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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加深了解 ...

  •   自然是没有人的。

      这声音带着喟叹和回味,再度响起时,八百比丘尼才发现,这是那个邪神的声音,似乎是直接从虚空中传来。

      “许久不见,这个世界倒还是一如从前。”还是许许多多那样痴妄的人,看得他愉悦极了。

      说他是诱人堕落、引发争端的祸神,可将他封印之后,这世界又有什么不同呢?真是可笑啊。

      八百比丘尼可一点都不想同他闲聊,她现在最关心一件事,“我明明没有主动和您联通契约,您该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她根本没有动用火灵的力量,灵契就运转到了现在,难道不是他从中作梗?幸好晴明他们在时,他没有弄出什么幺蛾子。

      八岐大蛇没有立刻回应,房间里安静了很久。

      八百比丘尼如果能看到暗之狭间的状况,就会发现,八岐大蛇阖着眸子,指尖点着一只蛇灵木槌似的头,在默默沉思。

      八岐大蛇也在想,现在这样的状况,是为什么呢?

      力量从两界交流而毫无阻碍,对于他混乱无序的神力来说,自然是平常的事,可是对八百比丘尼一个阴阳师来说,这不应该。这也是他留下火灵的意义所在,灵契需要他的力量,才能连接暗之狭间与外界,从而运转。

      可是,这个灵契运转得太顺畅,维持得太久,凭借火灵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产生这样的效果。
      他还不知道八百比丘尼根本没有动用火灵,只是在枫叶上感应到了他的神力。

      他想,问题出现在这个人类阴阳师身上么?可她凭什么?

      她说过她是不死之身,但愿能够得到一个解脱。长生不老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稀奇事,魔神妖鬼之流不外如是。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杀死她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所以他既没有关心过她的来历,没有询问过她长生不死的原因。

      现在看来,他应该要了解一番的。

      八岐大蛇想要观察八百比丘尼,看到的却只是一块浅棕色的地板,一片洁白的小袖裙裾,还有一双细腻修长的手。

      因为八百比丘尼正跪坐在床边,低头沉思着什么,灵契使他视八百比丘尼所见,听八百比丘尼所闻,八百比丘尼目光所及,就只有这些东西。

      得不到回应,迫使她冷静思考,该怎么面对现在的状况。她的境况无疑是被动的,对这个邪神,她还不够了解,但是他却轻而易举地侵入了自己的领地。

      为了达成目的,这些代价可以承受,但若是显得太过软弱可欺,或许只会让对方忽视你的需求。

      是否该以强势的姿态让眼前的状况终结呢?

      八百比丘尼拿出一个小瓷瓶,在手中旋转把玩,瓷瓶绘着扭曲的鬼面,鬼眼幽红似暗夜的火光,任谁看见了这个瓷瓶,都会认为里面装的是邪恶污秽的东西。

      事实上,这里面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而唯一服用过这毒药的人,正是八百比丘尼自己。

      就在八百比丘尼认为自己要动用这个手段时,邪神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

      “火灵是存储着我力量的钥匙,你既然催动了它,便是请求联通法阵,难道不该给予回应吗?”

      答非所问,他是在装傻吗?八百比丘尼想反驳,却福至心灵,一下子愣住了。
      催动他的力量……
      那片枫叶?是那片枫叶!可他似乎并不清楚,还以为是自己催动了火灵。

      鬼女红叶,应该受到了这个邪神力量的影响,但邪神却不知道她。晴明先生……不,那个诱惑红叶的人,是这邪神的使徒?是了,他绝不可能只靠自己亲自出手,还有阴阳师说跟踪晴明先生到了祭台……因为邪神这一句话,八百比丘尼产生了满脑袋的疑惑和猜想。

      强行收回思绪,八百比丘尼继续质问,“那么我想要结束之时呢?是因为您拒绝了是吧。”

      一只蛇灵顺从八岐大蛇的内心,呆呆地点了点头。不过八百比丘尼并不在狭间,也看不到这一幕。

      八岐大蛇屈指重重敲了它一下,凉凉地反问八百比丘尼:“怎么,我只能接受,竟没有权力拒绝吗?解释,呵。”

      在感知到力量的一刻,他立刻就给予回应,联通了灵契,反应之迅速都使他自己愕然。然而一场痴怨戏还没看完,他都不知道这个阴阳师是要做些什么,又被要求断绝,莫名给他一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

      他自然不予理会。

      还有一点原因是,在封印里度过几百年寂寞生活的神明,对自由世界的向往,他也忍不住想要再多看一眼。

      繁花开复谢,友朋聚还散,他有多少年,目光没有到达过狭间之外的纷繁世界了?

