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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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丝静坐在桌前，看一豆烛火闪烁跃动，窗户被夜风吹开，带来了唐家喧闹的声音，也卷走了屋内的光明。
她回过神，在黑暗中慢慢摸索起来，手拿火石正要重新点燃蜡烛，身后一个黑影悄然降临。
唐丝没有听到声音，但一种危险的直觉骤然袭遍全身，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一转身，偏头躲开了一只手。
黑影似乎有些诧异，那只手顺势停在空中，徐徐张开手掌。
湛蓝色的，漂亮的星光从掌中泄出，在唐丝眼里落下星星点点的光芒。
她睁大眼，借着闪烁的光看向对面，“百里？”
百里嗯了一声，表情冷淡，只托着掌心的圆球往唐丝的额头凑去。
唐丝看到那熟悉的星光要往自己脑袋里钻，连忙退后几步躲开，急急问道：“你要做什么？”
为什么百里手里会有那个少年的星光术法。
一只冰凉手掌突然从她背后抚上来，带着戾气不容拒绝地按上她的后脑勺。
唐丝瞬间毛骨悚然，心中警铃大作，脑海里有声音在大叫着危险！
她立刻挣扎，可是被百里轻轻松松捏着后脑，就像被定身了一般动弹不得。
唐丝攥紧手指，压下心里的惧意，强装镇定，“你要杀我？”
百里并不做声，他只是微微低头凑近了唐丝，披散的长发从肩头顺滑而下，有一缕拂到了她的脸上。
很痒，唐丝拼命眨眼，眨掉眼帘上的发丝，精神高度紧绷，不敢错过百里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他真的很俊美，昏暗星光中依稀能看出他的面容轮廓，是极佳的长相，可如今他浓黑的眼眉里满满的试探和杀意，还有那不甚明了的一丝期待。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到百里的性情，唐丝竟不知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自己躲过眼前的危险。
“你……还想进入天崆派吗？”
她有心想用两人的交易让百里犹豫，让他停手。
可百里只是冷漠，另一只手托着的圆球瞬间宛若星空汇聚，整间屋子都被灿金色的星光缀满，悠悠荡荡漂浮在空中。
很美，但很危险。
唐丝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星光蜂拥而来，瞬间灌进她的大脑。
下一刻，捏在她后脑的桎梏一松，控制权重回身体，可几乎是瞬间，尖锐的疼痛骤然从脑中炸开，她呻吟一声，无力地跌倒在地，百里退开一步，任由她疼的在地上抱头蜷缩，左右翻滚。
“这是东来族的秘术，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来历。“
唐丝什么都听不清了，大脑尖锐的疼，仿佛异物侵入，蛮横地在她大脑里翻江倒海。
她抱着头瘫在地上，眼神逐渐涣散，然后她看到了大街，沥青马路宽敞，街上车水马龙，路边的梧桐树光秃秃的，树根旁堆着一处铲好的雪，楼下的面包店门被顾客推开，叮咚一声铃音，甜甜的香气溢散出来。
这是她曾经住的公寓，是她从卧室窗户看出去的景象，她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冬天，她才刚搬进来，那晚下了很大很大的雪，她一个人窝在卧室飘窗上，捧着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喝着，看着外面的热闹喧嚣。
这个她背了二十年房贷的公寓其实并不够好，靠近马路，每天早上都会被汽车鸣笛声吵醒，可她还是很欢喜，因为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小窝。
她最喜欢的事就是周末午后坐在阳台的吊椅上，晃悠悠地晒太阳，看着外面的街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外面喧嚣，而她独享室内的静默平和。
唐丝出神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那无比真实，可是大脑的疼痛告诉她，这都是幻觉，她没有回到现代，她还在这个所谓的修仙世界，这里弱肉强食，而她要去拼一个安全无忧的未来。
“原来……是这样的吗。”
百里低喃的声音响起，瞬间宛如一束阳光破开迷雾，给唐丝疼痛混沌的大脑带来清明。
他表情罕见地露出了愕然，低头看向躺在地上大汗淋漓的唐丝，喃喃出声：“你究竟来自哪里？”
“虚空之外，有三千大世界，原来竟是真的吗？”
他来了兴趣，伸手拨过唐丝，让她翻过身来仰面朝上。
唐丝显然神魂受到极大的冲击，还很虚弱，她半阖眼眸，有气无力地喘息，脸色发白，听到百里的问话也只是扯扯嘴角，一言不发。
百里却罕见地没有生气，反而伸手拨开唐丝被汗水浸湿，黏在脸颊上的发丝，“你说出来，我就不杀你。”
唐丝闭上眼睛，“你既然能搜查我的记忆，为何不自己看。”
是不是因为她弱，所以所有人都可以拿她的生命威胁她。
在这些人眼里，生命究竟是什么？
唐丝想起阿婆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着，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人啊，要笑着生活，不能总哭着。
那时候阿婆其实已经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可她没有说，阿婆也不问，但她知道，阿婆什么都明白，就像那最后一段日子，阿婆偶尔清醒时看她的眼神，说的每句话，都像是在交代后事，殷殷叮嘱。
唐丝感受到百里身上隐忍不发的杀意，她垂下眼，露出一丝悲哀。
但是阿婆，她已经换了个世界了。
