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写手》bijou2

36、第 36 章（修）

　　车子飞速开过医院门前的长街，拐了几个弯，绕进了条稍微僻静些的小路里。
　　车停下来熄火后，宋喻扭头看看驾驶座上的梁亦清，她面色很平静，扶着方向盘目光淡然，根本看不出一星半点的情绪。
　　宋喻见街角有家便利店，推开车门，“我去买瓶水。”
　　很快他就回来了，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了梁亦清。
　　梁亦清拧开盖子抿了一口，就又拧上了。
　　“小言怎么样，还好吧？”她问宋喻。
　　宋喻点点头，“没什么问题。”
　　“晚上吃了什么？”梁亦清又问道。
　　宋喻看看她，只答道：“菜粥。”
　　梁亦清却微微笑了一下，“这么清淡？”
　　“大夫说不能吃太油的。”
　　“他要是听就怪了。”梁亦清笑着摇摇头，“他从小做坏事都是你帮着打掩护，闯的祸也都是你给他顶包……管着他点，少吃辛辣油腻的。”
　　宋喻点了下头。
　　梁亦清伸手从后座上拿了个大袋子，交给了宋喻，宋喻稍微从袋口看了眼，都是些进口水果和酸奶零食。
　　“给他解闷的。”梁亦清看看宋喻，有些担忧的问，“那些记者没进住院楼吧？”
　　“没有，哥住的楼层陪护家属都有卡，管的很严，别人进不去。”
　　梁亦清点点头，稍微松了口气，“我明天换辆车再试试看，你盯着点儿，别让他们打扰到小言。”
　　“嗯。”
　　交代完这些，两人都开始沉默了，一时间车厢里静得能听见喘气声。宋喻看看车上仪表盘显示的时间，他出来有一会儿了，本来是下楼去接梁亦清的，所以就没带手机，现在顾言应该等的很着急，便说道：“梁姨，我先回去了，哥那里没人陪着。”
　　梁亦清点了下头，“去吧。”
　　宋喻下了车刚要关上车门，梁亦清却叫了他一声，他待在原地看看她，只见梁亦清垂着眼，嘴唇抿了抿，似乎在犹豫什么。
　　宋喻等了许久，最后只见她抬起眼凝望着自己，轻声说出一句，“小喻，今天谢谢你了。”
　　但那眼底却有一种罕见的温情。
　　十几年里，虽然法律上他们二人一直是养母子的关系，可这却是梁亦清头一次如此真诚的望着宋喻，望着这个已然长大的孩子。
　　宋喻一顿，对这种目光很不习惯。
　　“…没什么。”宋喻迟疑片刻，还是转身跑到大路上搭车回医院。
　　梁亦清坐在车厢里看着宋喻一路小跑的背影，头一回心里不带一点忌惮和一丝嫉恨，她曾经无数次的想，凭什么她梁亦清的儿子比不过一个不知生身父母的孤儿。这些年里，宋喻的天赋越闪耀，她心里的憎恶就浓上一分，直到她心里再也无法与他达成和解。
　　直到此刻，她才猛然意识到，她并不是憎恶宋喻，而是不能接受自己儿子的平庸，她本来憧憬着把顾言打造成她最完美的作品，但她在教导他的过程中体会到的只有失望。
　　但上天给了她另一次机会，把宋喻送到她面前，她本来可以完成一件最伟大的作品，可她……
　　眼里一阵酸涩，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梁姨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自己。”
　　宋喻进了住院楼就奔回了病房，顾言抻着脖子往他身后看了半天，发现门外空无一人，又见宋喻手里提着个大袋子，“欸？我妈人呢？还有你下楼接她怎么那么长时间？”
　　宋喻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把袋子放到了床头柜上，“梁姨，回去了。”
　　“嗯？”顾言拧着眉头看着他，“为什么？怎么了？”
　　宋喻不太想让顾言知道现在外面的事，尤其是围着医院里三层外三层的记者，他怕顾言知道了心烦，耽搁养病。
　　“没什么，梁姨嘱咐你少吃辛辣油大的东西，还给你买了这些吃的解闷。”说着就帮顾言拿出来一瓶无糖的酸奶，塞进手里。
　　结果顾言根本不买账，放下酸奶看着宋喻，“给瓶酸奶就想糊弄过去？你哥是三岁小孩？说，怎么回事？”
