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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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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鸡鸣声一响,崔荥便起来洒扫庭除,晾晒被单,察觉到温澈紧跟其后,崔荥只觉心中无奈,存了心思不让温澈帮上一点忙,以为这样方能劝退他,结果却不想那人如此没有眼力见儿,又再次重复昨夜话语,道:“我可否跟着你?”
“我这简陋,接纳不了闲杂人等,等伤好了,你就自行离开吧。”他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着温澈,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温和的笑。
却没想到温澈是个倔脾气,也紧盯着他,“若我非闲杂人等呢?可否接纳我?”
“我不缺书童,也不缺仆从,更无龙阳之好,你留下来,能做什么”崔荥脸上的笑意更甚,眼神也更冷。
却不想温澈却不管其眼神如何,只见他一把夺过自己手中的衣物,手腕只轻轻一动,衣物便自行挂到了挂衣绳上,“我可以保护你。”
看着温澈的动作,崔荥心里升起一抹赞许,可嘴上却说着:“我一平民百姓,为何需你保护?”
“平民百姓?床对面那副画,是令堂的,而画的右下角,盖上的印出自当当今天下最有名的画匠,张景略之手,找他画像,千金难求,而你告诉我,你是一平民百姓?”
崔荥听罢,理了理身上衣服的褶皱,直勾勾地盯着温澈,说道:“如默,你虽厉害,可我这容不下聪明之人。”
“聪明之人?你是嫌我太愚笨吧,把麻烦引来了。”温澈扫了一眼四周,而后盯着眼前之人,似是无论何时,那笑都是如此,明明公子如玉的谦和模样,却是尽是冷漠疏离之感。
“我从未如此说过,你要是这样理解,我也没办法。”崔荥看着从屋顶翻下来的黑衣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死了,如默,你先逃吧,等他们走了再回来,如若我的尸体还在此,便帮我立个墓碑吧,若不在,且帮我收好那副画,多谢。”
崔荥刚说完便被温澈拉入怀中,听到温澈冷冰冰地声音,虽说今早听得已经够多,可再听到这声音还是会觉得奇特,“别动。”
听罢便是鲜血四溅的声音,崔荥勾唇露出一抹笑容,今儿救了个挡箭牌,运气还算不错。
他正准备推开面前这具“尸体”潜逃时,没想到被面前这个比他矮大半个头的少年紧紧抱住,“我已经证明了,我可以保护你。”
崔荥脸上的笑容僵住,半响才缓过来,脸上又是一副公子如玉的模样:“你先松开,可好?”
温澈松开了他,本以为是温澈的血,没想到,竟是那一行黑衣人的。
看着地上那一众人,死不瞑目,再看看面前这个少年,手无寸铁,却徒手杀了十多余人,眼神阴鸷,似是恶鬼,却又让人感觉他手下的不是命,是可以随意蹂躏的畜生。
崔荥心道:眼神不错。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袍竟是一点血迹都未沾染,再看看面前少年,衣物已是被血溅得到处都是。
虽说这布满布丁的衣服换做他,是已经穿不下去,更甭管脏不脏了,沾点血迹也并无什么区别,可面前这人再无亲无故,至少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总不能让其连基本的体面都失了的。
崔荥对着温澈开口:“你先随我来吧。”
温澈顺从地跟在其后,进屋后,崔荥翻出自己未行弱冠之礼之前的衣服,因为走的急,并未带多少衣物,也只有两套,且两套都是玄色,其实他并不爱玄色,只是不讨喜,挑衣服时只能选那些个人挑剩下的。
“你的衣物已经血迹沾染,这是我少年时期穿的衣物,你若不嫌弃那便换上吧。”
崔荥见温澈顺从地点了点头,拿了衣物走进里间,不过半柱香,温澈便出来了,却仍是衣衫不整地模样,因为衣物太过繁杂,他根本不会穿。
崔荥瞧见温澈敞开的胸口,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身材让他有些错愕,这人原是拖着这样一副身子杀的人么?
他心中悲凉想着,嘴上却温和笑着,走过去帮温澈理好衣服,却未见此人一直紧盯着他,眼里满是依赖和信任。
刚弄好衣物,就又听温澈开口说道:“我可以保护你,可以帮你报仇。”
这会温澈把话说到这份上,他不想明白,也得明白了,却也只能装傻充楞。
不过就因他还期待着这人说出的不是他心中所想,不然他是只能除之而以防后患无穷的,仍是笑着问道:“哦?你所言为何?”
