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水中霓裳

24、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那一天，难得一直阴郁的天气出了大大的太阳，这秋日的太阳照在人的身上会感觉暖暖的，仿佛连同阴郁的心情也被太阳遮住了，温暖的除了身体还有心灵。
　　夏小汐拿着病历迟缓的穿梭在医院中，人总是在生病的时候会显得很可怜和憔悴，这种时候总是希望旁边能有个人陪着，陪着挂号，陪着看病，陪着拿药，所以夏小汐很不喜欢一个人来医院，她宁可硬撑也不愿意让自己把孤独的感觉体会的透彻见底，她拖着自己疲惫的身体奔波于医院中，终于把药拿到，医生说她得了是流行性病毒感冒，拖的时间久了点，本来要给她挂吊瓶，可她死活不让，只让医生给她开一些药，所以开完药，她就准备离开医院。
　　正往外走着，突然一个身影映入眼帘，仔细一看原来是王肖，他旁边还有一个人，是个看起来20岁左右的男孩，那男孩的表情很天真，正痴痴的笑着，口中不时的流着口水，王肖正拿一张纸巾给他擦拭着，夏小汐愣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上去打招呼，就看见王肖正一脸惊惧的看着她。
　　夏小汐冲他笑笑，走上前去说：“嗨~~~肖哥，这么巧啊，你也来看病？这个是……”
　　王肖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一边把旁边的男孩拉到自己身边靠拢，王肖的表情很奇怪，那是一种像是被大人抓到偷吃糖果的恐惧，像是被人看穿秘密的尴尬，更像是被人识破了表象的无奈，他抽动了一下嘴角，其实他不知道这样的笑真的很不适合他，在夏小汐心里，王肖一直都是一个看着痞痞的大男孩，但是心底却是一个很好很善良的人，她一直坚信王肖的生活很快乐，因为你根本从他的语言和表情上看不到阴郁，甚至有时候会觉得他痞的像个混混，如果跟他不熟一定会误解，但是从夏小汐对他了解的层面来讲，他确实不该有今天这样的表情和行为，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小……汐……”王肖终于艰难的从口中蹦出两个字，然后回头看了看那个男孩脸上突然洋溢着一种温暖的笑。
　　“肖哥，你这是……病了吗？”夏小汐担心的问着
　　“没有……我很好，是我弟弟……”王肖拉着那个男孩低头不语。
　　“弟弟？肖哥，你有个弟弟?”夏小汐惊讶的长大了嘴巴，盯着旁边那个男孩，她从来不知道王肖还有个弟弟，也没有听苏扬提起过，难道他们都不知道王肖有个弟弟吗？夏小汐把目光移到了那个正在痴痴的盯着自己傻笑的男孩身上，其实仔细看的话，这个男孩跟王肖真的长得有些相似，他的眼睛看起来清澈见底又好像没有焦距一般，这样的行为和表情看起来不太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夏小汐张嘴刚想说点什么，王肖就对她说：“小汐，这是我弟弟，王希乐。”
　　“王希乐，呵呵~~名字很可爱呢，你好，我叫夏小汐。”夏小汐伸出手要跟他握手，可是王希乐只是看着她的手悬在半空中，久久的沉默之后，王希乐终于张嘴发出了：“依依呀呀”的声音，夏小汐收回手，疑惑的看着王肖，王肖叹了一口气说：“希乐，这是哥哥的朋友，你要叫姐姐，知道吗？姐……姐……”
　　“接……结……”王希乐困难的发出不太标准的音节。
　　“小汐，这就是我的弟弟，希乐……他是一个智障人士。”说着，王肖难过的看着王希乐。
　　“啊……怎么……怎么会……这样？”夏小汐不可置信的看着王肖，她觉得这太突然了，怎么王肖突然多了一个智障弟弟，这……不对，怎么想都不对，怎么会这样呢？
　　“恩，说来话长……小汐，我这会儿要陪希乐去医生那里问点事情，你在住院部楼下的花园等我好吗？一会儿我去找你。”
　　“恩，好的。你们去吧，我等你们……”目送王肖跟他弟弟往楼上走去，夏小汐也转身往住院部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想着刚才的那一幕，那孩子的表情之所以会充满了天真原来是因为智障，可是王肖怎么会有一个弟弟，难道他一直都没有告诉大家吗？可是这事情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啊，她相信大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疏远了王肖，甚至会对他更加的亲密，到底王肖为什么要隐瞒呢？
　　突然，夏小汐好像想明白了什么，难道王肖是怕大家可怜他？怕大家会对他充满了怜悯之心？如果按照他现在的表现来说，也许是真的因为这样，想着，夏小汐就隐隐的觉得心里难受，为什么连肖哥也有不可磨灭的过去和经历，是不是一切看起来表面风光的人，背后都有一段难以说出口的过往，原来人人都有秘密，只是我们在生活中都会不自觉的带上隐形的面具，而这面具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基础。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王肖终于拉着王希乐来到花园，王肖让王希乐自己在花园玩，他坐在夏小汐的身边，抬头看着天空，那一天的天空特别蓝，但是遗憾的是没有云，这样的纯净的蓝色，仿佛能净化所有人的灵魂。
　　“小汐，你知道希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王肖依然看着天空，缓缓的问道。
　　“为什么呢？”
　　“因为……我！”
　　夏小汐震惊的看着王肖，他的脸上充满了自责和愧疚，当王肖说出那个“我”的时候，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重的回忆中……