      前段时间倒是有个力量强大黑暗半身,可惜,杂念太多,无法承受他意志的投射。

      人多是会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在不清楚原因之前,八百比丘尼充满了被掌控挟制的反感,清楚原因之后,她虽然依旧戒备,却也能够理解对方的感受。

      她感受到对方强者的傲慢,而自己在在对方眼中或许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
      还有,对方的力量已经影响到远在大江山附近的枫叶林,似乎也在有意打击晴明这样的阴阳师,这一年多来,京都大大小小的纷乱……她不禁要将这些都串联在一起。

      刚刚思考的某个问题一瞬间有了答案,她收好瓷瓶,让自己附和对方的态度,变成了一个谦恭的从者,用和婉的声音歉然道:“抱歉,邪神大人,今日是我的疏忽。”

      八百比丘尼利索地道歉,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大人,我不在乎被利用,也不在意我要付出什么代价,如果这样就能够达成各自目的的话。”

      她想起鬼女红叶执着病态的模样,投入自己的一切热情,却失去了所有寄托,在晴明离开时,满脸都是生无可恋的悲痛神情。

      八百比丘尼心底也感伤起来,灯油燃尽的火烛扑腾几下,“噗”一声熄灭了,黑暗如幕布般笼盖下来。

      “想一想你将会得到的,就会明白,你要付出的代价不值一提。”黑暗中,邪神的话如附耳而语,这话是那么虚伪,但从这邪神口中说出来,好像变得充满了诱惑,让人不由得信服。

      “是,的确如此。”八百比丘尼闭眼,轻声回答道。

      —

      人间、神国、阴界、暗之狭间、失序之境、日暮之城……对于普通的人类来说,偶尔发生那么一两件怪事的人间就是他们全部的世界,但除人间之外,确实还有许多普通人类不曾了解的所在,它们各有规则,不知产生于何日,也不知要在什么时候消亡。

      不过,要是说起梦境,恐怕每个人都能头头是道地说上那么几句。

      梦嘛,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偶尔在睡眠中光临,一种虚幻的、飘渺的东西罢了。所谓大梦一场空,便是如此。

      但,不仅仅是这样。

      梦境,也是有自身规则的一种世界,依托于现实,又超脱现实,它是真实世界的虚幻投影,是能够被构建的。
      这段时间,八百比丘尼和邪神总要隔三岔五在梦境中商谈一番,他们第一次见面,便是在八百比丘尼献祭未成,相见于邪神构建的梦中,这些时日亦是如此。

      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邪神也没有表现出多在意她,却在第二次会面中,一上来就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一遍,开口就问了一句失礼又奇怪的话。

      “你还是个人吗?”

      这算是什么话?

      对这个问题,八百比丘尼感到诧异又好笑,如果面前是个普通人,她一定会觉得是在挑衅她,可是面前的是邪神,“人”字在他口中碾磨出了一个重音。

      她也回礼般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邪神,才惊觉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幼稚,于是敛容正色,自嘲般回答道:“活得太久,或许早已经不是了。”

      说完她自己倒怔住了。

      他们都希望掌握对方更多的情况,而对自身来说,两方希望了解的,也并非什么必须隐藏的秘密。于是在梦中,他们竟像是诚心结交的朋友般,你来我往透露出各自的情况,甚至在最近的梦中,他们还支起了棋盘。

      不过就结果来说,八岐大蛇的满意度远低于八百比丘尼。

      因为吃了人鱼肉而长生不死的人,他不是没有见过,却没有一个人像她所说的那样,历经毒病刀剑、火焚水溺而不死的。

      过后他又尝试了几次,她的灵力并不能启动眼中的灵契,但一旦开启,却不再消耗火灵之中的神力,灵契运转永不停歇。

      要知道,神与神职责的不同,神力也各不相同,很多时候,神力是难以被替代的。

      他确定,他的神力被替代了,然而在梦境这种虚实交错的地方,他注定得不到答案。

      对八百比丘尼来说,邪神说的一切都要保留五分,他固然表现出强大不屑于谎言的样子,但他的无法掩饰那股邪气,怎么看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人。

      哦,对了,八百比丘尼终于得知了邪神的姓名——八岐大蛇,在她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弄错了。

      八岐大蛇,说得难道不是献祭品异变的蛇怪?

      八岐大蛇想起那代神自居的异形,嗤笑一声,也没有解释。

      八百比丘尼还是敬称他“大人”,八岐大蛇也还是叫她“巫女”“阴阳师”。

      在八岐大蛇透露的信息里,他之所以被封印在这里,是莫须有的罪名加诸,而无罪的神明被流放。

      他等待重见天光,拿起复仇的利剑。

      听起来倒是十分励志,又很能引起人的同情,但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有一点不会是假的,那就是在京都阴阳失序之时,这位于阴阳交界之处的暗之狭间,将会开启自由之门。
      而她,要促进这局面。

      “您真的不是想毁灭京都吗?”尽管八百比丘尼已经失去了立场,但还是忍不住要这样问。

      京都与他何干呢,他根本不在乎。八岐大蛇手捏一枚黑子,食指抚着棋子平滑的边缘,眼睛只盯着败势汹汹的棋盘。

      良久,他落下无用的一子,才终于开口,“被封印之时,这里还是一片无垠的荒野呢。”否则也不会成为诸神的战场。
      “一个陌生的城池,我怎么会想毁灭它呢?”但是毁不毁灭,又有什么关系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加深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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