那人瞧了他一眼,眼中无所谓情绪可言,可他却从中看到了希望, “如今尉迟国只剩下三个皇子,尉迟国三皇子,尉迟国五皇子,而还有一皇子,十一皇子,是个天生的武修废柴,乃四年前尉迟国所灭的北歧国和亲公主所出,北歧被灭国后,和亲公主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而如今十一皇子下落不明,那位十一皇子便是你吧。”
就算知这人有可能会是知晓的,崔荥也仍是惊讶了,瞳孔猛地一缩,看向温澈:“你是如何知道?”
只见温澈云淡风轻,似是不知自己说出了何等惊天大事:“现在,我可否留下?”
“我不留不知底细之人。”崔荥重新挂起那抹温和地笑。
“我若说猜的,你可信?”
崔荥摇摇头,只见温澈单膝跪下,抽出他放在案上宝剑,擦了擦上面的血迹,举到自己头顶,“既如此,要杀要剐便全由你决定。”
崔荥看了看面前的人,明明是下一秒随时可能死去,神色却依然淡淡的,似是不知死亡为何物,又或是根本不惧怕死亡。
崔荥拿起那柄宝剑,细细端详。
不管温澈是哪种,都是他需要的,亡命之徒。
“你且起来吧,温澈,温如默,从今往后,我崔荥的命,在你温如默手中,你切记住,无论何时,我最忌讳的就是背叛,如若背叛了我,我崔九如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是,我……属下遵命。”温澈在崔荥充满冷意的眼神下,终是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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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
“十一,你哪里找来的这么俊的下属?交给我玩玩?”崔荥对面坐着一个长相妖治的男子,用着调戏的口吻看着温澈说道。
此人一身紫衣,相貌生得极好,眉眼如画,唇红齿白,若是抛弃骨架声音不谈,此人必当被认作女子,且是女子中倾国倾城的存在。
崔荥转头看了看温澈,温澈经过这几年,容貌竟是变得格外出奇,尤其是那双眸子,更是叫人琢磨不透,却又不自觉深陷其中,崔荥日日见着温澈,却都不自觉地觉得讶异。
见其并无太大反应,崔荥便端起茶水,一口气吹八,杯中水泛起丝丝涟漪,他将茶水递到嘴边,却也不喝,只先对那男子说道:“师傅,莫拿九如的下属开玩笑。”
“十一,你何时变得这么袒护下属了?”男子也不瞧他,只边打量着温澈,边抿着茶水,随后手指一动,杯子朝崔荥面门飞去。
崔荥看着茶杯朝他飞来,却也不躲,嘴角仍挂着温和的笑,看着男子露出诧异神色,他将杯中往外溢着茶香的茶水送入腹中。
同着茶杯碰桌声一同响起的,还有那宝剑出鞘之声,手刚离开杯子,那出鞘宝剑就抵在了面前男子的脖颈上,宝剑的顶端悬挂着的是方才被男子丢出的茶杯。
“十一,你就是这样对你的师傅的?”男子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师傅?这些年,作为师傅,你教过我什么?除了教我如何贬低一人,你还教过我什么?”崔荥站起身来,笑容仍是温和的,眼里却像有着冰天雪地一般的寒冷。
“你就不担心我杀了你?”闻言,男子好看的面容变得有些狰狞扭曲。
“杀我?若是你杀得了,我便站在这任你宰割。”此言一出,崔荥没有再动,只是淡淡地看着男子挣扎。
“好了吗?五、四、三、二、一……”
看着崔荥温和的笑,男子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瞪大了眼问道:“定身散?你是何时对我下的毒?”。
“此非毒,是药,进来这里喝过什么,做过什么,你本人不是更清楚吗?”崔荥蹲下,看着面前之人的狰狞面孔,眼里嘲讽甚至比面前之人眼中恐惧更甚。
看着面前之人逐渐僵持不住而溢于言表的恐惧,崔荥觉得有些无趣了,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男子,男子似是想起什么来,说道:“茶水?你不也喝了?”
