬开一包饼干,听得津津有味,其实他觉得苟成挺幸福的,至少还有个妈妈会关心他,给他做饭,替他的学业担心。
苟成没说多大会就接到来自他妈的连环夺命call,不得不无奈的背着书包离开。
林缘单手玩了几把游戏,把把跪,遂放弃游戏,开始和输液架上的液体大眼瞪小眼,无奈一个活人到底盯不过冰冷无情的液体,瞪着瞪着倚着枕头把自己瞪过去了。
隔壁床大叔大惊小怪的声音把他从睡梦中拉起,他迷迷糊糊听见大叔在喊:“小哥,别睡了,液体滴空了,嘿,别睡了。”
林缘连忙睁眼,在大叔的指导下手忙脚乱的关上调节器,按响床头的呼叫器。护士来的很快,换的也很快,来去匆匆。
隔壁大叔没话找话的找林缘聊天:“小哥,你多大啊?家属呢?没家属自己可得看好啊。”
“恩,谢谢叔。”林缘自动忽略的大叔的问题,鼻头有些泛酸,家属这两个字对他来说,约等于无。
医生可能是换药了,昨天是两瓶250ml的液体,今天换成了一瓶250的,一瓶500的,大瓶液体源源不断流入体内,活生生把林缘输成了一个大写的二百五。
好不容易熬完液体,也差不多是午饭时间,林缘的手机一震。
狗:林哥,你吃饭了没?
你林爹:餐车还没来
狗:鸡?
你林爹:滚
狗:好勒,林哥记得吃饭,我下午还有课,晚上去找你。
你林爹:麻溜滚
狗:得嘞
餐车如约而至,卖饭阿姨操着一口流利方言在各个病房门口喊道“打饭了”,阿姨具有特色的声音拉开午饭篇章,手上埋着留置针的患者,抱着手机的陪床家属稀稀拉拉从病房汇入走廊,在餐车前排起了长队。
林缘也加入到买饭大军中,在餐车买了一盒大米,两个菜——西红柿炒鸡蛋和土豆肉块,附带一碗赠送的紫菜蛋花汤。
西红柿炒鸡蛋大概是一个鸡蛋炒十个西红柿,放眼望去几乎看不见鸡蛋金黄的身影。土豆肉块应该是一块鸡炖一锅菜,闻着有肉香,吃着没肉味。
赠送的紫菜蛋花汤就更别提了,一颗鸡蛋一片紫菜一锅汤。
林缘尝了几口,果然从卖相和味道两方面来说,都不如李荥带来的小灶,不过好在他是一个不挑食的人。
住院,尤其是独自一人住院,是一个无聊至极的过程,对于林缘来说,聊以安慰的只有手机,不过手机游戏玩多了也变得无趣起来。听听隔壁大叔和家属聊家常,看看窗外的风景,时间就这样悄悄溜走,不留下一丝痕迹。
日头正盛,隔壁床大叔说累了正在午睡,熟悉的鼾声重新响起,午后的病房和晚上的病房一样——安静极了,多数患者的液体在上午已经滴完,而下午的时间针尚未开始,屋外只有治疗车车轮碾过地板的吱呀声。
林缘侧躺在床上盯着窗外,脸上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