　　宋喻看了看顾言，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梁姨让记者截住，场面太乱了，我接她时碰巧看见帮她脱身了，但医院她是进不来了。”
　　“记者？”顾言闻言就要下床去窗边看，宋喻不敢拦着，顾言人昏了几天，这刚清醒过来，现在整个人都软绵绵的，腿脚也不利索，宋喻怕他摔着就一直扶着他，到了窗前顾言要伸手拉窗帘，宋喻赶紧帮着拉开了。
　　医院大门外聚集了少说得有几十号人，沿着门前的大路散开，旁边架着摄像仪器和一些别的设备，一眼看去跟开了夜市似的热闹，看得顾言脸立刻黑了下来，抬抬下巴指了指窗外，问宋喻：“人还真不少啊，都是来看我妈笑话的？”
　　宋喻搀着他没说话。
　　顾言撇撇嘴，“得，估计捎带着也来看看我笑话，啧！”
　　“别看了，回床上去吧。”宋喻立刻把窗帘刷的一声拉上了，又把顾言扶回了床上。
　　顾言给梁亦清打了电话，告诉她先别过来了，门口一堆狼呢，自己挺好的，梁亦清似乎轻轻的笑了一声，让他乖乖听医生的话。
　　夜里，宋喻在病房一侧的小隔间里休息，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顾言把床前小灯按开了。
　　他以为顾言是想下床去卫生间，不太放心，就起来去看了看。
　　“哥？”
　　“嗯？”顾言正在床上坐着，看见宋喻站在隔间门边上，“你怎么起来了？”
　　“要去卫生间？”宋喻问。
　　顾言顿了顿，“不是。”
　　宋喻看看床头灯，“睡不着？”
　　顾言短促的笑了一下，“嗯，我睡了多少天了，现在清醒着呢，不困。”
　　宋喻看着他两只手攥着被子，脸色也不太好，就走过去站在床头，迟疑片刻，掀开被子坐到了顾言旁边。
　　“诶诶？你上来干什么？”顾言一惊，不过还是下意识的给他腾了些地方。
　　宋喻坐好后仔细端详着顾言神色，低声问道：“哥，你害怕？”
　　顾言神情一滞，不过还是嘴硬的反驳道：“怕什么？怕黑？呵，胡说八道，快睡你的觉去吧。”
　　说着就抬手轰宋喻下去，结果宋喻坐的跟块石头似的，顾言根本轰不下去，推了两三下也就放弃了。
　　两个人闷声坐了会儿，宋喻才犹犹豫豫的问道：“他，怎么对你的？”
　　顾言歪歪嘴，努力装得轻松一些，“还行吧，没打没骂，捆起来就完事了。”
　　宋喻看着他那副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心里一阵抽痛，轻声安慰着：“都过去了，别怕。”
　　“啧，我都说了我没事了，谁怕啊，”顾言歪了下脖子，“谁他妈怕了，不就是山里待了几天，多大点儿...”
　　他嘴硬到一半，空气中就似乎又飘来一阵那个墓坑里的腐臭潮味，跟团湿棉花似的堵在鼻尖，眼前也似乎又失去了视觉漆黑一片，忍不住鼻子一酸，后半句语调就变了味儿，恐惧和委屈不小心漏出了个边儿，立马闭嘴不说了。
　　宋喻抬起胳膊环抱住了他，让他把脸藏在自己怀里，安抚的一下下顺着他的后背，顾言难得老实了一回，没有挣动，安静的窝在他怀里用额头蹭了蹭宋喻胸前的衣服，自得救以来，这是他觉得最踏实、最安心的时刻。
　　等顾言情绪平复，抬起脸看向宋喻，笑了笑，“哟，怎么你看着比我还委屈呢，这是什么表情，跟小怨妇似的。”
　　宋喻握住顾言的手，放到了自己脸颊上，而后在手心和指尖落下一串轻柔的细吻，“心里有什么就说出来吧，哥，别自己忍着。”
　　顾言眼前泛起了层薄雾，抽开了自己的手坐好，嘴上还没忘了拿宋喻开涮，“看不出你段数不低啊，怪不得我这校草都被拿下了。”
　　宋喻也坐正身子，看着他的侧颜，又去握顾言的手，顾言想甩开，却被他稍微用力的按住了。
　　“行吧，我是怕，我承认了，”顾言泄了气的说，“你不知道，他用胶布贴着我的眼和嘴，扔在一个墓穴一样的洞穴里，腿都伸不开，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不知道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更不知道会被怎么样，那种处境下我当然怕，怕极了，刚才一关灯，那种感觉突然就回来了，其实我心里也明白自己现在安全了，估计多过些日子我就真没事了。”