她或许做到了温柔的对待世界，但这个世界，并没有以温柔回报她。
“好，我告诉你。”
唐丝仰头，双眸看向百里，茶色双瞳如失去了光彩的琉璃，漂亮却疏冷，不见素日温软。
“我来自21世纪，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我确实是夺舍，一觉醒来就进了唐丝丝的身体。”
她说着说着，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来，避开方才因给她撩发而凑近的百里，苦涩一笑。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逼我？“
连百里你，也在逼我。
她说着说着，无力地靠在床柱上，并不去看百里。
“你从祠堂救我出来，我也救过你，我们两清了。”
“以后，各自保重。”
百里已经哑声，他像是被唐丝最后那一句话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这是做什么？有什么好委屈的？
他默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心里的烦躁，将唐丝从地上揪起来，直直与自己对视。
“既与我说好要进入天崆派，就必须执行，我最厌恶不守承诺的人，更何况你神魂特殊，还于我有用。”
她的神魂诡异，若是未曾修炼的凡人被东来族的秘术入侵，早就失了神志，她还好端端的躺在这儿；另外，不知为何，他方才查探的时候，居然觉得她的识海有丝亲切感，连自己日夜灼痛的识海，都有了片刻的安宁。
只是她的识海混沌，连东来族秘术都难再寸进，实在不知里面是何异样。
百里说完话，并不等唐丝回应，将她丢在床上，径自转身出去了。
唐丝只觉满心疲惫，就着被扔上来的姿势一动不动，闭着眼似乎是睡了。
百里站在门外，即使背对着屋墙，他也能感受到里面的神魂波动。
他知道，那是因为唐丝的心绪起伏太大，加之还未修炼不会隐藏，才引得神魂外泄。
他莫名有些焦躁。
魔修以血肉吞噬为主要修炼法门，和妖族仰仗血脉，人修依靠灵根不同，所以魔修并不注重神魂的修炼，现如今他因为死而复生导致神魂受损，一时竟无从下手，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办法。
但若是能像魔修吞噬血肉吸收修为一样，神魂也能吞噬的话……
耳边一声床板吱呀声，然后轻轻的两声叹息一样的呻吟，藏住了痛意。
百里蓦然回过神来，是唐丝发出的声音，她终究还是凡人，神魂再特殊，也受到了秘术的损害。
百里从没见过唐丝愤懑或痛苦的样子，她总是带着暖融融的笑意，轻言细语，如日光下要融化了的棉絮，松软暖和。
除了刚才。
夜里的风拂过他的衣角，上面纹绣的暗金色雷电花纹悄然生辉。
星光闪过，百里瞬间扭头看去。
戴着狰狞面具的神秘少年静立在屋顶，星光时不时地从他身体溜出来，绕着他飞舞闪烁。
“怎么样？”少年笑嘻嘻地问：“她的神魂什么情况？”
“与你无关。”
百里站在原地，两人虽未剑拔弩张，可是站位隐有对峙之势。
“相信你也察觉到了她神魂的异样。”百里冷冷开口，“那么按照约定，你要忘了她夺舍这件事。”
“那是自然。”少年点头答应，语调突然一转，恶劣道：“想不到昔日魔头竟也会维护别人，稀奇，你那魔宫里的无数美人只怕魂飞魄散也死不瞑目。”
百里皱眉，眼神隐含杀意，可他还未发作，少年仿佛嗅到危险的小兽，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我不与你争。”说话间他已经飞身离开，含糊不清的话语被夜风送来，“真是怪哉，修为涨的这么快，从修魔转到修妖也太容易了吧，若你不是魔头，我还以为你上辈子是个妖修呢。”
百里看着少年飞远，却没有追上去，他与这东来族少族长厮杀过，两人一时难分胜负，更何况还有约定在身，在他带唐丝离开前，实在不好大动干戈。
来日方长，他不差这一点耐心。
夜风拂过，带来翠玉鸟的香气，这种人修界随处可见的鸟儿羽毛如翡翠，一到夏季，雄性就会通体散发出异香，以此来吸引雌性。
带着香味的夜风柔和，已经有了夏初的暖意，吹过百里的衣衫，就缠缠绕绕上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百里回头看了一眼屋子，唐丝再没传来什么动静。
他重新变回黑猫，纵身一跃跳上了屋檐，坐下来安静地沐浴月光，等待伤势愈合。
今夜月色不甚明亮，他坐在屋檐，尾巴尖无意识地扫了几下，显得有些烦躁。
他曾经就不是完全的魔族之体，现在更不是，如今本体是猫终究让他有了曾经不会有的举动。
黑猫坐在檐角，安静地盯着天际那轮残月。
然而月亮隐入乌云，投在地上的黑猫影子从形影孤立，到融为黑暗。
*
唐丝毫无睡意，她在床上忍着头痛枯躺了一夜，整个人混混沌沌，脸色青白。
直到天光熹微时，她有些撑不住地想要睡去，院门被人砰地一声砸开。
唐莲莲带着一群人汹涌而入。
“给我搜！”
唐丝吃了一惊，立刻从床上坐起，扫了一圈破旧寒酸的屋子，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藏。
她索性一撩裙摆，就要往床底下钻。
然而已经晚了，唐莲莲冲进院子，当先一鞭凌空抽向屋门，门板应声四分五裂，她眼尖地看到一个身影躲进了床底。
“唐丝丝，我已经看到你了！”
唐莲莲愤怒地冲进屋子，把刚趴下的唐丝拽出来，“来人，把她绑了送到父亲面前！”
唐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有些狼狈地被仆人制住。
百里坐在屋顶，看着院子里吵闹一片，即使他没有变成人形，但明显能看出脸色很冷。
他看着唐丝气色萎靡、脸色苍白的被唐丝丝带人抓走，皱紧了眉头。
她神魂还没来得及修养，就又被带走了。
看着一群人往前院去，百里化作人形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生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