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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待你归期 ...

  •   即使时隔多年,吴邪依旧记得初见张起灵的那日。
      阳光很暖,微风和煦,吹散了这梅雨季带来的潮湿。他本是吴家长孙,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如此时光白白浪费,不能出去游玩一番,只在这廊下看书,心中不免一阵烦闷。
      此时,吴三省领着一蓝衣少年走了过来;“小邪,这是给你找的护卫,张起灵,他功夫很好,你可多跟他学学。”
      就这样,清冷寡言的张护卫便日日陪伴吴邪度过这烦闷的夏日。
      那时吴邪的日子当是最惬意,快乐的。
      “小哥,去拿一壶梅子酒来,我们去房顶赏月。”
      “小哥,我们去借了三叔的闻香玉来看看,莫要他察觉了。”
      “小哥,我们今晚出府去船舫看花魁去。”
      小哥,小哥,他从不直呼他的名字,不叫张护卫,不叫小张,只叫他小哥,这个独特,又有一丝亲切的称呼。
      而张起灵也不会计较,总是事事依他。
      吴邪记得那日策马游山,尽情山水。从此,他的丹青画卷上多了一位俊朗的蓝衣少年。
      他记得炎炎夏日碧湖畅游,那个不苟言笑的少年神情紧张的跟在只会狗刨的自己身后,严阵以待。
      他记得秋风飒飒,火红的枫树林中,一蓝一白两个身影紧紧相依,十指紧扣。那一刻,一眼万年。
      他记得冬雪簌簌,寒梅敖枝,蓝衣少年一把黑金古刀舞的烈烈生风。而他,愿做那手中刀,时刻配在他腰间。

      那日一只喜鹊落在院中叽叽喳喳,叫的吴邪心烦;“这讨厌的鸟,一大早扰人清梦。”
      张起灵将他揽进怀中,目光柔和;“叫你别懒床呢。”
      “我还想多睡一会儿,这倒春寒的天,清早冷得很。”顺势紧贴在张起灵怀中。
      这春困秋乏的,还是小哥的怀里最舒服。
      “少爷,您起了没?三爷叫您去前厅,有客到。”院外响起了王盟的声音。他曾是吴邪的贴身小厮,自从张护卫进府,他就清闲了,如今更是没有召唤,院内都不让进去了。
      吴邪与张起灵洗漱完毕,吃过早饭,才施施然到达前厅。未进门便听见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起灵乃我张家族长,个中曲折不便细讲,如今既以寻到,必要请他回去,此间,多谢吴家关照。。。。。”
      吴邪只觉一瞬间似是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响,炸的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院子的,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小哥是族长,小哥要走了,小哥要离开了。
      吴邪坐在院中的藤椅上,看着那个人总是凝望的天空,他始终不明白哪里有什么。是远方,是未知,是他不能忘记和愧对的过去吗?
      张起灵站在院门外,看着吴邪,那个阳光般明亮的少年,而今坐在那里,失了他所有的光辉。
      吴邪知他肩负责任,了解他冷漠下的深情,知他要走,终将要失去他。
      他们,本就是悖论,又怎会有开花结果的美好。
      余光中,那人冷漠的脸上满是愧疚,自责,却不曾走向他。
      张起灵知道他难过,心痛,自己又何尝不是,离开那个冰冷的家族,漂泊流浪。遇到他,他是一抹干净温暖的光,驱散他长白千年的冰霜。他汲取他身上每一丝的温暖,再不愿放开,不顾身份,家族,只愿与他一起。他不敢走进去,怕这一进去,看到他湿润的双眼,就深陷其中,融化在内。
      有一个人,他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听到他的名字,想着他的笑容,便觉得心中柔软,温暖开来。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院里,一个院外,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从日中到日落,正午到傍晚。
      身边有人走近,吴邪将头缓缓靠过去,小心又胆怯。被来人轻拥入怀。
      “族中内乱,长老叛变,我。。。。。。”
      感受到吴邪身体一瞬间的僵硬,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吴邪知道,张家族长回归。
      他的小哥消失了。

      寒来暑往,日升月落,日子还是一样过,也只是少了一个人罢了。
      吴邪去了西山,漫山枫叶开遍,却总透着一股萧条衰败的气息。吴邪去了楼外楼,西湖醋鱼,总是多了一股酸涩的味道。吴邪又去了灵隐寺,烧香请愿的人太多,恐是佛祖也忙不过来。

      又是一年新岁日。
      守岁过后,吴三省找了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死了这条心吧。叛乱三年,音讯全无,生死尤未可知。东街阿宁姑娘,温婉贤惠,本月十六,迎娶阿宁姑娘进门。你是吴家独子,吴家这百年基业,你看着办。”
      远处的爆竹声声,却也不及三叔的话刺耳,振心。
      三年之期已过。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浑浑噩噩,心心念念,守着三年之约,过一日便近一日。而后,过一日便失望一次。
      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夜色中,吴邪来到灵隐寺,踏过千阶石阶,于佛前长跪,不求圆满,不求重逢,但求他岁岁平安。
      天亮时分,吴邪离开,在寺门前,看到八个字“一念放下,万般自在”吴邪心想,佛家四大皆空,若佛祖也能放下,又何必在这红尘中忧虑世人苦恼。