　　宋喻沉默的听着，顾言每多说一个字，他神色就阴沉一分，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郁悒的阴影，幽深的眸子里有种暗中涌动的恨意。
　　顾言见他不说话，就转头看看，瞧见宋喻那阴得要滴下水来的脸色，就知道他现在恨不得把周黎提溜过来剥皮削骨，拍拍宋喻的手，也像宋喻刚才那样，把他的手举起来轻轻吻了吻，宽慰道，“我现在不怕了，看你这样我就知道你脑子里没想什么好事，没事了，让姓周的吃牢饭去吧，哼，判他那天我得放挂鞭炮，还得在法院门口放！”
　　说完，他狡黠的一笑，狭长的眼梢一弯，扬起脸从眼角斜睨着宋喻，微微张开唇瓣伸出舌头顺着宋喻的指缝舔了一下，果然，宋喻愣了愣神，然后脸腾的就红透了。
　　“嘿嘿，别小瞧你哥，不给你露一小手你不知道厉害，你那点儿小把戏到了我这儿全是小儿科，快学着点儿吧！”顾言坏笑着说。
　　顾言本来有些苍白的脸现在恢复了些血色，在病房暗黄色的光影下，他的脸明暗分明，有种浓墨重彩的美。
　　宋喻不争气的咽了下口水，咬咬牙，鼓足了勇气又问道，“能，能吻，吻你吗？”
　　“嗯？”顾言故意皱着眉，露出点儿嫌弃的表情，“怎么结巴了，再说了就直接问，一点氛围都没有。
　　“那，那怎么办？”
　　这回顾言真有点嫌弃了，“反正你说不利索我不答应。”
　　宋喻吸了口气，镇定了一下，重复道，“能吻你吗？”
　　顾言嘿嘿一笑，耍起了无赖，“可你刚才不都亲过了吗？”
　　“不是亲手。”宋喻后面的声音基本小到听不见，脸基本上是红到脖子了。
　　顾言让他这副模样逗的心花怒放，不过也有些难为情了。
　　他以前跟女生闹着玩时挺潇洒风流的，现在想想，那是因为没几分真情实意，现在对着宋喻，他怎么也潇洒不起来，偏偏又不甘心，想要表现出自己过去的潇洒劲儿来，于是就把气氛挑起来了，可怎么收场，他心里也没谱，亏了他身体还没恢复，脸白的跟纸似的，不然也得红透了，比宋喻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这俩人就都不说话了，眼对眼的这么坐着，顾言身上那层薄薄的妖冶气息也渐渐散了。
　　宋喻看着顾言，终于卯足了劲儿，慢慢凑了过来，顾言发觉他离的越来越近，心说这不对，应该是自己主动才行，一时间也往前凑了点儿，但近距离的看着宋喻的脸，终究还是没好意思，想想还是算了，让着宋喻一回也无所谓，接个吻嘛，无所谓谁主动谁被动。
　　于是顾言就又不动了，可宋喻这小子也挪的太慢了，顾言等的都有些着急了，他还没完全凑过来，正当顾言心里催促的时候，宋喻突然一把抱住他吻上了他的唇，惊得顾言眼睛睁大了一圈。
　　顾言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揉进宋喻身体里，啧，这手劲太大了，而且他觉得自己不是在接吻，而是在被某种动物啃咬，宋喻这小子，唉，不说什么了，反正过会儿嘴巴非得肿了不可……
　　不过没多久顾言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了，他喘不上气，用手推了推宋喻，结果被抱得更紧了，宋喻往后一拉他的上衣后领，两人就一起顺势躺倒在了病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顾言被宋喻缓缓放开时，整个人都有些迷蒙，微微喘息着半阖着眼睛注视着宋喻的脸，宋喻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而后突然从床上爬起来，“我，我出去一趟。”然后就逃难似的奔出了病房。
　　还仰面躺在床上的顾言先是一怔，而后就哈哈的大笑了出来，心说这下彻底精神了，今晚上甭想睡了，干脆俩人一块下楼跑圈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