　　“希乐出生的时候，我们家正处在最贫困的环境里，我爸怕养不活他，就给他的名字起的希乐，想让他的未来是充满希望和快乐的，希乐比我小10岁，他一出生，爸爸妈妈就把注意全部转移到他的身上，完全忽略了我的感受，我觉得这个小家伙夺走了本该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所以当他一天天长大，我就开始捉弄他，希乐很喜欢跟着我，不管我去哪里都要跟着我，我记得他小时候总是喜欢说：‘格格，抱……格格，抱……’他说话说不清楚，总是把哥哥叫成格格，我就很厌烦，每次他跟着我出去玩，我就欺负他，让他帮我去捡打的很远的弹子；尿在黄土里，让他去和泥巴；给他吃我吃剩下的冰棒棍；每次，他总是乐呵呵的跟着我，不管我让他做什么，他都开心的做，希乐是真的很喜欢我这个格格吧……可是，我却不懂，现在懂了，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我这以后的人生，都只是为了希乐而活！
　　记得我十三岁的时候，希乐才三岁，他喜欢跟我玩捉迷藏的游戏，有一天，天气很阴沉，他非要拉着我玩捉迷藏，我就让他去藏，我来捉，其实我知道他藏在哪儿，因为他每次都是藏在同一个地方，就是我们村口那颗老树旁的草丛里，我觉得实在无趣，所以这次我要惩罚他一下，不去找他，让他自己乖乖回来，下次他就不会在拉着我玩这种无聊的游戏！等他藏好之后，我就直接回家了，我还记得那天下雨了，开始只是毛毛细雨，后来到了晚上的时候越下越大，我一直以为希乐回来了，可是到了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妈妈问我希乐怎么还没回来，我才知道坏了~这小子一定还在等我去捉他，一看外面下那么大的雨，我的心已经是提到了嗓子眼，飞快的跑出去，我从来没有那么担心过，从来没有那么在乎过，原来我是很爱我的弟弟的，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晕在了草丛里，我拼命的叫他的名字，后来他醒了，只是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格格，你终于找……到……我了……’然后又晕了过去，我一摸他的额头，烫的吓人，赶紧背着他就往村里的医务所跑去，也许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那天希乐发高烧，一直退不了，医务所的医疗水平有限，我只能背着他去县里面的医院，可是等到我终于把希乐背到县医院的时候，医生们也只是尽力的把他救活，但是高烧却烧坏了他的脑子。”
　　说到这里，王肖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夏小汐知道他在哭，这样一个乐观坚强的男人，也有落泪的时候，她想去拍拍他的肩膀，可是手刚伸出来，又缩了回去，也许人就是这样，总不想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表现出来，可是当某一件事触动你心底最隐秘的空间事，你就会无法控制的宣泄自己的情绪。
　　王肖抬头看着远处蹲在地上跟蚂蚁玩耍的希乐，脸上尽是疼惜的表情，他说：“这十几年来，他只会把水果核、塑料片、短铅丝、小石子等塞进50多只空药瓶子里，塞进去，倒出来，蹲在地上独自玩家家，嘴里‘咿唔咿唔’地念个不停，玩得津津有味。他的智力跟4、5岁的小孩差不多的，每次我带他回家去看爸爸妈妈，他一看见他们就高兴死了，跑到家里，‘妈妈，妈妈，哥哥来了，哥哥来了’很高兴的。吃饭的时候，有时侯有没有吃饱还要问我‘哥哥，我有没有饱？’每次他看着我的时候，我心里都像是被几十万根针同时扎着一般，这些年我带他去过很多大医院，也看了很多专家，希乐也许这辈子就会这样过下去了，而我……”说到这里，王肖回头看着小汐，一脸沧桑的说：“小汐，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有个弟弟，不是因为我觉得我弟弟丢人，而是我不想让你们觉得我弟弟可怜，我拼命的赚钱，要给他最好的生活环境，还要给他所有他想要的东西，希乐，是我这辈子永远不会丢弃的人，我这以后的人生，也只是为了希乐而活……”
　　夏小汐难过的看着他说：“肖哥，其实我一点不觉得希乐可怜，相反，我觉得他很幸福，真的很幸福……他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可以不用体会人生种种的不幸，可以拥有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兄弟之情，还有，希乐还可以成为一个人的动力！但是……肖哥，希乐不是你的负担，也许你要一辈子照顾他，可是这也不影响你的生活啊……你这样自责的心情压抑在心里这么久，永远禁锢在一个自己给自己设下的牢笼里，你会过的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累。”
　　“小汐，我不觉得这是牢笼，这是我欠希乐的……是我要还的，而且我也心甘情愿，其实你看苏扬，她每天的生活那么丰富多彩，她过得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好，可是她真的开心吗？并非如此！但是我，你觉得我过得不开心吗？”王肖笑了笑，摸了摸夏小汐的头，站起来往希乐身边走去……
　　夏小汐在回味他那句话，真的开心吗？是啊……大家真的开心吗？表面开心的，未必开心，表面难过的，也未必难过，这是一个复杂的社会，我们也在经历各种复杂的人生，也许人性本身就是脆弱的，只是我们在这个不断经历的过程中，变的坚强了。
　　王肖……这个让夏小汐重新审视的男人，这个勇敢坚强的男人，这个有担当有魄力的男人，这个永远笑着的男人……夏小汐暗暗在心里告诉自己，将来有一天，一定要带王肖走出那个牢笼，寻找属于他自己的那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