      有些人,只须一眼,红尘万千,姹紫嫣红,春风十里,皆不如他。

      十五.吴府上下,各个曲折游廊,凉亭小筑,挂满红绸,就连那门口的石狮子都被冲洗的精光发亮。
      吴邪坐在藤椅上,看着身边人影忙碌,他像个事不关己的闲人,只想着,那人会不会忽然出现在身侧,想着那人会不会已经魂归黄泉,想着那人会不会已经娶妻生子了,想着那人,是不是此刻也在望月寄思。
      下人奔走打扫,悄悄细语,给未来的少夫人清理库房。吴邪不甚在意,王盟也忙碌着,手中捧着一个黑底描金的旧箱子,这是少爷私库里的东西,正打算放到书房去。
      吴邪瞥了一眼,视线落在那箱子上,心中一动,不像是自己的东西,却又透着一股熟悉感,这是。。。他猛然站了起来,几步跑过去,一把抢回那个箱子。箱子没有上锁,他想马上打开,却又犹豫,他在期待什么,又或者害怕什么。
      月上中天,他终于起身,抱起箱子回房。端坐案前,他轻抚描金纹路,打开。里面一张张画纸,他一一打开,上面苍劲简洁的字。
      他缓缓拿起,一张一张细细的看,陌生又熟悉的自己和那个人,他轻轻描绘画上那人熟悉的眉眼。
      都是他,都是他们。
      他们策马逍遥,观星赏月,听雨看雪,他们所相处的每一天,每一刻,他的眼睛定向那一行字上面,颤抖着手,轻轻拂过,仿佛听见那人在他耳边说话。
      他一张张看过,一页页拂摸,而后又哭又笑。
      落霞归雀,他写;浮萍有风,流光有影。
      桃花共赏,他写;彼其之子,如英,如玉,美无度。
      策马同游,他写;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相拥而眠,他写;与子偕老,莫不静好。
      当看到最后一幅画,吴邪已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画中二人着喜服,对月跪拜,案前两杯合卺酒。一人将玉佩挂于另一人腰间。
      他颤着手摸出怀里那个麒麟玉佩,这是他们彼此心意相通的那个夜晚,张起灵送个他的。想起那人身上的麒麟纹身,他忽然明白了。
      那人从不是为了家族重担而舍弃他,明明是视他如命啊。
      如今他只能捧着画卷和玉佩,撕心裂肺的痛着,哭的肝肠寸断,呼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原来,他早已将自己当做他此生唯一的妻,今生最重要的人。
      吴邪冲出去,对月而拜,只愿他平安无事,平安就好。

      热闹了一天的吴家大院,终于沉寂下来。
      吴邪身披大红喜服坐在藤椅上,一壶酒,半喝半洒;“小哥,今有天地为证,月为媒,合卺酒已备好,我一身喜服,只等你来娶。”一行清泪划过,落在石桌上,清脆声响,震人心魄。
      昨夜吴三省站在院门外,看着手握玉佩即将离家的吴邪;“你爷爷要不行了,你是吴家独子啊,独子啊。”
      吴邪看着在他面前缓缓跪下的三叔。这才明白张起灵要用多大的勇气才能从这扇门走出去。他悲叹一笑,回房睡下。

      世间最沉痛的爱,是我空守着这远去的心,只能在原地等你。

      西湖边有一家古董店,老板是个英俊儒雅的青年,一身月牙白的长衫,端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有人为他做媒,他只笑笑说,已有家室。可这店开了七年,仍只见老板一人,只有个洒扫送饭的伙计,还经常不在店里。
      这位老板,也是奇怪。客人来了,他也不迎,客人走了,他也不送。但这七年来,却也未曾有哪一日闭门谢客,像是只为在等什么人似的。
      他总是坐在那藤椅上,手捧一本书,身边一壶茶,静静地看书,细细的品茶,嘴角淡淡的勾起。
      有一天,街上来了一个年轻人,背上一把黑色长刀,他目光淡漠,脚步稍有急促。走到古董店门口,看着门匾上麒麟印记,眼神幽深,缓步而进。
      里面的人,一身白袍,手里一卷书,腰间一枚墨色麒麟玉佩。明明没有太阳,那人却像是在发着光。
      吴邪知道有客进门,却许久未见客人说话,抬头去看,一个蓝色长袍的男子,正痴痴的看着自己出神。
      二人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就这么看着,许久未动。
      “小哥,你回来了。”话落,泪已至。
      “吴邪,我回来了。”话落,拥他入怀。

      有些人,有些爱,只此生,只此世,等十年,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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