“我改良过的版本,只有运功后才起效,我?一个内力全无的人,根本不担心。”
“那又如何,你是杀不了我的。”
崔荥坐回原来位置,也不直接回答他,只继续了方才解释,道:“我这四年从未换过茶水,只有两种人能抵御这种茶水,一是毫无内力之人,二是内力奇强之人,我是前者,而你口中我的下属,就是后者。”
“崔荥,我说你怎么这么豪横了,原是得了个好助力啊,不过你的下属再厉害,也只是你的一条狗而已,他的武力更甚于我,会甘心只做你的下属吗?”
崔荥听完这话抬起头来瞟了一眼温澈,只见温澈面上仍是平淡的,点了此人的几处穴位,单膝下跪,不卑不亢地说道:“属下绝无二心,一心辅佐殿下。”
“起来吧。”崔荥揉了揉自己笑得发酸的脸颊,面无表情对着对面椅子上的男子说:“穆妄言,轩赫门门主,门主令在你那吧?”
“你是如何得知我是门主?”
“说是猜的,你可信?”见穆妄言一脸惊讶之色,崔荥又挂起笑来,瞟了一眼温澈,见温澈并未吐露什么情绪,顿时没了什么兴致。
“不信,那狗皇帝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如何得知?”
“我不是告知过你,说是猜的,说吧,门主令在哪?”崔荥已然没了起初兴致,语气极度不耐,他把当年的事情说给温澈听,温澈便直接道出这穆妄言便是那个与皇室之人一直对立的轩赫门门主。
这本是温澈的功劳,可那人却好似一点也不在意,这样倒是搅得像是他得功劳一般,可谁又能想到,他说这话初衷也不过便是想夸赞那人。
“轩赫门不认门主令,只认人,你门甭想用门主令掌控轩赫门。”
“如默,看着办吧。”崔荥说完打了个哈欠,转身出了房间,只留温澈和穆妄言在房间。
穆妄言眼见只剩下温澈一人在房中,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你当真甘心只做他的下属?”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身份什么的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永远不会害他。”温澈在穆妄言对面坐下,抿了一口刚刚崔荥喝过的茶水,缓缓说道。
穆妄言见温澈的动作,顿时明白了什么,“那阁下可能要伤心了,那人看着温和,实则心狠手辣,为达目的……”
“你要知道,我随时可以杀了你。”穆妄言听见温澈平淡的话语,似是被人拖入水中,只觉得浑身冰冷,对上温澈的眼神,那眼神似是在看草木一般,没有悲喜。
穆妄言躲开温澈的眼神,只觉得眼前这人真真可怕,却也着实吸引人,若是将门主令给了这人,他倒也没什么怨言,于是说道:“门主令在我左边袖带中,自己拿。”
温澈从他袖带中取出那枚令牌,揣入怀中。
“可否留我一命,让我跟着你?”穆妄言似是留遗言般开口。
“我跟着他,你要跟,自也是跟着他。”温澈察觉到崔荥脚步,瞟了一眼穆妄言,改口道,“你自己去同殿下提。”
“何事需和我提?”只见崔荥推门走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盘点心。
温澈单膝跪下,“如实”回答道:“殿下,是穆妄言有意臣服。”
崔荥未回答,只是拿了一块点心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着完,问道:“东西到手了?”
“到手了,殿下请过目。”温澈从怀中掏出那个令牌来,双手递给崔荥。
崔荥看着温澈,接过令牌,掌心传递着的是温澈身上特有的冰冷,崔荥暗暗握紧了那块临牌,说道:“如默,你办事,无论何时都不会让我失望,张嘴,赏你块糕点。”
“谢殿下赏赐,属下不敢当。”崔荥以前一直喜欢别人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如今看到温澈这样,却是觉得心烦意乱,蹙了蹙眉,瞟向一旁的穆妄言,说道:“他的事你自己决定便好。”
说完便扬长而去,温澈注视着崔荥离去,背后的穆妄言开口酸了起来,“何苦呢?”
温澈面无表情地瞧了眼椅子上得动弹的穆妄言,说道:“再过一个时辰,药力会自行消失,届时你自行离开便好。”
“别啊……让我留下啊,现如今我的身份已被人知晓,一旦被曝光,这江湖上就再无我的容身之所。”
“与我无关。”温澈转身离开。
“……”